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4章 是我,別開槍!
什麼意思呢?
程開元站在辦公室的窗前,看著對面的保衛樓。
中午吃飯時李學武似是隨口說的那句話還縈繞在他的腦海中。
當時他不知道李學武為什麼這麼問,自然是含糊了回答。
兩人在吃飯的時候基本上沒談正經工作的,但他斷定李學武不會隨便說說,一定有問題。
那,到底是哪裡有問題呢?
「小張,來」
「哎,領導」
程開元的秘書先是在門外應了一聲,隨後快步走到了門口,但在進了門以後步子卻是緩了下來,顯得更加穩重。
「領導,您找我」
「嗯嗯,有點事」
程開元坐回到了辦公桌後面,一邊翻著文件,一邊問道:「上午讓你準備的材料弄好了嗎?」
「還差一點數據資料,生產科那邊說得等財務出進銷存,不然帳不平」。
秘書摘了辦公桌上的茶杯蓋,用手背試了試水溫,端起茶杯走到茶几邊上換了一杯。
「我已經跟財務那邊協調了,要等下周一才能出結果呢,好像是預算出了點問題」。
「什麼問題?」
程開元的視線從文件上抬了起來,看著秘書小張問道:「不是已經提交審核了嗎?」
「確切的不是很清楚」
小張重新泡了茶,端著走到了辦公桌旁,放在了他左手邊,嘴裡回道:「年底財務因為要封帳,所以其他部門的人進不去,會計們也忙的出不來」。
這麼說著,好像是在給自己沒有搞清楚狀況解釋似的,他又補充道:「財務從各部門抽調了人手去幫忙,估計要忙到月底了」。
「是嘛~」
程開元端起茶杯皺了皺眉頭,看了秘書一眼,問道:「委辦師副主任受傷的情況弄清楚了嗎?」
「這個……」
秘書剛剛有所遲疑,便見領導的眼神一眯,趕緊回答道:「機關里都在傳,說什麼的都有,我更傾向於是有問題的」。
「說」
程開元耷拉下眼皮,吹了吹茶葉,喝了一口。
秘書不敢再故弄玄虛,走到辦公桌一側,微微躬身輕聲匯報導:「受傷情況應該是確切的,肋骨和頸股骨折,但問題不在此處」。
「師副主任只是摔傷了,不是摔暈了,當天就已經完成了手術治療,李主任在24日當晚就有去過醫院了」。
小張看著領導的臉色輕聲提醒道:「這件事我跟您提過一次,當時是委辦丁主任陪著領導去的」。
「嗯,我知道」
程開元點點頭,放下手中的茶杯,低頭看著手裡的文件,嘴裡卻是說道:「你繼續說」。
「是」
小張掃了一眼領導手中的文件,是他前兩天才整理好提交給領導的關於明年生產計劃和建設計劃。
「昨晚分局和紀監的人先是到了保衛組,隨後是保衛組的人帶著劉嵐到的保衛樓」
「具體說什麼不清楚,只知道保衛組於副組長陪著一位紀監幹部去了師副主任所在的醫院」
「沒多久,保衛組孫科長便帶著一位紀監幹部找到了李主任,李主任這才隨著他們離開的」。
「哦,對了」
秘書又強調道:「隨李主任一起離開的還有文宣隊副隊長,舞蹈團團長周苗苗」。
「跟她有什麼關係?」
程開元皺了皺眉頭,抬起頭掃了秘書一眼,看出了秘書眼神中的意味深長。
這種關係不用秘書說他也知道,廠里但凡能接觸到李懷德,或者說有能接觸到文宣隊的人,哪個不清楚周苗苗同李主任的關係。
他想知道的不是周苗苗跟李懷德搞了破鞋的事,他是想知道劉嵐牽扯到了什麼,又是什麼原因讓這一連串的人掛在了一起。
雖然李懷德已經回來了,事情一定是已經被他給擺平了,他沒有錯失良機搞大事端的遺憾,但他必須搞清楚整個事件的脈絡。
這一次算李懷德撿著,撞到了李學武正在支援的案子當中。
不用想,李懷德一定是得到了李學武的幫助,不然紀監的人都已經帶他走了,絕對不會輕鬆放過他的。
可下一次呢?
不可能每一次都有李學武來救他吧,只要他還敢犯錯誤,總有曝光的一天。
程開元很清楚,現在自己的羽翼已經被李懷德和李學武剪除的差不多了,再沒了折騰的能力。
可這並不代表他沒有機會扭轉乾坤,既然不能給敵人製造困難,那就等著敵人自己給自己下絆子吧。
到時候他只需要輕輕地伸出腳,倒下的一定是樹大招風的李懷德。
「幫我查一下李副主任正在辦的那個案子,就從東城信用社入手」
程開元點了點小張,道:「你不用管那份材料了,交給別人做,先搞清楚這件事再說」。
「好的領導」
小張心裡叫苦,可嘴上卻是答應的很痛快,甚至主動詢問道:「用不用我帶上相機?」
「不要!」
程開元看了他一眼,叮囑道:「千萬不要做出格的事,你就以業務辦理這個理由去,打聽一下,一定能知道」。
「還有」
就在小張再次答應要轉身離開的時候,程開元又強調道:「注意點,保密部的人可能在現場」。
「我明白了」
小張認真地點點頭,說道:「那領導,我現在這就去辦,一有消息立馬回來報告給您」。
「嗯,去吧」
程開元低下頭,說道:「如果晚了,可以直接去我家裡,好吧?」
「明白」
小張倒也乾脆,點點頭,退了幾步,轉身往門外走去。
他嘴上忠肝義膽,可心裡實在是打鼓,他可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
領導讓他查的是誰?
說是打聽打聽那個案子,可這案子都牽扯到了誰?
別的人且不說,李主任一定是在其中的,再加上師副主任、劉嵐,以及那位『豁得出去』的周苗苗。
李副主任更是支援辦案的專家,自己但凡露出一點馬腳,准叫人給逮了去。
他本來就膽虛著,出門的時候領導還嚇唬他,什麼保密部的,別不是再搞出大事來吧。
就他這個小身板子,還不得讓人家給收拾死啊。
你看他主動跟領導問要不要帶相機,那是在給領導提醒呢,別什麼事都瞎打聽。
現在好了,領導非要攙和一腳,說不定就得給自己攙和進去。
你就想吧,那李副主任是吃閒虧、饒閒話的人嘛!
您招他?
這不是找倒霉嘛!——
「吁~~」
彭曉力站在大門口值班室里,見著辦公區開出來的是程副主任的車,轉頭對著大門外蹲著抽菸的顧城打了個呼哨。
顧城叼著菸捲站起身,趴在窗台上抬了抬眼眉,道:「這一次你特麼整准了,別再干二虎眼的事了」。
彭曉力手把著窗子保證道:「放心,相信我,這次一定沒問題的!」
說完回頭看了一眼身後,又對著顧城催促道:「趕緊的,車出來了」。
「艹!上次你特麼就說沒問題!」
顧城嘟嘟囔囔地戴了棉布口罩,又扣上了摩托車騎行頭盔,最後還帶了一副坦克兵風鏡,要多騷氣就有多騷氣。
彭曉力無語地看著他,吐槽道:「我特麼讓你去跟蹤,不是化妝偵查,你搞什麼鬼!」
「放屁!換你大冬天的騎摩托車試試!」
顧城沒好氣地罵了一句,隨後跳上摩托車,一腳踹著了,騎著便先跑了。
彭曉力見他這幅德行也沒招兒,丫的自從調去了小車隊便開始放飛自我,竟然學會了騎摩托車。
這狗人完全是以權謀私,有這種方便竟然不想著兄弟點!
虧了自己還一直惦記著他,領導有安排都記得找他出外勤去蹲點。
彭曉力伸手在暖氣片上烤了烤手,躲著身子看著程副主任的車開出大門。
這個年代車玻璃可沒有防偷窺保護膜,他一眼就看清了車后座沒有人,只有副駕駛坐著的張士誠。
彭曉力對他很熟悉了,張士誠比他早來三四年,算是科室里的前輩了。
今年程副主任調過來,選了他當秘書,還小小地跟他們嘚瑟了幾天來著。
不過這孫子沒什麼朋友,以前挺低調個人,現在存在感也一般,在這班領導秘書裡面算是個小趴菜罷了。
別看彭曉力來的晚,但架不住他玩的騷啊,身邊總有幾個狐朋狗友,顧城在裡面都算是難得的正經好人了。
他家裡又不缺他賺錢養家餬口,那還不是哥們弟兄的使勁兒造啊。
當然了,廠辦的圈子就這么小,又都基本上是一個級別的,吃飯喝酒啥的都互相請,沒誰多,沒誰少一說。
當初酒桌上提起來,一個個的都喊著苟富貴勿相忘,結果呢?
狗是富貴了,把他們也忘的一乾二淨了。
只要特麼選上秘書了,或者外調了,基本上再沒機會聚在一起了。
更別提什麼互相扶持了,從特麼廠辦出去又不是一步登天當領導,都特麼這個屌樣,誰扶持誰啊。
彭曉力以前就不是什麼老實且,在科室里也是不吃虧那一類的,正好跟顧城狼狽為奸,專挑老同志收拾。
這一次他倒是實踐了什麼叫苟富貴,勿相忘,好兄弟,一輩子了。
好兄弟就得禍禍一輩子!
今天太特麼冷了,開領導那台車又太招搖,只能支使顧城。
丫的前幾天跟自己炫耀他的摩托車駕駛本,這一次正好『用兵一時』。
什麼?
羨慕?嫉妒?
怎麼可能呢,他們是兄弟啊!
有事了當然是兄弟上,不然兄弟是用來幹什麼的?
幫自己照顧妻子和孩子啊!
「彭秘書,抽菸」
「任股長,抽我的」
彭曉力轉回身,見是保衛股股長任安進了屋,客氣著應了煙。
「嗨,抽誰的不一樣」
任安笑了笑,搶著幫彭曉力點了煙。
彭曉力看了他一眼,笑著問道:「是有喜事吧?前幾天我正好遇見嫂子請假來著」。
「呵呵呵~」
任安輕笑了幾聲,道:「剛查出來,我這還沒啥準備呢」。
「準備啥?」
彭曉力抽了一口煙,笑著拱了拱手道:「等著抱兒子就是了,提前給您道恭喜了!」
「兒子閨女都一樣,謝了兄弟」
任安倒是憨厚,笑著回了彭曉力的恭喜,道:「等滿月了要請你來喝喜酒的」。
「一定,一定」
彭曉力用夾著煙的手輕輕碰了碰任安的胳膊,挑眉問道:「別忘了請領導啊」。
「那個……」
任安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這點事咋好意思麻煩領導了……」
「錯了不是?」
彭曉力抽了一口煙,看了他一眼,道:「咱們保衛處誰家有事情領導落下了?」
「沒關係的,大膽點」
他微笑著對任安說道:「你要是不主動說,領導還覺得你小氣了,這是喜事,怕啥的」。
說完也不等任安再說什麼,打了聲招呼便出門去了。
任安站在值班室里看著彭曉力的身影消失在了路口,這才夾著煙坐在椅子上抽了一口。
有執勤的保衛進來打了聲招呼,問起彭秘書,他也只是含糊著應了一句,腦子裡還在琢磨著自己的事。
其實結婚的時候樊華就要他去給李學武送請帖,他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李學武是保衛處的實際一把手,而他僅僅是個股長,哪裡有資格請領導喝喜酒。
最後是他被樊華逼的沒辦法了,再不去就要發火了,這才壯著膽子,挑了一個李學武不在的時間去辦公室送的請帖。
當時李學武的秘書還是沙器之呢,對方只是笑笑,替領導接了帖子。
他本以為沙秘書只是替領導客氣客氣,沒想到他結婚那天領導沒來,沙秘書倒是帶著禮錢來了。
不多,一塊錢。
當然了,這個不多指的是在這個年代婚禮份子錢中不是最多的。
也有聽說人家結婚接到過五塊錢的份子錢。
但這種情況絕對是少有的,至少他是沒親眼見過,自己婚禮帳上可沒有五塊錢,三塊的都只是家裡實在親戚。
一塊錢的份子錢在這個時候引起不了什麼關注,可也得分怎麼看。
就像剛剛彭秘書說的,保衛處誰家裡有事領導裝看不見了?
人可能是不到,但禮一定會到。
紅事一塊,白事五毛,保衛處上上下下多少人呢。
就沖這一點,李學武在保衛處說話永遠都好使,不是他在搞一言堂,而是所有人都信服他。
孫健當初也是抱著當釘子的心態來的保衛處,可你現在問問他,還敢這麼想嘛。
單從保衛處拎出一個來問問,為啥服李學武。
無他,以德服人。
這一點所有人都清楚,外面傳什麼保衛處之虎,說李學武多麼多麼凶,多麼多麼狠。
反正保衛處的人是沒見過領導沖他們逞凶,沖他們發狠。
如果說對其他人狠,那管他們什麼事,保衛處的人不狠,那還叫保衛處?
叫保姆處好不好!
任安現在想更多的是樊華在家跟他談過的話,教他怎麼上進。
有的時候他也在埋怨自己媳婦兒上進心旺盛,時時刻刻都在想著進步。
就不能平凡點,就不能一輩子腳踏實地的做事,等著按部就班的升遷?
樊華給他講過一句話,說人生機遇難求,好領導更難求。
似是李學武這般的年輕領導,其實就是他這樣追求踏實肯干,努力付出之人的大機遇。
不用你送禮,不用你討好巴結,只要維護好工作上和私下裡的關係,想不進步都不行了。
鳥隨鸞鳳飛騰遠,人伴賢良品自高。
今天看見彭曉力,任安突然有了些感悟,其實跟領導相處,並不一定要用求的態度,那樣反而作繭自縛。
最高明的相處其實是學,學領導的為人,學領導的處事,學領導的優秀品質。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擁有相同理想和信念的人,不用主動巴結,一定會走到一起。
喜歡唱歌的一起去唱歌,喜歡跳舞的一起去跳舞,喜歡讀書的一起討論學問。
就算是那些喜歡消極娛樂的領導,又何嘗沒有幾個陪著他打牌,陪著他……那啥的,對吧。
彭曉力以前算個啥啊,廠辦出了名了小嘎崽子,每次有新領導來,都要做一回一飛沖天的夢。
結果往往是自負清高,夢碎了一地,最後差點自甘墮落,一蹶不振。
失敗總是需要理由和藉口去消耗掉自卑嘛,失敗的次數越多,藉口越多。
說起來,李學武算是彭曉力的貴人了,第一次接觸就給了他難忘的教訓。
讓他知道科級幹部不好惹,保衛處的科級幹部更不好惹。
後來彭曉力能被選做李學武的秘書,有沙器之的慧眼識珠,也有孫健的背後幫助。
但無論怎麼說,再看現在的彭曉力,行走間挺胸抬頭,信心十足,做事張弛有度,再沒了以前小痞子的形象。
要說巴結和討好,或者說給領導做秘書,任安自認不如彭曉力有這份能力和毅力,至少李學武沒選他當秘書。
所以彭曉力這樣的年輕人都懂得抓住機遇,見賢思齊,自己又在這矯情個什麼勁兒。
「嘶~」
任安感覺手上一疼,條件反射甩了手裡的菸頭,原來剛剛思考的太過投入,連手上有煙都忘了。
擺擺手示意門外看過來的執勤崗自己沒事,而後站起身出了門,給執勤保衛問道:「剛剛彭秘書在的時候,哪台車出去了?」
——
「不去不去,我這邊真有事」
李學武掐著電話,看了看手上的時間,道:「這都馬上下班了,忙完這邊我得回家看看老婆孩子了,兩天沒著家,媳婦兒挺著大肚子呢」。
……
「嗯,嗯,你們吃,你們吃」
李學武給彭曉力招了招手,遞了手裡剛剛簽好的文件給他,點了點文件上要轉給的領導名字,又去講電話了。
電話是向允年打過來的,說是紀監和分局的領導今天剛剛開完會,難得的機會,晚上要在食堂聚一聚。
李學武很清楚這個聚餐的目的是為了什麼,更清楚向允年打來這個電話的動機。
他本就不想參與其中,又事先言明了沒有任何要求,案子都快完了,這個時候過去算咋回事。
所以面對向允年的極力邀請,他直接搬出了老婆孩子。
「好,好,就這樣,回頭我請你」
聽著電話里向允年略帶歉意和愧疚的語氣,李學武沒在意地笑著客氣了一句,便掛斷了電話。
向允年是覺得挺對不住李學武的,即便這個案子是李學武主動幫他和保密部牽的線,可他是實實在在的得著好處了。
這一次張淑琴的案子是算在了紀監身上的,今天分局和紀監的領導們開會已經統一了口徑,接下來的宣傳工作也是以紀監這邊為主。
而他作為這個案子的實際負責人,真就是撿了一個大便宜。
他不傻,杜小燕那一關被李學武撬開之後,他就知道這個案子背後的玄機了。
所以直接找到了李學武,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要不怎麼說李學武這人損是損了點,但可以信任,更可交。
姬衛東那個艹性在調查部橫行霸道都要把人緣得罪盡了,可你看他跟李學武就能處得好。
向允年也很清楚自己的性格,說謹言慎行是夸著說,同事在背後都說他是薄情寡義,陰狠毒辣,不可結交之人。
但他自認為不多的朋友里,李學武是一個可以絕對信任的人。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嘛。
從這個案子就能看得出李學武的為人,從容有度,有情有義。
他代表紀監吃了這個案子的大頭,分局那邊在李學武的斡旋下保住了面子和里子。
保密部那邊突然沒了消息,向允年跟領導私下裡談過這件事,領導的態度很特別,拍了拍他的肩膀卻是沒說什麼。
只是今晚組了這個飯局,領導特別叮囑他,一定要邀請李學武。
可能是對於李學武做人做事的了解,或者是更尊重李學武的選擇,領導倒是沒下死命令。
不過從他給李學武打電話遭到了婉拒就能看得出,這個朋友值得他說一句光明磊落。
給了的就是給了的,說不要一定不會要。
現在輪到向允年為難了,該如何把李學武應得的那一份送過去呢?
李學武不在乎他送了什麼,更不在乎紀監和分局領導組的這個飯局到底有沒有邀請他。
他在乎什麼?
可能是個態度,或者說是心意,也可以說是朋友感情。
就李學武這德行的有朋友嗎?
叮鈴鈴~叮鈴鈴~
向允年的電話剛撂下沒多久,辦公桌上的電話又開始跳了起來。
剛剛轉送了文件回到辦公室的彭曉力在李學武的示意下接了電話。
也就講了兩句,他便捂著話筒給領導提示道:「一監所黃監獄長」。
李學武提了一口氣,不耐煩地接過電話放在了耳邊直接問道:「是我,幹啥?」
「今天有幾個朋友……」
就在黃干剛剛說了要請他吃飯的話,李學武也沒等他說完,直接打斷道:「沒空,就這樣」。
說完也不等對方再講什麼,「哐」的直接掛斷了電話。
他這邊把手裡的文件簽完,電話又響了起來。
這一次李學武沒用彭曉力,自己接了起來。
「是我,別開槍!」
還是黃干!
只是這一次黃干說話的語速比較快,讓他多說了幾句。
意思是他爸幫他介紹了幾個關係,都是一個系統的。
今晚他又叫了幾個俱樂部里相熟的戰友,想要拉著李學武一起吃個飯,算是交個朋友。
這又是一個自覺得欠了李學武人情債的傢伙,想著要把自己家裡給的資源分享給李學武呢。
可李學武絲毫不領情,只是聽他又要羅里吧嗦的講了一大堆,直接把電話放在了旁邊不聽了。
在把手裡的文件看完後,拿起電話聽著黃干還在講,直接打斷道:「嗯,嗯,我知道了,回頭你約上叔叔,我請,今天沒空,就這樣」。
哐~
說完,再一次無情地掛斷了黃乾的電話。
電話那頭的黃干直接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著手裡的電話。
他驚訝的不是李學武第二次掛斷他電話,而是這小子剛剛回了自己什麼?!
剛剛在電話里,他是說要請李學武一起去跳舞,要介紹幾個漂亮姑娘給他吧?
這種事還要帶著他爸去?
……
黃干有心把電話打回去問問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可又一想,還是算了,今天是約不出來他了,他更怕話務那邊的娘們兒罵街。
其實他不知道,就算是他把電話再打過來也聯繫不上李學武了,因為下班鈴聲響了。
示意彭曉力收拾好文件,自己則是換了衣服,穿了皮鞋,撿了桌上的皮包一拎,直接下班走人。
加班一分鐘,浪費六十秒。
該處理的工作都已經處理完了,沒處理完的那些就算是熬夜到明早也干不完。
所以人生可以有加鍾,但不能有加班。
彭曉力跟著李學武一起下了樓,看了一眼小車班值班房的方向,上車前輕聲提醒道:「領導,顧城沒回來」。
說完看了看領導的臉色,輕聲詢問道:「要不要我在這等他?」
「晚上回家方便嗎?」
李學武拉開車門子,道:「那件事不著急,你看著辦就是了」。
「我沒事,在哪都能對付一宿」
彭曉力將手裡的包遞給李學武,隨後關了副駕駛的車門子,道:「今晚顧城要是回來,明天上午我去俱樂部等您」。
「好」
李學武拍了拍他的胳膊,道:「注意安全,還是那句話,不著急,慢慢來」。
說完便上了車,給彭曉力點點頭,示意韓建昆開車。
指揮車隨著人流緩慢地開出了廠區,等上了街道以後這才提了速。
天空中飄起了小雪花,車載收音機里紅星交通廣播電台提示,今晚京城大雪。
——
「打!打你!」
李學武剛進屋,便見閨女拎著秦京茹挑窗簾用的竹竿衝著樓梯間嗚嗚渣渣地比劃著名。
剛剛出去給兩人開大門的秦京茹見李學武看李姝,便笑著解釋道:「下午不知道從哪兒跑出來只耗子,我吵吵著要打,她不知怎麼就學了去」。
秦京茹一邊解釋著,一邊走到李姝身邊要卸她手裡的竹竿,這引起了李姝的不滿,嘴裡哼唧著不依。
待看見叭叭換了拖鞋正在看著自己,這才小手一松,裝起了好孩子。
「養只貓吧」
李學武將手包放在了門廳的柜子上,脫了身上的大衣和外套,掛在了衣架上。
整理了身上的襯衫和毛衣,走到要溜走的李姝身後,一把將她抄了起來舉高高,逗得閨女咯咯咯地直笑。
顧寧躺靠在沙發上,身後壁爐里的木柴燒的噼啪響。
她有些慵懶地看著父女兩個嘻嘻哈哈,好一會兒才說道:「家裡有孩子呢,怎麼養啊」。
醫生總是能看到事情危險的一面,更總是把預防看得更重一些。
其實李學武想說四合院那邊也養貓來著,又不用經心餵什麼,自己會捉耗子吃。
可考慮到李姝已經到了淘氣的時候,顧寧又要生產,養貓還真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貓是養來捉老鼠的,那必然要在屋裡活動,從老鼠身上帶的病菌很有可能會傳給孩子。
更不要說李姝會不會捉貓玩,再被貓咬一下,撓一下的,真值不當的。
倒也不是李學武把孩子養的嬌氣了,四合院那邊確實有幾隻貓的。
誰家炕頭熱乎,那大黃貓就會去誰家睡覺,妥妥的渣男。
早先誰家會在乎貓身上是否帶著病菌啊,恐怕還沒等從貓身上得病呢,先餓死了。
他們這些孩子也皮,被貓撓一下也不在乎,生存環境所帶來的抗體早就有了。
終究是要考慮到顧寧的感受,貓不行,老鼠藥可以有,但得保證李姝拿不到,接觸不著。
捕鼠夾也是一樣,這小丫頭對什麼都好奇,危險的很。
韓建昆剛剛脫了衣服,便被秦京茹指揮著去布置這些東西,特別強調了不要讓李姝看見,更不能讓李姝碰見。
李學武聽見她的安排,面色有些訕訕,抱著李姝坐在了顧寧身邊,歉意地看了她一眼。
最近實在是有些忙,疏於對家裡的關心了。
顧寧理解了他的眼神,難得地主動伸出手握住了他的大手。
李學武笑了笑,抱著李姝指了指顧寧的肚子,問道:「閨女,你說是小弟弟還是小妹妹?」
李姝先是看了看麻麻的肚子,又看了看叭叭,這才認真地說道:「貓~貓貓!」
「……」
「噗~」
顧寧實在是忍不住,看著李學武無語的表情更是笑出了聲。
李學武也是覺得閨女的童年是有缺失的,缺她爹狠狠的一屁股板子!
「爸爸再問你,你是想要小弟弟啊,還是小妹妹啊?」
「伊伊?」
李姝疑惑地看著叭叭,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李學武卻是不厭其煩地逗著閨女道:「弟弟,妹妹」。
「弟~」
「對了,弟弟,妹妹」
「妹~」
「弟弟,妹妹」
「弟~妹」
「……」
李學武無語地看著閨女,哭笑不得地說道:「先要弟妹可不成!」
「呀!~」
李姝被叭叭折磨的沒有耐心煩了,使勁扒拉著小手不要再說了。
討厭!我不玩了!
李學武哄了哄閨女,撿了地上散落的玩具小人,分男女放在了沙發扶手上,給閨女問道:「哪一個?」
李姝先是看了看他,隨即用小手指了指穿小裙子的玩偶。
「啊,是小妹……」
李學武笑著拿給她,剛要問她是不是喜歡小妹妹,卻只見李姝高興地揚起手,動作熟練地將手裡的玩偶像是扔手雷似的扔到了沙發的另一邊。
「呀!咯咯咯~」
李姝也不管老父親臉上僵住的笑容,看著自己的傑作,拍著手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顧寧見李學武看向自己,無奈地聳了聳肩膀,那意思是你自找的,本來家裡其樂融融的,你非要玩這個遊戲的。
李學武被她的偷笑刺激到了,不信邪地從果盤裡拿了一個蘋果,指著道:「弟弟」。
又拿了一個梨子,給閨女指著道:「妹妹」。
最後給閨女問道:「喜歡弟弟,還是妹妹?」
李姝抱著小手,疑惑地看了看爸爸,隨即瞭然地瞪了瞪眼睛,認真地點頭道:「好嘁!啁好嘁~」
「呵~哈哈哈~」
顧寧再也忍不住,捂著嘴低頭笑了起來,她實在是不敢去看李學武現在的表情,怕自己笑的太大聲,影響了肚子裡的孩子。
李姝看著媽媽笑了,有些愣目愣眼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再看爸爸哭笑不得的表情,還用大舌頭的發音強調著好嘁(好吃)啁好嘁(都好吃)。
晚飯的飯桌上,顧寧仍然不敢去看李學武,只要一看他就會忍不住的笑。
她越笑,李學武越覺得失敗,臉上的表情更讓顧寧看了想笑。
秦京茹看見兩人的互動也是忍不住抿了抿嘴,偷笑著看了韓建昆一眼,解釋道:「李姝學話還算早的了,可大人的話還沒理解完全呢」。
「還是環境影響的」
李學武習慣性地做了自我反省,道:「咱家就這麼多人,平日裡也見不著小孩子,可不就理解不了小弟弟和小妹妹嘛」。
說完又示意了韓建昆那邊給李姝說道:「你要說叔叔,她一定知道」。
李姝還真就很給她爹面子,聽著爸爸說叔叔,小手一指韓建昆,咯咯笑著喊道:「豬!豬豬!」
「……」
韓建昆端著飯碗挺無語地看著李姝,他可啥也沒說,啥也沒幹啊!
真可謂人在家中坐,罵從天上來,好冤枉啊!
「哈哈哈~」
秦京茹笑著給韓建昆說道:「小孩子咬字咬不清呢,你教她叫叔叔,叫姑姑,她都叫嘟嘟」。
「豬豬~」
李姝手裡拿著小勺子,看著大人們因為她說話而在笑,這會兒又人來瘋似的笑著叫了起來。
其實李姝的發音就是嘟嘟,只不過小孩子的嘴也在笑,所以說出來的就是沒禮貌的豬豬了。
韓建昆笑著搖了搖頭,道:「叫豬豬就豬豬吧,至少不用把我當手雷給扔了」。
「哈哈哈~」
平日裡不說笑的韓建昆冷不丁的開玩笑,效果更加明顯。
顧寧已經捂著嘴轉過了身子,她怕嘴裡的飯噴出去。
李姝更是抓著小勺子一邊樂一邊敲著小飯桌,她也不知道大人們在笑什麼,反正只管跟著樂就是了。
重在參與!
晚飯過後,韓建昆去院子裡劈木柴,是壁爐要用的。
沈國棟從山上用卡車拉過來一車干木段,都是油鋸給剌好的。
燒火做飯、燒暖氣鍋爐可以用煤,壁爐是不方便用煤的,怕一氧化碳中毒。
這邊的房子還是比較嚴實的,真有一氧化碳產生,絕對散不出去。
西方有一句短語,叫人人為我,我為人人。
出處李學武不知道了,但理解絕對很透徹。
正因為他為別人想的多,做的多,別人也會想著他,幫著他。
工作上的關係就不說了,就說生活上,他惦記的那幾家,也在默默地惦記著他。
知道他家裡有壁爐,需要干木柴的又有幾個。
就算是知道了,能幫他提前準備的又能有幾個。
有的時候朋友或者親戚之間不用說,只要做了,彼此都能感受到那份關心和愛護。
秦京茹收拾好了廚房,走出來逗了逗李姝,這才給李學武說道:「李哥,小寧姐的預產期越來越接近了,得有所準備了」。
「嗯,嗯?」
李學武正哄著李姝,聽見她說話剛開始還沒注意,隨即反應過來不解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顧寧。
顧寧的視線從手中的書本中抬了起來,也有些不解地看向了秦京茹。
「我們老家婦女生孩子反正是簡單,家裡準備把剪子,燒一鍋開水就得了,可小寧姐這邊有條件,還是要準備的」
秦京茹看他們都愣了神,就知道他們啥都沒準備呢。
「天冷呢,雖然醫院離得近,可也得考慮到怎麼去的問題,要麼家裡留人,要麼醫院那邊留人」。
「還有,小寧姐生產時所需要的衣服、衛生用品、手續證件,還有孩子的裓子、奶粉、奶瓶子……」
「等會!」
李學武突然才意識到,顧寧其實很快就要生了,十月懷胎,可不一定非要等到十個月才會生的。
掰著手指頭算算日子,其實現在都七個月了,是該有所準備了。
「我去拿筆和本,咱們開個家庭會議!」
唉~小兒難養啊,這個點兒才寫完,我努力保證不斷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