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3章 把屎攪渾
「我……」
余大儒話還沒說完,便被李學武抬起的手指示意下制止住了。
「我不信任你!」
李學武手指點了點余大儒,皺眉道:「所以不要跟我說什麼關係和承諾」。
「你們領導神通廣大,隻手遮天嘛,把我,把分局、紀監,甚至衛三團都牽扯進來了」。
「喜歡下棋哦?」
「可以啊!好啊!繼續!」
李學武抬了抬眉毛,點頭道:「回去跟你們領導說,我陪他下這盤棋!」
「記住,只要你敢來分局,只要他還在保密部,這件事都不算完」。
「李……」
「告訴他!」
不等余大儒再開口,李學武站起身,邊往外走邊點了點他,道:「這幾年我們什麼都不做,就打你們!」
說完也不看余大儒慌張的表情,帶著彭曉力就出了辦公室。
「艹!」
余大儒鐵青著臉使勁一拍桌子,隨後扭過身子看向了窗外。
什麼叫竹籃打水一場空,現在的他終於體會到了這一點。
組織同意調他去分局沒有用,讓他去他都不敢去。
在保密部好歹是自己的地盤,去了分局可真就是砧板上的魚肉了。
去養老都不可能,小鞋永遠穿不完,甚至會成為他職業生涯的墳墓。
重要的是,經此一事,他們同軋鋼廠搞的貿易列車項目直接完蛋了。
跟李學武對上沒有關係,跟分局關係鬧僵也沒事,都是他、都是他領導的個人矛盾。
但現在損失的是單位的集體利益,單位里的人會怎麼看他們?
尤其是李學武發狠,軋鋼廠、分局、紀監、衛戍,所有李學武能動用的關係都會盯著他們。
雙拳難敵四手,好虎架不住群狼,到時候單位與單位之間的碰撞,一定會有人犧牲。
犧牲誰?
不用想,他們單位到時候一定努力保護他和他領導的,但事後呢?
所以李學武已經開出了條件,他去不了分局了,他領導也得滾蛋。
怎麼辦?
余大儒現在考慮的是怎麼處理這件事,而不是懷疑李學武是否有能力放狠話。
李學武是軋鋼廠的保衛處副處長,是衛戍三團的副團長,咋可能有這麼大的能力。
當然了,你要是這麼說的話,他確實沒有這個能力。
但是,不要忽略了李學武在分局,在紀監,甚至在部里的影響力。
如果是李學武個人發瘋要跟他們對著幹,一定沒人幫忙。
可現在是他們有錯在先,借了李學武的勢,還坑了一大群人。
李學武要給其他人一個交代,更要給他自己一個交代。
所以這件事一定要有個說法,是所有人站在李學武的身後,看著他動手。
余大儒使勁搓著手,腦子裡急速旋轉,嘴裡更是念叨著什麼。
他在想,想辦法解決這件事,一定會有辦法的,一定。
種什麼因,結什麼果,解鈴還須繫鈴人。
余大儒噌地站了起來,抓了椅子上的外套便往外走,他得把這件事匯報給他們領導。
案子已經不重要了,誰死了都跟他沒關係,只要他不死就好。
——
「李主任呢?」
「不在,不在家」
敖雨華手裡拿著文件剛要進辦公室,便看見李學武上了樓。
招呼一聲,聽見李學武問起領導,她深吸一口氣,抿著嘴搖了搖頭,道:「早上安排了工作便去醫院探望師副主任去了」。
「哦?」
李學武故作疑惑地問道:「師副主任還沒回來?不是說沒啥事嗎?」
「肋骨斷了三根,右腿脛骨骨折」
敖雨華看著李學武的表演,心道還是男人狠啊,還是這個男人狠啊,不是送槍子就是送醫院。
「哎呀,這麼嚴重啊~」
李學武咧咧嘴,感嘆道:「師副主任辛苦了啊,因公受傷,怪不得領導親自前去探望,應該的,應該的!」
「呵呵,你不就在現場嘛」
敖雨華輕笑著說道:「師副主任還提起李副主任你了呢,說是你安排人『送』他去的醫院」。
「嗨,都是同事,師副主任也真是的,這點事也要說」
李學武好像沒聽出敖雨華話外之音似的,客氣道:「團結友善,互幫互助嘛~」
說完還笑著指了指師弱翁辦公室方向,低聲說道:「領導心腹嘛,咱也得巴結著」。
「呵呵~」
敖雨華輕笑著,看了李學武打過招呼往三樓走廊走,眼神玩味。
以前說師副主任是李主任心腹還算正確,現在嘛……心腹大患吧!?
你永遠都不要相信機關里所謂的保密,更不要相信同事之間的小秘密永遠都是秘密。
昨晚的事經過一宿的醞釀,一上午的工夫,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牽扯到了幾個人,都是什麼關係,又有什麼特殊的故事。
不用像查案那般縝密,給那些娘們一杯茶的時間,她們能自行腦補出一折動人心弦的破鞋故事。
敖雨華是什麼人,她是管委辦主管業務的副主任,是全機關的大管家,怎麼可能會不知道李學武跟師副主任之間的那點事。
她先前就有想過,師副主任作死挑釁李學武,不知道什麼時候要摔跟頭。
沒想到這跟頭來的這麼快,一回頭師副主任栽了。
她連李學武什麼時候挖的坑都不知道,莫名其妙的,李主任都跟著一起摔了。
昨晚李主任從這邊下班後是要直接去國際飯店參加招待晚宴的。
下班前確定李副主任無法參加還發了一通火氣。
誰能想到呢,東城紀監和分局上門了,不僅抓了劉嵐,還把李主任給帶走了。
好在這件事是發生在臨下班時間,要是趕在大白天的,軋鋼廠這邊非炸鍋不可。
昨晚的招待晚宴是谷副主任和景副主任出面主持的。
今早看見李主任來上班,機關里對於他被紀監調查的猜測終於算是煙消雲散。
而李懷德深知三人成虎的危害,一大早就安排管委辦下達了對小食堂主任劉嵐的處理決定。
按照他的解釋,因為劉嵐牽扯到了重大刑事案件,正在接受調查,擬撤銷其管理職務。
昨晚他被帶走調查一事也解釋成了該案件重大,需要單位一把手協助調查。
他能全須全尾地回來,上面又沒有什麼風向刮下來,可不就證明他沒有什麼事嘛。
對於這一解釋說辭,很多人都不相信。
但無所謂,只要能解釋得通就行了,機關就是這樣。
李學武問敖雨華領導在不在,其實他心裡清楚的很,那台伏爾加M24不在,人怎麼可能在。
李主任現在是軋鋼廠的一把手,是總掌全局的大拿,有了這台車就沒再坐過別的,恨不得上廁所都坐車。
他來這邊主要是找景玉農,討論工人新村以及其他幾個項目的預算問題。
景玉農的辦公室看著還沒李學武的辦公室大呢,老辦公樓了。
李雪見著二哥過來聳了聳肩膀,抿著嘴角去給沏了杯好茶。
景玉農看了她一眼,調侃著說道:「可見著誰是真親,誰是假親了,專挑我那好茶葉是吧~」
「領導,我二哥要求高著呢」
李雪微笑著解釋道:「我要敢不給他沏好茶,回頭該說我了」。
「咳咳~」
李學武故意咳嗽了一聲,端起茶杯提醒道:「在單位呢,叫職務」。
「好的,李植物」
李雪故作生氣地撅了噘嘴不理他,站起身笑著跟景玉農打了聲招呼便出門去了。
李學武無語地看了門口方向一眼,隨即喝了一口熱茶,對著景玉農抱怨道:「越大越煩人~」
「我倒是羨慕你們兄妹關係好呢~」
景玉農端了自己的茶杯在手裡,微笑著說道:「大姑娘了,得夸著說了」。
「怕不是要上天」
李學武放下手裡的杯子,翻開面前的文件,道:「前幾天還跟我媽說要搬出來住呢,嚷嚷著家裡不方便,哼~」
「女大不中留嘛~」
景玉農喝了一口茶水,打量著李學武,輕聲問道:「昨晚的事……?」
「沒事」
李學武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微微搖頭,道:「只有劉嵐牽扯上了,但不算什麼事」。
「那就好」
景玉農眼底的擔憂散盡,長舒一口氣,抿了抿嘴唇,道:「好不容易安穩了幾天,唉~」
許是聯想到了上面的風雲變動,再加上今天上午傳出來的風言風語,她也怕真的有事。
現在軋鋼廠正走在變革的十字路口,沒人希望這趟列車往火坑裡開。
所以李懷德不能出事,是軋鋼廠一眾領導所認同的觀點,這就等同於認同李懷德。
李懷德也知道這一點,不然你以為他敢三天兩頭的出去跑騷啊。
「昨晚的招待晚宴還順利吧?」
李學武坐直了身子,看著她問道:「有沒有新的收穫?」
「不算多,還都只是意向上的」
景玉農微微搖頭,道:「外事部暫時安排大學習,最快也得一周後才能參與外事活動」。
「沒辦法」
李學武微微皺眉道:「好在是允了咱們親自招待,只要在國際飯店,任何事都好說」。
「對外辦做了很多工作」
景玉農手捧著茶杯,認真地說道:「尤其是器之同志,協調幾個部門,關係處理的很融洽,外商的感受也很熱烈」。
「嗯,還是缺少鍛鍊,現在算是個好機遇」
李學武點了點頭,翻看著手裡的文件,問道:「工人新村那邊的預算超標了?」
「不止工人新村」
景玉農嚴肅地介紹道:「今年上面卡預算卡的很死,尤其是對新建項目」。
「早有預料了」
李學武搓了搓手指,道:「跟李主任那邊協調過,明年除了整合造車廠項目外,暫不開新的項目了」。
「這樣我的壓力能小一些」
景玉農聳了聳肩膀,示意了李學武手邊的文件,問道:「你的意見呢?」
她微微眯著眼說道:「我手裡就只有這麼多預算,去掉辦公成本,去掉生產成本,留給其他項目的就不多了」。
「尤其是工人新村項目,在廠人事持續擴招的背景下,有些捉襟見肘了」。
「我理解」
李學武點點頭,問道:「三產盈利情況怎麼樣?」
「有,但不多」
景玉農微微搖頭,從手邊的文件夾里抽出一份報表遞給了李學武,解釋道:「四季度盈利只有不到三萬元」。
「當然,這是三產在投產後經歷調試、試車、調整等階段對生產產生了影響」
「一季度預計能實現盈利四萬元,但對於新建投產成本遠遠不夠,杯水車薪」。
「嗯,嗯,三產不能作為主要建設資金籌集方向,壓力太大」
李學武皺著眉頭,手裡拿著鉛筆籌算著問道:「五金工業已經實現對外貿易,開始供應訂單」。
「還是不夠」
景玉農微微搖頭,往前挪了挪屁股,手指點了點預算報告,道:「缺口很大,現有資金和預算是堵不住的」。
「那就分期分步驟完成」
李學武用手指蹭了蹭眉毛,道:「明年貿易列車不會停,貿易訂單不會停」
「所有三產生產項目每個月的盈利除供給居民區建設外,全部補充到生產建設預算資金池內」。
「怎麼?有問題?」
見景玉農皺眉頭,李學武挑眉看了她一眼。
「嗯,關於資金預算,還是得聽李主任的意見和安排」
景玉農有些為難地說道:「三產和貿易項目的盈利搭配明年的預算,要按月度切分施工、投建、管理等等資金,難度不小」。
「我來跟李主任協調」
李學武知道景玉農的顧慮,主動攬下這個難題。
「明年是發展年,也是困難年,廠職工福利待遇不能減,生產建設速度不能降,只能咱們機關和領導幹部主動帶頭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了」。
「這一點我倒是贊同,但……」
景玉農擔憂地看著李學武,道:「名聲打出去了,似是造車廠兼併這般事以後少不了」。
「那也得擋一擋」
李學武想了想,說道:「這件事還真得跟李主任談一下,要麼貸款,要麼成立廠屬金融機構,擴大融資渠道」。
「貸款,不太現實」
景玉農微微搖頭,道:「少了沒有用,多了不好批,除非是上面點頭」。
「所以要找李主任嘛」
李學武解釋道:「關於生產建設問題,李主任早有指示,一切以建設高標準集團企業目標的大局為重」。
「廠屬金融機構你是怎麼想的?」
景玉農知道李學武是李懷德的智囊,他說話比一般人都好使。
既然他已經說了會就此事同李主任協調,就證明這件事有談的餘地。
而關於廠屬金融機構,她不是外行,以前在部里沒少接觸這方面的工作。
對於組建廠儲蓄所,她是有些想法的,但礙於軋鋼廠的現實條件,以及財務關係,一直沒有提。
現在李學武提出來了,兩人的意見倒是不謀而合了。
「首先是群眾基礎,軋鋼廠現有職工已經超過了兩萬人,到明年,這個數字會超過三萬」
李學武點了點茶几上的文件道:「咱們廠擁有龐大的潛在儲蓄能量和基礎,僅僅就工資一項,每個月可以套活一百多萬元資金」。
「其次是金融帳目管理」
他將景玉農給他的財務報告點了點,講道:「生產項目盈利資金的管控必須提上日程了,帳金分流」。
「再有聯合企業合作經營,咱們廠擁有多家聯合企業經營關係,他們一定也需要穩定可靠的儲蓄金融服務」。
「最後就是對外貿易的金融置換業務」
李學武端起茶杯說道:「以這部分業務為基礎,可以進行貸款和融資,我更傾向於融資」。
「所以說你不看好貸款?」
景玉農皺了皺眉頭,看著喝茶的李學武說道:「融資的方向你有什麼想法嗎?」
「嗯,既然要解決問題,那自然是哪條路能走就走哪條路」
李學武放下茶杯,頓了頓說道:「這些項目走三產自主經營,利潤是留下了,可上面也不會撥付建設預算了」。
「現在能做的就是多渠道獲取投建資金,能貸款,那就貸款,能貸多少貸多少」
「而就融資方面,我更傾向於拿出一部分項目的收益,與銀行和信用社對接」。
「不是很容易」
景玉農微微搖頭,道:「上面其實從今年開始便對企業資金的使用做出了大規模的限制」。
「如果不是大學習活動干擾了這一規劃的執行,說不定咱們廠現在都要接受審計審查了」。
「那就借著這股風還沒過去趕緊鑽空子」
李學武笑了笑,用手裡的茶杯做了個敬酒的樣子,道:「我相信您能成功」。
景玉農有些無語地看著他,好半晌才說道:「你是不是早就等著算計我來這?」
「這話從何說起啊?」
李學武抬了抬眉毛,放下手裡的茶杯,道:「咱們是階級同志關係,純潔而團結」。
「……」
景玉農嘴角扯了扯,純潔與否暫且不說,說團結就有點過分了吧,誰跟你團結了啊。
「你明明知道上面不會給三產項目撥付預算,還把項目放在三產類別中進行申報,不是故意的是什麼?」
「還有!」
景玉農側臉看著他,道:「廠里的帳上有多少錢你不是不知道,今年下半年一股腦的上馬這麼多項目,就是在等這股風,對吧?」
她有些看不懂李學武似的微微搖了搖頭,道:「你到底是有諸葛孔明的神機妙算,還是膽子大,跟我這玩瞎貓撞死耗子呢?」
「你覺得呢?」
李學武挪了挪屁股,坐到了與她最近的位置,貼臉挑眉看著她問道:「你相信我是諸葛再世,還是……」
「……」
景玉農看著湊到她面前的壞蛋,感受著撲面而來的男人氣息,右眼眸微微跳動。
辦公室的門可還半開著,只要有人從走廊路過,就能清晰地看到兩個人在幹什麼。
「我相信你就是個膽大包天的混蛋唔……」
——
「新崗位適應的怎麼樣?」
李雪笑著跟彭曉力打了一聲招呼,看著他站在窗邊抽菸,抬手扇了扇面前的煙味。
彭曉力回頭看了她一眼,在窗台上按滅了菸頭,嘴裡回道:「你不會是來套我話的吧?」
「呵呵~太瞧得起你自己了吧」
李雪輕笑著將手裡的文件放在了窗台上,同他站在了一齊,望著窗外的軋鋼廠,道:「還是你瞧不起我二哥?」
「你瞅瞅~!」
彭曉力笑著揚了揚脖子,抻了抻肩膀,道:「還說不是呢,這就開始點我了是吧」。
「德性吧~」
李雪抿著嘴唇瞥了他一眼,隨即胳膊抱著拄在了文件上,看著窗外說道:「你不就想著當秘書嘛,現在心愿達成了,怎麼,還不滿意?」
「別再給我挖坑了,這段時間淨看人跳坑了」
彭曉力苦笑道:「我把一輩子都不一定能遇到的坑都看別人跳過了」。
「我成熟了~」
他故作老城地看著李雪,道:「你有沒有從我的臉上看出幾分歲月滄桑的感覺?」
「嗯,還真有!」
李雪在認真打量了他幾眼後,抿著嘴點了點頭,道:「你看你魚尾紋都出來了」。
「……」
彭曉力臉上的表情瞬間凝滯了,隨即無語地說道:「是氣質滄桑了,不是我的臉滄桑了」。
「都一樣」
李雪抿著嘴偷笑,目光看向窗外說道:「以後我得跟你叫老彭了」。
「你還不如叫叔叔呢」
彭曉力無奈地搓了搓臉,說道:「以前總羨慕領導秘書的風光,卻是不知道風光的背後是滄桑啊」。
「呦~真這麼多感慨啊~」
李雪瞅了他一眼,道:「跟著李副主任工作就這麼辛苦?」
「哪能啊,不是李副主任的要求高,主要是我能力不夠」
彭曉力特意強調了一句,這才又繼續說道:「其實我們處室的工作相對來說是簡單的,可誰讓李副主任的擔子多呢」。
「還是抱怨了~」
李雪故意點了點他,調侃道:「彭曉力同志,這是不成熟的表現啊,你要做自我深刻反省的啊!」
「嗯,我反省,我深刻反省」
彭曉力好笑地配合著李雪的玩笑,示意了景副主任辦公室的方向,問道:「你怎麼樣?」
「還那樣~」
李雪回頭看了一眼景副主任的辦公室,嘴裡說道:「景副主任不比我二哥輕鬆多少,工作壓力也很大」。
「太理解了,都這樣」
彭曉力認真地點點頭,道:「保衛組現在一正兩副,可董主任在鋼城,李副主任又要協調委辦的工作,壓力實在不輕鬆」。
「好在是於副組長回來了,保衛組變得跟以前一樣,井井有條,忙而不亂了」。
「哎!」
李雪用手指點了點彭曉力,隨即示意了辦公室方向給他問道:「我二哥對你嚴肅不,你怕他不?」
「是尊敬!是敬仰!是佩服!」
彭曉力努力糾正著李雪話對他的誤解和錯誤理解:「我跟著李副主任學習了很多,怎麼可能是怕呢」。
「咦~~~」
李雪嫌棄地看了他一眼,撇嘴道:「你不僅虛偽了,還貧了,真受不了你~」
說完感慨地搖了搖頭,捧起窗台上的文件就要走。
彭曉力卻是攔了一下,道:「再嘮一會兒唄~」
「你不會真覺得全廠的秘書只有你最忙吧?」
李雪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隨即疑問道:「你不是說你忙嘛,怎麼還站在這賣呆兒?」
「嗨~我現在是有家回不去」
彭曉力指了指樓下方向道:「有個鱉孫兒正……嘿!他走了!」
說完這一句,他收拾了窗台上的文件,給李雪招呼了一句便匆匆下樓去了。
李雪看著他撅了噘嘴,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抱著文件轉身回了辦公室。
一進門便見著二哥迭著腿,端著茶杯還在談工作,聽著是停運保密部那台貿易列車的事。
「現在是冬季,冷凍貨運還好說,開春了怎麼辦?」
景玉農看著李學武,抿了抿有些腫了的嘴唇,道:「我不管你針對保密部也好,是有什麼其他布局也罷,現在軋鋼廠的經濟有困難,你不能再雪上加霜了」。
「嗯,這件事我會解決的」
李學武想了想,問道:「再協調一列冷凍列車怎麼樣?」
「好,我同意」
景玉農很是乾脆地點點頭,說道:「製造成本你來想辦法,財務這邊是一分錢都拿不出來了」。
這麼說著,她站起身走回到辦公桌後面坐下,從文件堆里翻找出一份文件,示意給李學武看,道:「廠里的總體預算方案已經審核了,你要是能變出錢來,怎麼花我都同意」。
李雪看著景副主任跟自己二哥在爭論財務工作,她也不敢打擾,只是給景副主任續了茶水。
聽著兩人的對話,好像是一對夫妻似的,男的要買新東西,女的說家裡沒錢了,你要是能變出錢來隨便買。
而二哥的回答也跟大多數男人在面對管家老婆一樣:「你們財務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帳上一分錢都沒有了,對吧?」
李學武站起身,整理了茶几上的文件,笑著給景副主任招了招手,道:「我去給您變錢去」。
景玉農滿臉厭煩地瞥了他一眼,歪了歪嘴唇,低頭看起了文件。
李雪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二哥離開,偷偷瞧了瞧景副主任的神色,怎麼談的好好的,突然就生氣了呢?
她以前當然知道自己二哥跟景副主任的關係不好,可都這麼長時間了,兩人也不是沒有工作上的接觸,咋還這樣呢?
剛才二哥來的時候還跟領導開玩笑的,轉眼間因為錢的事就鬧掰了,這……
誰知道夾在領導跟親哥之間的感受是有多麼的痛苦啊,家人們誰懂啊?
「領導,您喝茶」
李雪小心翼翼地把茶杯端到了景玉農手邊,輕聲提醒了一句。
景玉農先是「嗯」了一聲,過了有一會兒,發覺李雪還站在辦公桌旁邊,這才抬起頭看著她,問道:「怎麼了?」
「那個……」
李雪看著領導的嘴唇有些腫了,心想二哥也真是的,你看看把領導給氣的,都咬自己嘴唇撒氣了。
「您喝茶,要不我再給您換一杯?」
「您要不要吃糖……」
「呵~你幹啥?」
景玉農有些好笑地看著要哄自己的李雪,問道:「你是不是有啥事?」
「沒……沒啥事」
李雪有些遲疑地看了景副主任一眼,見對方盯著自己看,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我二哥是不是……」
「是啥?」
景玉農看了看她,道:「不說我可要工作了啊」。
「就是有點霸道和自以為是對吧~」
李雪有些為難地說道:「他從小就是這樣,總喜歡掌控別人,但他對工作,對人都沒壞心眼,那個……」
她也是覺得自己二哥對領導有些不尊重了,怕景副主任對自己二哥有意見。
一邊擔心著二哥,一邊應對景副主任的壓力,讓她說話都有些謹慎的不知道該怎麼用詞了。
景玉農聽了她的話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道:「確實,挺霸道的」。
說完抿了抿嘴唇,道:「你覺得我該怎麼處理他,讓他懂得尊重領導團結同志?」
「啊?不……」
李雪見她這麼說,好像自己弄巧成拙了,這怎麼又到了要收拾自己二哥了!
「呵呵呵~」
看著李雪被自己逗的緊張模樣,景玉農笑了起來,隨即掀開茶杯的蓋子,說道:「逗你的」。
「我……」
李雪真是有些無語,領導都是這麼開玩笑的嘛,一點都不好笑!——
「程副主任」
小食堂,李學武拎著飯盒來吃中午飯。
在打飯窗口看見了程開元,笑著打了一聲招呼。
程開元轉頭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點頭道:「這幾天忙啥呢,咋沒見你來食堂吃飯?」
「嗨~折騰慘了」
李學武無奈地搖了搖頭,苦笑道:「遇著一奇葩案子,被分局叫過去做審訊支援」。
「是嘛~」
程開元好像第一次聽說這件事似的,微微抬了抬眉頭,看著李學武道:「能者多勞嘛,你那本犯罪心理學我看過,很有深度」。
「您過獎了,就是一點點心得」
李學武笑著說道:「那一陣兒正趕上案子多,有個朋友是心理醫生,跟她討論過犯罪心理的話題,所以才有的動筆想法」。
「很難得了」
程開元打好了飯菜也沒著急走,站在一旁等著李學武,嘴裡還點評道:「能落在實處,又能落在筆上的幹部現在可不多」。
「我年輕,受組織教育的機會多一些」
讓傻柱幫自己打好了飯盒,端著示意了樓上,請對方先走,嘴裡還回復道:「但在實踐經驗上還是要多跟老同志學習的」。
「太謙虛了」
程開元一手端著飯盒,一手拍了拍李學武的胳膊,示意了一起走。
「在我看來,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有能力的人就應該放在關鍵的位置上發揮其應該的作用」。
「是」
李學武跟在一旁走著,眼睛的餘光掃過一樓大廳,不知多少道視線盯著自己。
程開元似是未曾發覺一般,一邊上著樓梯一邊說道:「委辦在推行新的辦公制度時老丁跟我提過一嘴,說你給下面要求,每周都要出工作報告,都要有通訊稿件,這件事我覺得就很好」。
「酒香也怕巷子深嘛~」
他轉過頭看了李學武一眼,點頭道:「我覺得咱們干工作,就要有王婆賣瓜的自信,對吧?」
「是,主要是起到督促和競比的作用」
李學武眼瞅著都上樓了,也甩不開他了,只能是找了個空著的隔間跟他一起坐了。
「我有個閨女,比較淘氣,真淘的太厲害時我也想過要不要打一巴掌」。
兩人坐下,各自擺開了飯盒,李學武主動拿了桌上的茶杯和茶壺,幫程開元倒了一杯熱茶。
「我反正從小就很淘,我爸都是奉行棍棒教育理論的,在我這就有了些思考」。
「說說」
程開元微笑著接了茶杯,拿了筷子卻沒著急開始吃,等著李學武的下文。
李學武點了點頭,看著他說道:「我那位心理醫生朋友跟我說,好孩子都是夸出來的」。
「哦?」
程開元看了李學武一眼,緩緩地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說道:「夸出來的」。
「對,她稱之為正向激勵」
李學武給他解釋道:「我看她教育過自己的孩子,從來都不是先否定再批評,而是先肯定再引導和鼓勵」。
「東北人嘛,母親的口頭禪都是『我看你像什麼什麼』嘛~」
「比如帶著孩子上街,小孩兒看見別人吃蘋果了,他也要,一般的家長就會說我看你像蘋果,或者直接說沒錢」
「她不是這樣的,她會說你今天穿的衣服很漂亮,很乾淨,要是吃蘋果的話容易弄髒了衣服,大家就都不說你漂亮了」
李學武看著程開元點點頭,道:「我在部隊上帶隊伍講究的是令行禁止,但在家不行,在廠里一樣不行」。
「嚴苛的管理必然會帶來情緒和心理上的反抗,除非有嚴明的紀律和規範,統一的生活和行動時間,所以硬性的制度不適合企業的日常管理」。
「我跟我閨女之間的相處,讓我有想到是不是應該也要給下面一些包容和鼓勵呢」。
「嗯,有道理」
程開元點了點頭,示意了李學武動筷子,邊吃邊說:「我跟你的經歷有些相似,我也是轉業去的機械廠,那時候就沒有你想的這麼多,走了不少彎路」。
「可能是我這個人聽勸」
李學武笑著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地說道:「聽人勸吃飽飯嘛哈哈~」
「有道理,呵呵」
程開元也笑了起來,點頭看著李學武說道:「我當年要是有你這份心境,也不至於總是撞的頭破血流了」。
「也有不好的地方」
李學武吃了一口飯,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道:「沒有實踐就沒有發言權嘛」。
「這倒也是~」
程開元理解地點了點頭,道:「不過你還年輕,有的是時間去思考和研究,這一點是很寶貴的,不一定非要去親身經歷也能學習到先進經驗嘛」。
「對了,你剛剛有說到那個案子,是分局協調你過去支援的,我倒是很贊成你多接觸這方面的資源」。
他看著李學武很認真地說道:「你現在的起點已經很高了,慢慢的就會發現,有的時候你的工作不全是在辦公室里,甚至更多的時候是在外面」。
「確實~」
李學武點頭道:「就像李主任,他最近就很忙,有些工作還只能是他去跑」。
「嗯,你不說我還沒注意」
程開元抬起頭問道:「李主任最近忙什麼呢,經常見不到人」。
「不知道啊」
李學武聳了聳肩膀,道:「今兒上午我還找他呢,雨華主任說是去探望師副主任去了」。
「哦,是這樣啊」
程開元看著李學武點了點頭,笑著道:「弱翁同志怎麼傷的,我到現在都沒聽說具體的」。
「不知道啊」
李學武吃了兩口飯,微微搖頭道:「那天我們參加活動,一回頭他就在地上趴著了,剛開始我也沒太注意呢」。
「聽說挺嚴重」
程開元也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邊吃邊說道:「怪不得李主任要過去探望的,回頭找時間組織一下,咱們也過去看看,畢竟是因公受傷嘛」。
「好,應該的」
李學武瞥了他一眼,心裡冷笑著,嘴上卻是答應的好好的:「我這邊隨時等您消息」。
程開元故意拿師弱翁當殼子敲,想要的無非是看李懷德的笑話,甚至是試探李學武。
李學武倒是不介意跟著他一起去醫院看熱鬧,就是不知道他想去的時候,師弱翁能不能在醫院等著他了。
李懷德今天上午絕對不是去醫院的,讓師弱翁閉嘴這件事昨天晚上就應該辦了。
而今天上午出去,李懷德十有八九是奔著那個案子所炸出來的空缺去的。
現在程開元故意跟自己在這兒套瓷,要說沒有其他目的,打死他也不信啊。
李學武眼珠子一轉,似是有意無意地問道:「您有東城信用合作社的關係嗎?」
不等程開元回答,他又繼續說道:「案子辦了這麼長時間,一直都沒見著他們領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