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董振昌是好兄弟
體制內的領導，往往不怕你老謀深算，就怕你年輕氣盛。
「李顏，別急別急，又不是說沒辦法或者不幫你。」任江峰趕緊安撫，甚至開始泡茶，一副留李顏長談的模樣，「我們可以溝通溝通其中的細則嘛。」
開玩笑，真把李顏放走了，他們就算是把舉到一半的獎盃硬生生砸腳上了。
左玉明的表情有點無奈，滿臉寫著「給這小子抓到命門了」。
雖然這好像並不難想到……
他們可能是被之前李顏各種高格局高情商的表現麻痹了，以為李顏在任何情況下都是「懂事」的，換句話說，也就是以為他沒脾氣。
想太多了。
一旦李顏表現出了比較強烈的反應，領導心裡的天平馬上開始失衡。
在「得罪」上京跟讓李顏出走之間做選擇，變得非常容易。
有些時候，做事只是缺乏動力，一旦選項成為「被迫」，誰都能化身效率王。
所謂deadline也是這麼一回事。
前邊還說得跟省里溝通阻力重重的樣子，突然就變成「現在就開個協調會」了。
李顏平時只跟這幾位領導溝通，可不代表他的影響力就到這。
像韋易力這种放眼全國都排得上號的「地頭蛇」，新北市的副市長到場拜訪他都不一定會露面接待。
李顏現在幹著人民期待的事、得到院士與行業各方大佬肯定、拿到韋易力的大額投資，本身是個罕見的天才，話題度拉滿，還願意留在臨江留在新北，哪個領導不重視才是傻叉。
新北市的主要領導也來過未來科技，只是這種沒啥乾貨的接待活動，李顏甚至懶得存檔。
至於臨江省的主要領導，雖然不直接對接李顏，也會三天兩頭問問李顏的情況。
要不是李顏自己時間飄忽不定，也早就碰上面了。
本來得到任江峰「馬上去聯繫」的說法之後，李顏就準備離開了。
畢竟今天是周五，不然李顏也不會臨下班過來。
結果可能是兩位領導有點應激，愣是把他留下，說著「我們馬上給你答覆」就拿著手機出了門。
李顏於是就這麼單獨一個人留在了副市長的辦公室。
桌上還都是攤開的文件呢，後邊也是存滿了各種檔案的柜子。
任江峰同志，你的保密意識還不到位啊。
巧的是，剛好還就有人敲了門，可能發現門虛掩著裡邊又亮燈，也沒等李顏作出任何反應，此人就推門而入了。
「任市長，誒？」來人是個年輕男生，手裡拿著文件夾，顯然是來找簽字的。
「任市長剛出去了。」
「我艹，李顏？」年輕男生眼睛瞪得提溜圓。
「你好，你認識我？」
「當然認識了！」男生無比驚喜，甚至轉身又把門帶上，「我是市政府辦公廳的，剛轉正，一直聽說你的事跡，沒想到我這種小卡拉米也有機會跟你近距離交流！」
……李顏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了，但發生的地點在副市長辦公室，實在是怪了點。
更奇葩的是，這哥們也不問問他的任市長去了哪，竟然直接打開文件夾遞給李顏。
「哥，大神，簽個名唄，做個紀念。」
幸好這哥們還算清醒，打開的文件夾里是他自己的筆記本，但也沒有遮住後邊準備給任市長簽字的文件。
貴單位的保密教育任重而道遠啊。
雖然文件內容也沒什麼泄密的，叫加強元宵期間的安全生產管理。
元宵是下周四……恐怕現在春節期間的安全生產都沒搞完呢吧？
李顏就這麼站在副市長的辦公室，拿著辦公廳新人遞過來的筆，在他打開的文件夾上邊簽字。
好怪哦，再寫個落款日期吧。
以上便是任江峰開門瞬間看到的場景。
他有了一瞬間奇妙的錯亂，怎麼的離開辦公室才幾分鐘，易主啦？！
「小毛，這是？」
這位新進來的毛姓年輕公務員臉色變得煞白，一下子大腦宕機了，把文件夾就這麼遞給了任江峰。
只見上邊赫然是一本攤開的筆記，先是寫著「2011年2月14日大事記」，然後便是李顏一個瀟灑簽名。
「沒事，小插曲，他認識我。」李顏打圓場。
「我是李顏的粉絲！」小伙子明顯沒上道。
不過正如李顏所說，終究只是個小插曲。
對於小毛同志來說，可能是一個要記一輩子的「失誤」，等他當上了領導，還總因為這件尷尬的事情從夢中醒來。
其實任江峰壓根沒覺得這有什麼問題，以後充其量也就是拿來當飯後談資。
「你在年輕人眼裡，威望很高啊。」任江峰笑道。
看他這樣，大概是有個好結果了。
「任市長就不必調笑了，情況如何？」
「經過我跟左廳長的反饋，省里的領導都表示大力支持。」任江峰聲音都有力了不少，「他們還誇你，說你心系臨江，兩地高新企業交流是非常好的宣傳素材。」
李顏皮笑肉不笑。
「還把我給批了一頓，」左廳長笑著搖搖頭，「領導說我不作為，這麼好的宣傳口徑，居然需要你來說我們才往上報，慚愧。」
李顏勉強擠出來一個開心的笑容。
他知道官方的調性，如果表達困難，說明這事就成不了；如果事情能成，他們就連一句負面的、糾結的話都沒有。
做都做了，不如把事情做好看點。
無論如何，算是好結果，李顏客氣兩句便也準備離開了。
「李顏，還有什麼事情需要跟我們溝通的嗎？」任江峰可能得到了什麼指示，主動了些。
不難理解，省里答應出明牌，也就是站在李顏這邊，等同於把上京給的壓力頂回去了。
還是貫徹要麼不做，要做做絕的想法。
「沒有了。」
李顏的回答出乎二人意料。
「之前說的行動支付……」任江峰甚至主動提這一茬，「我們因為也不了解具體內容，不好直接出面，但是領導給你搭橋壓場是沒問題的。」
「再說吧，我先整理好需要的計劃，到時候直接聯繫您嗎任市長？」
「對。」
要到了臨江的承諾，對李顏來說就足夠了。
後邊如果董振昌真的要合作，這也算是保護他們自己的一個保險。
面上和平，至少不好搞針對。
問題的關鍵還是合作與否。
李顏沒想一口吃成胖子，超級生活圈裡的地圖導航、行動支付乃至網約車等功能，不可能靠他現在從零開始建立體系。
現成的、成熟的運轉模式是必須借用的。
衛德地圖的加入是一種信號，是李顏建立「擁有足夠自主權的第三方服務購買合作方式」模式的頭炮。
吃螃蟹的人總是艱難，從眾卻是簡單。
缺少了地圖導航，外賣跟網約車的便利性就會大打折扣，李顏的超級生活圈也就等同於做了個空殼。
周末兩天，李顏哪都沒去，就窩在自己辦公室。
孫淼跟劉立偉倒是也跟著加了兩天班，李顏碰到他們的時候還特地強調了一句「沒要求的加班可沒有加班費哦」，他倆只是笑了笑，就投入到了工作中去。
李顏也懶得問他們在做什麼，反正有啥進度也會來匯報。
果不其然，周日早上，兩人雙雙來到李顏辦公室。
令他們驚訝的是，李顏竟然踩在平衡球上全神貫注保持著身體平衡。
搞得他倆一下子有點不知所措，生怕老闆摔下來了怪罪於他們。
「先坐會兒，還有三分鐘就到半小時了。」
雖然孫淼二人也不是什麼運動健將，但這個平衡球看著就非常難，在上邊堅持一兩分鐘應該就很了不起了，半小時？
李顏果然習慣性不說人話。
不過李總居然如此歲月靜好，閒到有信息練核心力量跟平衡感，想必最近的談判結果應該都不錯。
想到這，他倆都自信了不少，等李顏健身完畢就跟他溝通起了外賣與網約車平台的事宜。
他倆工作做得倒是紮實，外賣平台沿用了被收編的黎凱團隊名稱「餓了吧」，打車軟體則是「車來啦」，算是呼應上了。
兩個軟體的架構基本齊活，給第三方地圖服務留的接口也差不多了，技術上還存在個別問題，例如派單算法的具體完善。
這得地圖服務加入之後才能推進。
至於具體運營……孫淼他們也只能是紙上談兵。
李顏這次給項目部跟商務部招了很多商業運營上的人才，所以孫淼紙上談的兵還挺有模有樣。
「李總，餓了吧目前提供的服務其實很有限，雖然被咱們收購之後規模有所提升，臨江省算是多點開花，其他省份的大城市核心區也有零星合作，但收益非常慘澹。」孫淼說道，「尤其是平台並無法給商家跟消費者保障，在部分地區的推廣受阻，還惹上了監管方，我覺得這些都是後續要注意的問題。」
「方案不錯，最後總結成一坨。」李顏評價道，「你猜猜現在的外賣模式，是基於什麼設計的？」
孫淼對李顏的批評沒有絲毫不爽，反倒是尷尬地撓撓頭，「李總的考慮總是比我們早太多。那李總，您看有什麼意見嗎？」
「想得很深。」李顏說道，「但我得先否決你們方案的一個大方向，就是提前鋪開。」
孫淼跟劉立偉對視一眼，沒說什麼。
「餓了吧的提前鋪開並沒有太大意義，蛟龍手機到底能賣到什麼程度，會有多少人使用超級生活圈，都未可知。脫離了地圖定位與行動支付，外賣跟網約車的構想就約等於無。」李顏正色道，「我說過你們要以所有資源的談判都能成功為前提推進工作，但不代表把所有事情往前提。」
孫淼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先把該做的東西做好做深，在手機突然賣爆用戶瞬間激增的時候，可以直接啟動平台，然後再一步步根據實際情況完善。」李顏說完，又翻開了一本書看起來。
等離開李顏辦公室，孫淼突然湊近劉立偉，「立偉，你有沒有覺得李總今天怪怪的？」
「怎麼了？」
「他居然，在做風險評估！」孫淼一臉難以置信。
「做風險評估……不是很正常嗎？」
「放別人身上正常，放李總身上不是啊！」孫淼說道，「我給你演示一下，『蛟龍手機必定爆賣，爆賣了軟體就有基礎用戶，要以這種心態推進項目』。」
「像。」
「是吧？這才像他。」
「李總變謹慎了？」劉立偉沉思，「莫不是談判結果不好？」
「不好的話直接就叫我們斬掉項目了，他自己都說啦，沒有地圖跟行動支付的這些軟體平台，就沒啥意義，約等於無。」
「那就是，他也在等。」劉立偉一拍手。
「他也拿不準，」孫淼腦子裡莫名閃現了李顏超頻時那非人的狀態，渾身又起了一下雞皮疙瘩，「那還真是罕見。」
周一早上，汪紫在李顏辦公室匯報近一周公司支出情況時，罕見地碰到了李顏因為電話打斷她匯報的情況。
甚至完全沒有任何示意，看一眼電話就直接走回了休息區。
「董總？」
「李總，我想好了。」
媽的，怎麼這裡會有停頓的？
想好了倒是說啊，咱們又不是演電影，不需要給任何人看懸念啊哥。
「我答應跟你的合作。」
李顏感覺自己全身瞬間都放鬆了，就像負重跑了馬拉松的靈魂突然甩掉了沙包。
「那最好了董總。」李顏依舊非常克制。
「既然合作，那就合作個徹底。」董振昌笑了笑，「回頭我安排我們的設計團隊跟你對接，聽說立偉在你那邊擔任了管理職務？」
「之前都是他代表未來科技跟您對接了，我總不能安排個小職員過去吧？」
董振昌哈哈大笑，李顏隨之也哈哈大笑。
兩人也不知道在笑什麼，但人一卸下重擔，確實很容易發自內心想笑。
事情談成的時候，只需要這麼簡單的一個電話。
具體工作都是後邊再討論的事。
李顏掛斷電話之後長長出了口氣，心裡忍不住吐槽，好你個老董，非得過個雙休才行是吧？
「汪姐，不好意思，接了個急電，繼續吧。」
汪紫沒有馬上打探，而是把支出情況匯報完，李顏表示沒意見之後，才試探著問了句：
「李總，可是衛德那邊的電話？」
「對，董振昌答應了。」
「在您意料之中，是嗎？」
李顏一愣，抬頭對上汪紫笑眯眯的表情，搖了搖頭：
「行行行，那就當我料事如神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