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昀扯扯唇角，像是嘲諷，又像是無趣一般，最後興致缺缺道：「京城讓給他，阿窈呢，近日如何？」
姜毅唇角動了動，話到嘴邊又轉了彎，道：「金國一行人已經都回去了，互市也都關了。」
這時候關互市？
這想法在謝昀腦海里一晃而過，什麼都沒留下，他現在對什麼都不感興趣。
但在姜毅兩次逃避里，謝昀再怎麼遲鈍，也察覺到了不對勁。
沉下沙啞嗓音，他逼視著姜毅道：「你若再敢給本王說廢話，便滾出去換一個人進來說。」
姜毅苦笑聲，知道是躲不過去了，索性便一口氣說出：「寧姑娘在兩天前已經走了，沒人知道她去哪裡，聽聞是因金熙公主的逼迫，才不得不逃離。」
他又將兩日前府門門口發生的事情告訴了謝昀。
在話音落下的瞬間，房間內落針可聞，姜毅能清晰聽見自己的呼吸聲，不由得悄悄屏住呼吸，緊繃著神經小心看謝昀。
男人一張蒼白虛弱的臉龐如死一般的沉寂，他黝黑的瞳孔里瞬間失去所有光亮，仿佛連同靈魂一起被抽離。
兩天……
在他臥床浪費時間時，寧清窈再次消失在了他的世界裡。
喉嚨微甜，謝昀胸膛緩慢起伏，痛意忽然席捲全身。
「……王爺，其實我們可以……」
「噗！」
一口鮮血噴出，染紅了白色的被角，謝昀如白紙的臉龐瞬間漲紅，睜著眼眸直挺挺地向後倒去，胸膛起伏有瞬間的停頓。
「王爺！！」
……
……
八月初三，秋日已至，暑氣盡退。
雖不再悶熱，但麗城溫暖明媚，如春日般和煦，完全不見秋日的涼意。
正如去年的梧州般。
寧清窈晃著團扇倚在搖椅上，仰頭看著一碧如洗的青空，清眸乾淨清澈不染塵埃，也沒有半點思緒留下的痕跡，反而顯得有些清冷空洞。
玉如霜和春羽說說笑笑地從外面走進來，在看見寧清窈時，兩人同時斂去笑意，故作輕鬆的表情下滿是小心翼翼。
即便寧清窈這一路上什麼都沒說，但她們兩人心裡很清楚，寧清窈的心情沒有一刻好過。
「回來了。」
寧清窈緩慢坐直，銜著絲淺淺笑容看向她們，眼眸里卻依舊清淡無波，沒什麼笑影：「麗城玉石首飾市場如何？你們定要將我按在這裡，自行跑出去調查，可有結果了？」
春羽小跑過來，將手中盒子放在桌上，道：「姑娘，我當真覺得你這次是選錯了行業，您看，麗城首飾做得可漂亮呢。」
「就是。」玉如霜在旁搭腔道，「玉石市場也都飽和了，最大最好的玉石礦場都已經有人合作了，你現在擠進去，連肉渣都吃不到，只能喝點冷湯。」
寧清窈挑挑眉，含笑道：「你還挺懂。」
玉如霜撇撇嘴，坐下來道：「你到底怎麼想的呀，為什麼不做成衣、要做這什麼玉石首飾？」
「你覺得呢？」寧清窈撥弄著盒子裡精美的首飾，托腮隨意詢問。
「我怎麼知道嘛。」玉如霜泄氣，「我看你最近情緒也不好，說不定是還沒走出來胡亂說……」
「咳咳！」
春羽瘋狂咳嗽打斷她，拼命使眼色。
玉如霜自覺失言，正襟危坐地坐直，咳了一聲一本正經道：「咳，我是說，你可能不了解麗城，嗯，就是要不要先休息一陣子，等過段時間再商量要做什麼？」
寧清窈好笑地看著她，用手指戳了戳她緊張的臉，笑道：「至於嗎，想說我腦子灌了漿糊可以直說。」
「才沒有，我、我都說了，是因為……」
「行了。」
寧清窈打斷她，挑出一條瑪瑙手鍊戴在腕上，開口道：「你們仔細想想，雲州和梧州相鄰，那邊的消息，這裡怎會聽不見？我才從梧州消失，便來雲州地界的麗城創立成衣鋪，用一模一樣的經商手段……你們是生怕旁人不知曉我的身份嗎？」
玉如霜愣住。
春羽小聲道：「那您為什麼要來這麼近的地方呀，去遠一點的地界不就好了？」
「原因有二。」寧清窈耐心解釋，「第一嘛……依舊是此前和如霜說過的燈下黑，我離得近些，他們或許反而找不到我；第二，我將來是有打算將麗城產業併到瑤記里的，選在這裡，日後也能和梧州有呼應，不是嗎？」
「我選擇玉石和首飾，也是想從首飾開始，再慢慢做胭脂、衣裳，屆時在做衣服前，還能裝模作樣地學習一下梧州瑤記，更能讓人接受我們，比一開始就做成衣要安全許多。」
當然，寧清窈想做的也不只是衣飾商品方面，在梧州一年多累積的經驗，已經足夠她有自信創立更大的商業鏈。
往後，她們只會過得更好。
春羽仍有些擔憂：「燈下黑……騙騙其他人倒也罷了，當真能騙過太子和王爺嗎？他們此前不知道您活著，這才遲遲沒有找到您，可現在知曉您只是跑了，並非是去世，說不定會廣撒網地四處找尋。」
寧清窈垂下眼睫，輕輕一笑道：「按照你的說法，無論我去哪裡，都無法從他們手中逃脫，又有什麼區別呢？只要能騙過其他人就行了，至於他們……走一步看一步吧，能瞞一時是一時。」
春羽不再說話了。
玉如霜卻道：「可麗城玉石發展極好，我們已經分不到任何湯湯肉肉了呀。」
「有點挑戰，不是挺好的嗎？」寧清窈笑笑，「往後我們想做大，這種和他人爭搶生意的事情，且多著呢，就當是提前累積經驗了，何況——」
她輕輕晃動手上的精緻瑪瑙手鍊，笑容淺淺又自信道：「我已經想到要怎麼創造搶湯湯肉肉的勺子了。」
「怎麼說！」玉如霜和春羽頓時興致勃勃地湊上來。
寧清窈不緊不慢地放下手腕，笑著道：「這件事不急，我們先說一下身份的問題。從今日起，我叫寧瑤，你們也各自換一個名字，我去想辦法做身份名碟。」
春羽點點頭，道：「那我便叫寧小羽吧，如霜叫寧霜？我和姑娘往後叫你阿霜，可以嗎？」
「行！」玉如霜爽快答應，身份便這樣定了下來。
一個月後，寧記玉石鋪正式在麗城開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