第473章 母獅（完）
詹姆·蘭尼斯特找到梅斯公爵時，他做好了出發的準備，他身上紋著玫瑰圖案的金甲在晨光下金光閃閃，整個人看起來威風凜凜。
在提利爾綠袍護衛們警惕的目光中，詹姆爵士抬腳來到了梅斯公爵的面前。
「梅斯公爵。」
梅斯公爵揮揮手，示意綠袍子們退遠一些護衛。
隨後他瞥了眼詹姆，摸著鬍鬚，道：「白騎士，你還有時間用早餐。」
詹姆的碧眼看著梅斯公爵，直言道：「若是允許的話，能否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梅斯公爵的面色有些複雜，他嘆氣道：「你早會知曉的，我也沒打算隱瞞，你的姐姐………教會打算安排瑟曦在君臨城中遊行。」
聞言，詹姆的瞳孔驟縮，不可置信地道：「遊行？！」
梅斯公爵撫了撫須：「教會太亂來了，這很可能會導致七國再次陷入混亂，我必須儘快返回紅堡，輔佐國王穩住局面。」
他們竟敢逼迫瑟曦遊行？！
他決定不再愛她，更不再插手她的事，但是他的心底她依然存在………而且，她是他的姐姐，她是蘭尼斯特。
雖然瑟曦背叛了他的愛，但是他絕對無法看著她被侮辱！
他想起了被自己直接冷言打發的科本信使（第458章）………後悔，焦躁，憤怒等等………一瞬間，各種情緒交織在了一起。
梅斯公爵正展望著七國美好的未來，卻見詹姆突然變成了隨時會爆發怒火的獅子，這讓他………雖然面上不顯，但還是嚇了一小跳。
同時，他也能理解一些詹姆此刻的感受。
梅斯公爵雖然很討厭瑟曦，但是自己做不到如此侮辱那個女人，他能想到的最大懲罰是………把她驅逐出七國。
詹姆的眼底儘是細密的血絲：「梅斯公爵，時間………」
梅斯公爵微怔了下，摸摸鬍鬚，道：「是大後天。」
說著，他無奈地搖搖頭：「很遺憾，時間上………我的軍隊很大可能無法阻止瑟曦的遊行，大麻雀太過瘋狂了。」
大手拍了拍詹姆的肩膀，他又道：「等我抵達君臨，我會馬上召開御前會議，商議如何處置大麻雀，並會妥善安頓你的姐姐。」
「感謝………」
詹姆爵士右手撫胸：「梅斯公爵，還請允許我先行出發。」
說完，不待梅斯公爵的回應，雪白的披風一甩，詹姆爵士便轉身大步離開。
梅斯公爵已猜到了詹姆是打算帶著紅袍騎兵趕往君臨………雖然他有點同情瑟曦即將要遭受的慘劇，但是提利爾與蘭尼斯特的仇恨是依然存在的，他此時沒有選擇暗中推動一番，已是他最大的仁慈。
但又想了想………
梅斯公爵大手一揮，朝他的侍從吩咐道：「你跟過去看看，詹姆爵士若是缺什麼東西就都給他補上。」
不管詹姆能不能阻止瑟曦的遊行，都已註定她是這場權力遊戲的輸家，未來的蘭尼斯特家族………可以說是只剩下了詹姆爵士一人。
教會與蘭尼斯特的衝突已無法避免，此時給予的一點善意，到時候………他便更容易平息君臨的亂局。
然後，梅斯公爵不由地為他的女兒感到驕傲，母獅雖然兇猛，但小玫瑰很輕鬆地把她關進了獅籠。
等他的大軍一到，君臨的玫瑰，將永不凋謝。
但………
格林仍是個變數，若是他選擇和詹姆聯手，這會對提利爾非常不利。
擰著眉頭的梅斯公爵接過侍從遞來的酒杯，抿了一口涼爽的夏日紅。
只要能得到攝政七國的權力，他倒是不介意給格林分一塊大蛋糕………
唉，他要是多個女兒就好了。
梅斯公爵把酒杯還給了侍從，接下來的談判會不少，倘若先一步控制了君臨，他都將處於有利的地位。
「都準備好了嗎？」
「公爵大人，軍隊隨時都可以出發。」
「傳我命令，若是提前抵達君臨，獎賞翻倍！」
然後，上馬出發前，梅斯公爵像昨天、前天、幾天前一樣，遺憾地遙望了眼風息堡的方向。
「出發！」
…………
…………
次日夜晚，君臨城的國王門下。
詹姆蘭尼斯特爵士在黯淡的月光下顯得格外疲憊，因為日夜騎行，他的身體仿佛感覺隨時都會散架，每一塊肌肉都在隱隱作痛。
靠著常年鍛鍊出的頑強意旨和………對瑟曦的愛，他才能停下馬兒後依舊穩穩地坐在馬鞍上，並沒有狼狽地摔下來
雄獅怒吼旗和御林鐵衛旗飄蕩，一個紅袍子朝城門的上方高喊：「詹姆·蘭尼斯特大人駕到！」
「金袍子打開城門！」
城門之上，依稀瞧見有火把在來回移動。
過了好一會兒，那邊才有了回應：「攝政太后有令！未經御前會議的允許，任何人不得出入君臨（第450章）！」
詹姆握了握拳，輕踢馬腹，身下馬兒發出了一聲低沉的嘶鳴。
他策馬上前喊道：「我是御林鐵衛隊長，按照王國律法，任何人都不可以阻攔御林鐵衛進入君臨！」
他的聲音提高：「阻攔者為王國的叛徒！」
城牆上最大的房間內，國王門衛隊長———羅斯·拉蓋特爵士（第402章）此時正站在全身鏡前，左看看右看看………鏡中換上新鎧甲的自己。
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國王門副官腳步匆匆地走了進來。
「爵士，蘭尼斯特警告我們，阻攔御林鐵衛是反叛！」
羅斯爵士嗤笑一聲，他的視線仍在打量著鏡中的自己，根本沒有把詹姆的警告放在心上。
「別管他，我們是在執行攝政太后的命令。」
他轉過，面向他的副官，昂了昂首，道：「怎麼樣？」
副官微頓了下，神情略顯誇張地道：「您會迷死所有君臨女人。」
羅斯爵士哈哈大笑：「那倒是不重要，重要的是讓給格林公爵瞧見拉蓋特家的忠誠和英勇。」
他走過來拍拍副官的臂膀，又道：「明天早上，我要與其他隊長一起去諸神門外，迎接格林公爵，以示金袍子不變的忠誠。這裡就交給你了，記住，緊閉城門。」
雖然過了大半年，但國王門副官仍是清楚記得格林公爵說出自己的名字並鼓勵自己的場景，那一幕仿佛刻在了他的腦海里。
他挺了挺胸膛，激動地道：「遵命，爵士！」
…………
這一次詹姆等人等待了更久，城牆上才傳來了回應。
「未經御前會議的允許，任何人不得出入君臨，這是攝政太后的命令！」
聲音落下後，城門之上還出現了幾個弩手。
戰馬似乎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怒火，它打著響鼻，蹄子在地上刨動著。
「撤退！否則弓箭射殺！」
「警告！立刻退後！」
詹姆緊緊地攥著韁繩，一牆之隔………孤立無援的感覺突如其來。
若是父親還在世………這種念頭剛剛湧起，便被詹姆立即甩出，他沒時間在這裡「感慨」，他現在要想法子儘快進城！
一個紅袍子策馬而來，道：「詹姆大人，我們或許可以去爛泥門那邊看看。」
另一個紅袍子附和道：「若是那邊也不願意放行，我們可以找一下那些走私者，他們可能有辦法把我們帶進去。」
「走！」
詹姆爵士一踢馬刺，率先策馬而去，幾十個紅袍騎兵緊隨其後。
…………
…………
遊行前的最後一晚，瑟曦·蘭尼斯特再度失眠。
儘管大麻雀是向她保證了安全，但她總是想起曾經經歷過的那場君臨暴動。
又老又肥的總主教被暴民撕成了碎片………
無法入睡的瑟曦在牢房內不安地踱來踱去，她不停地告訴自己………明天只要走幾步路，她就可以回到梅葛塔了，可以把托曼和彌賽菈摟在懷裡。
她是蘭尼斯特母獅，她是老獅子的真正繼承人！
天空開始泛起一層微光，這是黎明即將到來的信號，瑟曦知曉遊行即將來臨。
她低聲道：「只有我的自尊心會受到傷害………沒人敢傷害我………」
沒多久，牢門被推開。
烏尼亞修女修女帶著四個年輕修女和兩個年老的靜默姐妹出現，她們拿來了小塊肥皂、一盆熱水、一把大剪刀和一柄長直剃刀。
是的，遊行前她要剃毛。
大麻雀告訴瑟曦，她必須像諸神創造你的時候一樣展現自己，這才能踏上贖罪之路，迎來新生。
她是凱岩城的獅子………
瑟曦坐在了椅子上，閉上眼睛，道：「動手吧。」
靜默姐妹的動作熟練，她們經常要打理屍體，而剃鬚和理髮只是其中的一環。
咔嚓咔嚓，靜默姐妹很快就剃光了太后的頭髮，糾結的金髮飄落在地上，瑟曦靜靜地坐著如同一尊石像。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拂過窗口，瑟曦微微睜開雙眼。
即使很久沒有洗過，但她的頭髮依然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猶如國王的王冠。
瑟曦以為結束了的時候，烏尼亞修女冷硬的聲音傳了過來：「請脫掉裙子，陛下。」
瑟曦的身體微微顫抖：「為什麼？」
烏尼亞修女靠近：「您必須剃光所有毛髮，如同你出生的時候那樣。」
拇指捏緊食指，在烏尼亞等人動手前，瑟曦猛地把裙子拉過腦袋然後扔在了地上。
她不會讓她們有機會聽到她的乞求………她馬上就能回去了………這屋裡的每個人，不僅會剃光她們的毛髮，還會命令科本活著扒掉她們的皮。
母獅的雙腿被靜默姐妹張開，然後是熱水、肥皂和剃刀。
沙沙沙沙………雙腿間剃毛的時候，瑟曦卻是回想起詹姆的吻，他的吻總是那麼溫暖，而剃刀卻是如此冰冷。
完事之後，一個年輕的修女為瑟曦穿上了一件柔軟的白色修女袍。
瑟曦拉緊衣服，溫暖她連一點可以遮擋的毛髮都沒有的脆弱身體。
「走吧。」瑟曦主動邁開了腳步，她的兒子和女兒在紅堡等著她，遊行越早結束，她便能越早見到她們。
鐺~~~鐺~~~鐺~~~
瑟曦的光腳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啪啪作響，她在七神雕像的注視下，她穿過老獅子曾經停靈的大廳，再通過走拉個，走出了大聖堂的大門。
鐺~~~鐺~~~鐺~~~
悠揚的鐘聲再次從天而降，仿佛在召喚整個城市前來見證瑟曦的恥辱。
當瑟曦的身影出現，喧囂忽然陷入一片寂靜，大門外的大理石台階下，一群披著彩虹披風的戰士之子正在等候瑟曦的到來。
他們的隊長上前跪下瑟曦的赤腳下，道：「主教大人命我護衛您，我和我的的兄弟們會保護您安全地穿過城市。」
她是國王的母親………七國的攝政太后………
深吸一口氣，瑟曦昂起了下巴，道：「起來吧，爵士。我準備好了。」
一陣大風吹過，掀起的袍角在瑟曦的腿上猛烈地拍打。
早晨的空氣里充斥著一股濃重的熟悉的君臨臭味，但………就算是芳香的花朵，對此時的瑟曦來說，聞起來也沒有那麼美好。
因為她遙望到了紅堡最高的尖塔，她的監禁生涯結束了………
「你們面前是一名罪人，她是蘭尼斯特家族的瑟曦，她是攝政太后，托曼國王的母親………」
「她曾說過嚴重的謊言並犯下………」
「這名罪人已經認罪………主教大人命她放下所有尊嚴………」
「在全城善良的人們面前展示諸神賜予她生命時的樣子，以此證明她的悔恨！」
瑟曦耳邊迴蕩著烏尼亞修女刺耳的聲音，以及賤民的嗡嗡聲，她沒有興趣聽他們述說的內容。
「你們眼前的這名罪人，將帶著一顆謙卑的心，毫無隱藏地在諸神和世人的注視下，來完成她的贖罪之行。」
身上的袍子被甩掉，瑟曦知曉她的遊行要開始了。
轉身，前行，彩虹披風在背後飄揚，戰士之子們護衛向左右分散，把瑟曦護衛在當中。
呼吸著由烤麵包、臭魚、糞便、汗味和馬尿味混在一起的空氣，瑟曦伸出一隻腳，踩在了粗糙的石頭之上。
寬闊的大理石廣，就像瑟曦和勞勃舉辦婚禮那天一樣擠滿了人群，瑟曦只看到一片眼睛。
一層層………女人和男人的數量似乎一樣多，一些人肩上還扛著孩子，後面的人站在了木板車的上面。
乞丐、小偷、馬僮、小販、女支女………瑟曦抬起頭，她的視線越過他們，越過人海中一雙雙飢餓的眼睛…………伊耿高丘在遠處升起，紅堡在朝陽的光芒照射下顯出一片粉紅。
並沒有多遠，很快就會結束了，她會再次見到兒子，她會見到她的利劍。
她會挖掉這裡所有人的眼睛，並割掉所有的舌頭，今天的這一幕只會成為他們永遠的噩夢！
…………
似乎用了一百年才穿過廣那個場，瑟曦腳下的大理石才換成了鵝卵石，身邊環繞著店鋪、馬棚和民房，以及緊緊地擠在一起的人群。
瑟曦身後的烏尼亞隔一段時間邊搖著鈴，唱道：「恥辱，恥辱，罪人的恥辱。」
「女支女！」
「罪人！」
「亂*者！」
罵聲突然暴起，黑乎乎流著水的爛菜，從瑟曦的頭上飛過，她努力保持抬頭的姿勢，結果好幾次因為踩到什麼又濕又滑的東西，讓她她差點摔倒。
瑟曦試圖走得快一些，但是很快就被前面的戰士之子所阻擋，只好再次放慢腳步。
…………
「為高貴的女支女乾杯！」
「為太后的*道乾杯！」
「為王室的乳*乾杯！」
走下維桑尼亞丘陵時候，越來越多的垃圾從窗口和陽台上灑下來，半腐爛的水果，以及摔在地上發出異常臭味的雞蛋等。
瑟曦踩到糞便之類的東西而第一次摔倒，她的膝蓋磨破還流了血，這讓人群發出一波又一波的大笑。
瑟曦被修女粗暴地拉起，後面的路更加不好走，她總會踩到石頭或破碎瓦片等利物。
瑟曦忍不住痛叫出聲，她一瘸一拐地走著，身後的石頭上留下兩行血紅的足跡。
她是凱岩城的母獅………她絕不會認輸………
烏尼亞修女反覆吟唱：「恥辱，恥辱，罪人的恥辱。」
瑟曦從泥巴和糞便中走過，繼續流血，顫抖，蹣跚。
瑟曦第三次摔倒而被拉起時，她乞求道：「聖母慈悲，我已經認罪了，請讓人把我抬過去吧，求求你。」
烏尼亞修女依然冷硬：「你必須走完你的贖罪之路。」
修女的拒絕點燃了母獅的怒火，她往烏尼亞的臉上吐了口水：「惡棍！」
周圍充斥著亂七八糟，難以分辨來源的聲音。
戰士之子的隊長走過來，用他的那雙粗猛地一拉瑟曦的胳膊，把她拽到身邊。
「陛下，您得儘快走，民眾要失控了。」
被強拖著走的瑟曦忽然抬頭望向了上面，一個棕發少女和面容嚴肅的中年男人站在窗後俯視著她………他們兩人的面孔她很熟悉！
她想要確認他們身份的時候，已被戰士之子拖走，回望………她的視線內儘是一張張扭曲的醜陋面孔。
瑟曦眼睛突然感到刺痛，然後視線變的模糊………她不能哭，她不會哭，蠕蟲們永遠不會看到母獅的眼淚！
然而，瑟曦的淚水卻是止不住地流下，就像酸液一樣，灼傷了她的臉頰。
「不！」
瑟曦尖叫一聲，從戰士之子的手中掙脫，兩個手臂分別擋住上面和下面，隨即她開始狂奔。
被絆倒，四周爆發出大笑、嘲笑和歡呼，她四肢並用沿著上坡的路爬。
她爬起來，然後再次摔倒。
瑟曦像小時候一樣痛哭流涕，她已經能清晰地看見紅堡的輪廓了………
快了………
就快結束了………
「不！！」
艱難爬起的瑟曦突然幻聽到了詹姆的聲音，隨即………砰地一聲，她的黑眼一黑，一股劇痛突如其來，她只覺得自己的身體仿佛被撕裂了一般。
「瑟曦！！！」詹姆絕望地嘶叫，仿佛整個世界都在這一刻崩塌。
瑟曦怔怔地望著身前枯黃的稻草，她被上坡之上飛速滑下來的一個破舊木板車重重撞擊，而它的尖頭則深深地戳進了她的腹部。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隨即………瑟曦的口中猛地噴出了鮮血。
當~當~噹噹當~當~噹噹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