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瑾芝攜喬芸來到正屋。王瑾芝笑意盈盈地道:「姑母,我來了。」
王氏朝她伸出手:「乖乖,來,讓姑母好好瞧瞧。」
王瑾芝瞧見王氏如今的樣子,不由得鼻子一酸。
前幾年的時候,姑母還不是這樣子的。
從前的姑母豐腴飽滿,明媚端莊,一舉一動都是豪門風範。可如今她形容憔悴,頭髮顯而易見地少了好多,原先玉團一樣的美人,現在像一棵枯木一樣,她分明才四十出頭,如今瞧著卻像六十一樣!
她鼻尖一陣泛酸,撲進王氏的懷裡,淚盈於睫,肩膀顫抖。
喬芸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王氏瞧見王瑾芝的小臉都皺成一團了,不由得露出安撫的笑容來,她摸了摸王瑾芝的頭:「怎麼說也是及了笄的大娘子了,還這般小孩子氣,動不動就哭起來。」
她看了看愣在一旁的喬芸,帶著歉意笑了笑,又去安撫王瑾芝:「你不是帶了朋友來?還不為我引薦引薦。把朋友撂在一旁,自己先哭起來,這多不合禮數。」
王瑾芝方才抬起頭,用帕子擦了擦眼淚,拉過喬芸,介紹道:「芸妹妹,這是我姑母。姑母,這是喬家的大娘子,單名一個芸字。鼎食記的小東家,前些日子我的生辰宴就是操辦的。」
「原來你就是喬娘子。」王氏眼睛一亮,連忙招手示意喬芸上前。
喬芸走到軟榻前,王氏一把拉住了她的小手,慈愛地反覆摩挲。
喬芸害羞地笑了笑,視線卻落在王氏的手上。
這手的骨形很好看,十指修長,指節分明,雖然現在幾乎皮包骨頭,但可以想像,若是養得豐腴了,這得是多麼肌骨瑩潤的一雙手。
「阿芝那場生辰宴很好,小娘子,你很不錯!」
王氏這一句話說下來,喘了不下五口氣。
喬芸心裡難受,王瑾芝更是心如刀割。
有丫鬟搬來了椅子,讓喬芸坐下,又端上了熱茶。王瑾芝則上榻與王氏依偎在一起。
王瑾芝惦記著姑母的身體,拉著王氏的另一隻手,問道:「姑母,我聽段媽媽說你早膳就喝了幾口粥,這怎麼能行呢?」
「胃口不好罷了,你不用擔心。」王氏笑著說,「這些日子嘴裡一直覺得沒什麼味道,尋常吃慣了的菜又覺得油膩,粗茶淡飯又沒什麼食慾,所以吃不下。之前聽聞你生辰宴上有不少好菜色,可惜我沒那個口福,竟沒去成。」
「這好辦。」喬芸雙眼彎彎,俏生生地說道:「我已經把那些菜式都教給鼎食記的廚子了,您要是想吃,提前去酒樓里訂個座不就行了?」
王瑾芝點點頭:「是啊,想吃這個容易。而且今天芸妹妹帶了點自己手作的醃菜,之前我吃著能下好些飯呢,就讓她帶了點來給你嘗嘗。」
段媽媽在一旁陪著笑:「是啊,喬小娘子是帶了一罈子醬菜來,聞著就酸咸可口,丫鬟們搬去廚房的路上都饞得險些滴口水。」
王氏一時間百感交集。
心裡是又欣慰感動,又掙扎痛苦。
感動的是兩個孩子這般煞費苦心的為她身體健康操心。
痛苦的是她如今真的沒有活下去的盼頭了。
她生女兒的時候傷了身子,導致以後不能再生育,因此,薛家這一房一共八個兒子、七個女兒,只有一男一女是她自己所出。
因為這個原因,薛大郎君與她的感情並不和睦。
她後半生全部的心血和牽掛都在一雙兒女身上!
所以當薛鏽和薛扶瑤死後,她幾乎都想隨兒女而去!
她吃不下東西,怕是也有這個原因。
王氏既想死,可為了豪門大族的臉面和尊嚴,又不能輕易自盡,她潛意識裡只好作踐自己的身子,好讓疾病快點帶她去見自己的兒子女兒。
這樣的理由怎麼能同兩個晚輩說起呢?
她勉強地笑了笑:「你們兩個都是好孩子。對了,你們今日來,應該不只是為了看我吧?是不是有什麼處理不了的問題,需要姑母幫忙了?」
王瑾芝知道姑母這是想岔開話題,她心裡雖然有些不願意,可姑母既然不想繼續再談,她也不能糾纏下去。只好順著話,說:「是喬妹妹有事相求。」
「她們的酒樓出了事,有人在客人的飲食里下未煎熟的附子,想栽贓酒樓吃食不乾淨。官府查來查去,這最有嫌疑的,竟是這府里的小郎君。」
「你說什麼?」王氏立刻坐直了身體,眼神分明有勁兒了:「此事可查清楚了?」
喬芸道:「回夫人,那中毒的客人,是受薛郎君邀請去酒樓吃飯,待他中毒後,這薛郎君說去請大夫,可一直到我請的大夫趕到,他的小廝也沒回來,不僅如此,他本人也在混亂中不知所蹤。據同桌的其他人說,這薛小郎君的父親如今是勛翊衛羽林中郎將兼定遠將軍,在薛家行三。」
喬芸年出官職時,王氏就明白了。
這是三房的人,她的小叔子。
她扭頭問段媽媽:「三房那邊有人出去外頭吃飯沒有?」
雖然她身子已經大不如前,可畢竟還掌握著中饋之權。不說別的,府中所有人的膳食份例都要她來安排檢查,若有人沒在府中吃飯,她是一定會知道的。自打她身子不好後,府中的大小適宜都是段媽媽念給她聽的,好些她記不住的,段媽媽都會幫她記住。
果然,段媽媽畢恭畢敬地說道:「昨日十七郎說要請同窗吃酒,是出門用午膳,不過便很快就回來了,倒也不像是一起喝了酒的樣子。」
三房……
頭疼!
王氏闔上雙眸,眉頭緊皺。
一說三房,她就明白了。王瑾芝生辰宴上的風波她也有所耳聞,三房的杜氏與喬芸起了口角,這事傳得很開。
最近不管哪家人下帖子請客或是登門拜訪,見了杜氏,都要拿著這件事調侃一遍。
若杜氏嫉恨喬芸害她丟臉而下手,這是很有可能的。
畢竟她這個妯娌就是心胸狹窄!
「三房最近是邪了門了!怎麼府里的古怪事都讓他們碰見!先是去捧韋氏那老不死的臭腳,後來又有小娘子跑來投奔她,如今怎麼又做出這個事?」
王瑾芝追問:「那這件事怎麼辦?若官服真查上門來,薛家的臉不都丟盡了?可若是攔著官府不讓查,難道要讓那受害的小郎君白白遭此無妄之災?咱們王家的家教可是禁止咱欺壓百姓的。」
「這倒是其次。」王氏磨了磨後槽牙。
「那首要的是什麼?」喬芸追問。
王氏道:「這是三房的事,我若去管了,杜氏那人不得搶白我一陣,說我插手到弟妹家裡的私事去了!」
對啊。
這是隔了個房!做主母的可以管府上明面上的開銷,但小叔子和弟媳家裡的私事,她是沒辦法處理的!
若杜氏一口咬死說這是她們房的私事,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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