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3章 恐怖如斯

2024-08-08 05:11:01 作者: 楚千墨
  皇上看楚昕元的目光,不自覺地就帶上了審視。

  他當棋子的兒子也好,當寶貝的兒子也好,最後都沒能留住,反倒是這個兒子,站在了最後!

  在他遭遇這樣大難和困境的時候,唯有他出現在他的身邊!

  這一切,會不會有楚昕元在其中做推手?

  他不想將皇位給他!

  楚昕元卻沒有理會他。

  叛軍在外,占據了天時地利,他們唯一不知道的,大概是宮中有密道,連接城外,能讓京畿衛悄無聲息地過來。

  時機稍縱即逝,他不趕緊去安排,難道等叛軍衝破了宮門,殺到跟前再被迫應戰嗎?

  他在外排弓箭手,又讓左衛統領和中軍營統領各自按令行事。

  孔熹原本只帶著一些和幾個武將守在二門,見到援兵,自是大喜過望。他早就憋了一股氣,想去殺那些叛軍賊子了,於是也大方地願意聽楚昕元的軍令。楚昕元也讓他帶一支衛隊。

  京畿衛在進密道之時,楚昕元就對京畿衛進行過總動員。

  這些京畿衛,本是皇家衛隊,對皇家的忠誠勿庸置疑,經過楚昕元動員後,個個都熱血沸騰,恨不得肋生雙翼,將所有的叛軍盡數斬殺。

  楚昕元統領京畿衛兩年,他本有帶兵經驗,這兩年裡,京畿衛精神狀態極好,軍威嚴整,兩萬人行動迅速,令出必行。

  如今,和雲崇軍雲義軍正面相對,個個勇不可擋。

  顧衍的話,其實猜對了楚昕元的心。

  他也恨,他也怨,恨怨了十幾年,他當面叫那龍椅之上的人父皇,背地裡,卻只有恨與怨。

  報復那人最好的辦法,就是把他最不想給自己的皇位得到。

  他原本還有為舅舅伸冤的想法,但是從明崇駿那裡知道真相後,這個想法自是被壓了下去。無冤又如何伸?

  兩軍對壘,戰事激烈。

  這時,雲崇軍後面突然亂起來了,有軍士來報,後軍受到阻擊。

  明崇駿哈哈一笑,道:「顧公子,被包了餃子吧!」

  顧衍看著他明明被綁成了粽子,還好整以遐的樣子,不禁道:「你就沒想過,我若敗,你最先死!」

  明崇駿悠然:「老夫這把年紀,還有什麼死不得?」

  顧衍並沒慌。

  他未必會輸。

  他叫過顧九,在他耳邊低語幾句,顧九立刻離開了。

  衝擊,廝殺,攻占,防守,又是一番番血流成河。

  不僅是這龍馭殿前。

  此刻,國師塔的頂層,負手而立一個身影,他高高的俯瞰著整個京城,京城的不少街巷子,都有短兵相接的京畿衛和雲崇軍眾人。

  一條條巷子,有的留下一地屍體,有的還在廝殺,有的安靜如雞,有的熱鬧地泛著刀光劍影……

  凌千漠搖搖頭,皇權之爭,恐怖如斯。

  一個人的壽命明明只有短短几十年,卻放不下這至尊皇權。萬骨枯?皇權之爭,枯的豈止萬骨?

  好在百姓們早就已經封門閉戶,在屋子裡瑟瑟發抖。


  但那些高官貴門的府邸,都被人圍守著。

  顧九從自己人身邊過去,飛快地出宮,穿行於街道上。

  皇宮,廝殺還在繼續。

  京城的宮巷,廝殺也在繼續,不論是雲崇軍,還是京畿衛,他們都為著各自的主人。

  楚昕元讓京畿衛們一邊打鬥,一邊高聲大叫:「所有人聽著,你們犯上謀逆,罪誅九族,日後清算,少不得連累父母妻兒。如今京畿衛已經拱衛皇城,誅滅逆黨!你們的目的不會達到,你們的主子即將伏誅,梁王殿下有言,放下刀兵者,既往不咎,負隅頑抗者,格殺勿論!」

  又或者叫:「當年雲崇軍的同袍們,雲崇軍番號雖已廢除,但你們仍是東夏之兵。保境安民,不負雲崇神兵之號。難道你們要將當年辛苦血戰換來的清名,潑上污水,要讓你們原本的英雄之名,染上髒污。讓後人提起雲崇軍,都唾而啐之嗎?」

  「雲崇軍是東夏的英雄之軍,不是謀逆之軍,但凡謀逆者,不得污雲崇軍之清名!梁王殿下有言,雲崇軍同袍,念你們被人蒙蔽,雖犯大錯,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放下屠刀,其罪從輕!」

  ……

  那些嗓音宏亮的京畿衛們,高聲喝叫,聲音傳遍大街小巷。

  這一條條攻心之論不是全無結果。

  那些老雲崇軍們,他們以雲崇軍為傲,但此刻,被稱之為叛軍,聽起來無比刺耳。

  沒錯,他們是英雄之軍,戰無不勝的東夏神兵,什麼時候,竟然成了叛軍了?

  有人動搖了。

  那些對顧衍忠心不二的將領們大喝道:「你們是不是傻,現在是叛軍不叛軍的問題嗎?拿刀拼出一條血路,以後雲崇軍仍是英雄之軍。若此刻放下刀,就伸長脖子等人來砍吧!」

  但軍心已經動搖,雲崇軍的鬥志顯然已經不如京畿衛了。

  皇宮之中,楚昕元也令京畿衛中的大嗓門把之前的話一遍遍喊。

  顧衍輕哼:「楚昕元,卑鄙之法,想打勝仗,你莫不是太天真!」

  楚昕元勾起唇角:「兵者,詭道也!攻心之計為何就不是計?還是你以為,他們就不會去想?雲崇軍當年是何等赫赫威名?因為你,他們現在成了叛軍,以後入了地府,見了鎮國將軍,他們有何顏面?」

  楚昕元道:「你成不了,還是乖乖束手就縛,免得造成更多無辜傷亡!」

  兩人年紀相差只有兩三歲,氣場都是全開,氣勢上誰也不輸誰。顧衍冷冷看著楚昕元,道:「廢什麼話?你死我活耳!」

  孔熹帶著一隊京畿衛衝殺,他雖已不再年輕,但孔武有力,此時打得分外勇猛。

  原本占據著上風,幾乎控制局面的雲崇軍,此刻被京畿衛的奇兵衝擊,又得知不止京畿衛,還有別的衛所正往京城施援。

  雖然顧衍也有二十萬精兵,但到入京城的只有五萬多,最主要的,大概是他們名不正言不順。

  哪怕他們喊著口號,說昏君害民,百姓沒有活路,他們想另開一片天,說到底,不也還是謀逆嗎?

  皇上在龍榻上,胸口處的傷陣陣疼痛,他叫劉公公:「大柱,御醫,御醫!」

  劉公公用內力護住他的心脈。

  這時候宮中到處都是亂的,哪裡來的御醫?


  御醫們或許跑了,或許死了,就算能跑去御醫所,也未必能見著個活的,見著個活的,也未必能帶得過來。

  皇上大喘氣道:「大柱,抓住那個逆賊,顧,顧衍,你去,你親自去!」

  劉公公道:「皇上,老奴要護您周全!」

  皇上繼續大喘,聲音急促:「去,朕,要將他,千刀萬剮!」

  今天已經千刀萬剮了兩個人,加一個正好!

  劉公公遲疑,但他一向對皇帝忠心,於是道:「那老奴去了,皇上你好好休息!」又叫過旁邊小太監,讓他好生照顧皇上。

  劉公公踏出龍馭殿門,入眼只見一片血色。

  此時,楚昕元也加入了戰鬥,他的劍上還在往下滴血。

  顧衍也沒閒著,他指間那扳指,拉長,便是冷隕白鐵劍,削鐵如泥,觸之即傷,碰之即亡。

  顧衍的得意之身手又極是厲害,那些京畿衛都想誅首惡,立大功,但是,顧衍劍下,幾乎無人生還。

  顧九雖離去,顧七還誓死護衛在他身側。

  劉公公目標明確。

  皇上讓他摔死十四皇子,哪怕十四皇子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嬰兒,他也摔死了十四皇子。

  皇上讓他抓逆賊顧衍,他就抓逆賊顧衍。

  哪怕還有那麼多人從他身邊經過,他也沒動那些人一根手指頭。

  他猛地飛身而起,向顧衍撲去。

  顧衍感覺到強大的窒息般的殺機,他向旁一側,冷隕白鐵劍揮出。

  劉公公避開,兩人鬥成一團。

  顧衍看著攻來的是個太監,他就明白了。

  原來皇宮中的那個巔峰高手,是皇帝身邊的太監。

  人人都以為不會武功的太監,是個巔峰高手,藏得真深啊!

  不過,顧衍在準備攻打皇宮的時候,已經知道宮中有一個巔峰高手。一個可能比李驚風還要強一些的巔峰高手,他不可能什麼都沒準備。

  所以,雖然他沒達巔峰境,但與劉公公的打鬥,竟然暫時沒落下風。

  劉公公也很驚訝,他不過是不出手幾十年,怎麼年輕人中竟然多了那麼多高手了?

  國師塔那位不會出塔倒也罷了,但這位,才二十多吧?

  便算一個人從娘胎里開始練武,能到一流的又有幾人?那只能說明,此人的悟性根骨都是絕佳,而且人還勤奮。

  看著少主子同人動手,便有人想要過去幫忙。

  但他們很快就發出,他們誰也插不進手去。

  太強了,甚至靠近一些,都會被誤傷。

  楚昕元眼眸微眯,這就是高手之戰嗎?方圓三丈幾乎真空,有觸及邊緣的,要麼死了,要麼被震飛了。

  他指揮著京畿衛們避開這個地方,繼續圍剿雲崇軍。

  京城中他不擔心,那裡不但有京畿衛的右衛,驍騎營等三萬人,還有別的衛所在陸續趕來。

  如今最緊要的,是先清掉皇宮中的叛軍。

  既然顧衍被劉公公牽制住,他正好趁此機會,好生進行一番清理。


  廝殺幾個時辰,顧衍和劉公公的打鬥,竟也持續了這麼久。

  雲崇軍看著他們少主竟然有如此之勇,心中自是驚佩喜悅。不過,一個太監,竟然有如此身手,也讓他們咋舌。

  雲崇軍中,顧衍的舊部,也有不少高手,比如蘇西綢等人,然而一人之勇,並不能改變一場戰事的結局。

  顧衍固然是機關算盡,步步為營,然而,當一個人洞悉了他的算計,從而已經針對性地想好了對策,雖比他慢一步,卻又比他占了優勢時,他的優勢就不那麼明顯了。

  楚昕元揚聲道:「東方墨曄,別處叛軍已經盡數被擒被誅殺或是投降,京城的局面也已經被控制,你還要帶著你這些殘部負隅頑抗嗎?」

  顧衍略一分心,被劉公公尋著機會,一掌打中。

  他整個身子飛了出去。

  雲崇軍舊部驚呼:「少主!」十幾人要衝去救人。

  但是,顧衍落地,岳西立刻帶著京畿衛衝過去,刀劍齊齊壓頸,顧衍心中有萬般抱負,有千般算計,此時,卻也只能束手就縛。

  顧衍一被擒,剩下的人再無心戀戰,再說,此刻,宮城的確已經被源源不斷衝進來的京畿衛所控制,他們的優勢已經沒有了。他們的人或被分割別處,或被圍殺。

  而有些人,卻因為楚昕元的攻心之計,謀逆二字實在太重,他們承受不起,以致於心緒不靈,失了鬥志,或降或被殺了。

  大局已定,劉公公衝過來要抓顧衍,楚昕元將人攔住,道:「劉公公,人是本王的人抓的!」

  劉公公尖聲道:「皇上有旨,要將此逆賊捉拿,千刀萬剮!」

  楚昕元道:「謀逆之人,自當明正典刑,但當押入天牢,審後公示,菜市處斬,以儆效尤!」

  劉公公看著他,道:「你連皇上之命也不聽了嗎?」

  楚昕元冷冷與他對視,淡淡地道:「劉公公,父皇不會不顧國法,還是說,你覺得你可以做父皇的主?」

  他眼神凌厲,整個人散發著強大的氣場。似高山寒冰,又似深海沉凝而不發,卻隨時能將這天地顛覆。

  劉公公被他這氣息一滯,竟不自覺後退一步。

  皇上被刺,刀還在身上沒拔出來。

  拔出來之後,是生是死很難言說。甚至說得不好聽一點,是生是死,不是掌握在御醫手中,而是掌握在接下來的皇宮之主手中。

  他只是個太監。垂死的皇上護不住他了。

  再說,便算皇上能護住,但皇上的性子,他比誰都清楚,皇上眼裡,他沒有那麼重要!

  一朝天子一朝臣,以如今的局面來看,得罪楚昕元,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因為,皇上在京城的兒子之中,已經沒有比楚昕元更合適的人選了。

  他收回手,道:「殿下說的是!殿下取得大勝,老奴去向皇上報喜!」

  楚昕元道:「怎麼,如今大局已定,劉公公不想為父皇找御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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