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夜戰下
砰……砰……
整個戰場上，只剩下了不斷作響的槍聲，甚至連炮聲都快聽不見了。
在洛杉磯的正面戰場上，無論是劉家堡的印第安士兵，還是作為其中骨幹的華人士兵，都已經殺紅了眼，誰也不肯放過對方，就如同兩隻已經廝殺到極致的野獸，此時此刻唯一的念想，就是幹掉對方，甚至是吃掉對方……
人性，已經在瘋狂的對射中，以及死亡中，越來越向獸性靠近。
「兩側分散……」蘇姆騎在他那匹英國純血大馬上，看著前方浴血奮戰的場景，表情微動，隨後下達了讓後方軍隊分散的命令。
隨著蘇姆的命令下達，在後方遊蕩，隨時準備加入戰場的六個團，瞬間將整個洛杉磯城包圍了起來，圍了個水泄不通，從劉鵬在城樓的角度往下看……整個洛杉磯城，都被密集的火把，以及就像螞蟻一樣的隊伍包圍著，而他們就像大海中孤零零的小島，好似隨時都會被洶湧的海水淹沒，看起來十分危險。
「通知所有人，我在城頭為將士們擊鼓……」劉鵬目光堅定的對趙偉吩咐道，看著下方的火光，以及不時傳來的槍聲，劉鵬此刻已經忘了他的身份，只知道，他也只是這場戰爭的親歷者。
「是，少主！！」趙偉面色激動的對劉鵬抱拳道，抱拳的手久久都未曾鬆開，隨後便離開了城樓，向下方的隊伍，通知這一振奮人心的消息。
果然，當劉鵬親自為大家擊鼓的消息傳開後，這整個前線，士氣為之一振，士氣比剛才開戰前，還要旺盛。
好似一團烈火，直衝雲霄一般。
就連對面的墨西哥白人民兵都發現了對面劉家堡士兵不對勁，怎麼一個個那麼激動，甚至出現了直接頂著他們的彈雨射擊的情況，這可不是剛開始的個例，而是大片戰場的情況，這樣的不怕死的打法，直接將本來就處於黑暗中的墨西哥民兵，打的抬不起頭。
甚至就連剛剛抵達戰場，還未展開的六個民兵團，劈頭蓋臉，就被一陣猛烈的彈雨阻擊。
「一二三……」最開始被徐智勒令拉回去的六磅火炮被拉了出來，陣地就射在最容易射到對面的人工搭建的高地上，但是這樣的後果就是他能夠射到對方，對面的墨西哥也能射到這裡……但這一切對於無時無刻不在死人的戰場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生命在這一刻，是那麼的不值錢。
「七發裝填……」七門六磅炮在炮兵軍官的指揮下，迅速的裝填了七發炮彈。
砰……
「發射……」炮兵軍官在黑夜中，直接將手中的燧發手槍作為發射的信號，槍聲剛響，七發開花彈就像黑夜中的巨石一般，直接砸進了對面墨西哥人的軍陣之中。
轟……轟……
爆炸產生的火焰，一定程度上為後來的炮擊，增加了辨識度，使後續的火炮，越來越精準。
轟……轟……
又是七發開花彈，砸在了對面墨西哥軍陣中，這一次甚至死的人比上次更多，因為經過兩次炮擊，尤其現在是夜裡，那些已經熄滅一部分，來不及重新點燃的火把，成為了隊伍中踩踏事件的導火索……
在黑夜中，大量的士兵聚集在一起，在剛才的排槍對射中，代表著危險，代表著死亡，但在這一刻，卻是代表著混亂。
炮火打斷了他們互相配合的進程，反而將這些士兵拖進了數不盡的混亂之中，互相踩踏，而造成的慘叫，比比皆是，但最終，還是墨西哥軍官嚴厲的軍紀，和軍刀的威脅下，穩定了下來，只有地上那些被拖走的屍體，所留下的斑斑血跡，能夠展現出，當時是怎樣可怕的場景。
「反擊，立刻反擊……」後方的蘇姆看著前方那塊不斷爆炸的區域，臉色變的有些難看，他沒有想到，在如此昏暗的地方，雙方距離如此之近，那些劉家堡異教徒還敢炮擊，雖然被嚇了一跳，但是蘇姆還是冷靜的下達了還擊的命令。
轟……轟……
一陣炮火從墨西哥民兵的後方襲來，擊打在對面的陣地上，但是因為實在太黑，根本就沒有辦法瞄準，在加上距離的原因，所以大部分都沒有擊中，只有少部分炸在了炮兵陣地所在的地方。
轟……轟……
而對面劉家堡的炮兵陣地上，炮擊聲，從剛下一開始，就沒有停歇過，甚至給人一種，炮彈無限量的感覺。
咚……咚……
城頭上，劉鵬脫去外衣，露出雖然年輕原因，還有些稚嫩，但是因為常年鍛鍊，肌肉線條鮮明的身軀，拿著比棒槌還要大的鼓槌，一遍又一遍的敲在用美洲野牛皮蒙的巨鼓上……為了讓整個戰場都能夠聽見劉鵬敲打的鼓聲，甚至在一旁安置了不少用來擴音的喇叭。
銅製的喇叭，將氣勢恢宏，帶有旋律的鼓聲，傳遍了整個戰場，讓那些正在奮戰的劉家堡將士，大受鼓舞，本來因為長時間戰爭，以及傷亡而衰減的鬥志，瞬間又提了起來，一個個的，就像打了雞血一樣……不斷的向對面的墨西哥民兵還擊，讓對方苦不堪言。
甚至城樓上的鼓聲，一定程度上，還打擊了下方墨西哥士兵的士氣，在他們看來，這場本來信心滿滿的戰爭，打成現在這個鬼樣，肯定是這些劉家堡異教徒將靈魂獻給了魔鬼撒旦，要不然怎麼可能這麼能打……要知道他們只是和印第安人一樣的黃皮猴子，是不信仰上帝的異教徒，但現在異教徒卻比他們這些白人，而且是信仰天主教的白人更加英勇，這不得不說，這是對他們的侮辱，而這些墨西哥白人也不會承認他們不如劉家堡異教徒的，他們只會將原因推到魔鬼，推到一切超自然力量上面……
而現在，劉鵬通過喇叭擴散出來的擊鼓聲，成為了劉家堡華人將靈魂獻給魔鬼的又一佐證。
這不及沒有給墨西哥白人民兵帶來鬥志，反而帶來的更大的恐慌，畢竟上帝不知道到何時降臨，但魔鬼，就在眼前……
「魔鬼……他們都是魔鬼……」
「啊，我們會被魔鬼殺死的，魔鬼會將我們的靈魂獻給撒旦。」
一些本來就對戰爭後悔，甚至害怕的士兵，更是直接在軍陣中喊叫了起來，因為天太黑，火把又沒有那麼亮，所以他們叫的越發肆無忌憚，直接稱呼對面的劉家堡士兵為魔鬼……而對方之所以那麼英勇，也是因為得到了魔鬼的魔力，而他們一但被對方殺掉，死後的靈魂，就會被獻給魔鬼。
而對於那些早就對戰爭失去信心，又沒有什麼文化，從小到大，只知道放牧，騎馬打獵的，說話粗魯的墨西哥民兵來說，只有魔鬼才能解釋這樣的現狀。
自從魔鬼的言論傳開後，哪怕是最前方射擊的墨西哥士兵，都開始變的畏手畏腳起來，這一表現，又被對面的劉家堡士兵示為敵軍要敗的徵兆，所以打的反而更熱烈了……
砰……砰……
咚……咚……
密集的槍聲混合著城樓上傳來的富有節奏的鼓聲，不斷的響徹在戰場之上，很快，隨著幾聲石破天驚的叫喊，成為了壓倒整個駱駝的稻草。
「魔鬼，魔鬼……」
「我不打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我們都會被下地獄的……」
好幾個墨西哥軍陣中的墨西哥民兵都因為長時間，以及魔鬼的謠言，甚至是周圍的昏暗，而發生了崩潰。
火光，人影，叫喊聲，槍炮聲，甚至是那好似惡魔節奏的鼓聲，成為了整個戰場最可怕的武器。
墨西哥士兵的心態完全崩潰了，混亂，正在像傳染病般蔓延。
戰爭，已經展現出了他最可怕的一面，不止是消滅人類的肉體，同樣摧毀的，還有人的精神……
「快，快攔住他們……」前線指揮蘇姆看到幾個已經亂了的軍陣，臉色頓時大變，心中升起一絲從未有過的恐慌，這種恐慌就像。
死亡！！
「前面發生什麼事了？」最後方的羅曼男爵看著前方黑暗中那剛剛還很平穩的火光，突然變的混亂的時候，心裡咯噔一下，當場大喊道，「快，快去通知所有人往回撤退……」多年的戰爭經驗，以及在歐洲戰場的經歷，讓羅曼男爵立馬意識到前方發生了什麼，這種情況在歐洲戰場也時常出現，多是在長時間，而又疲憊的戰爭中出現。
這樣的情況在神州古代叫做營嘯，用醫學上的解釋，其實就是人在人多，而又處於高度緊張的環境下，因為一個人，或者一群人的爆發，而引發的連鎖反應。
當然，也不排除在裡面渾水摸魚的傢伙，而現在的前線，就有不少希望結束戰爭的墨西哥民兵混在其中，添油加醋……一點也沒有在乎這場戰爭的勝敗，以及他們這麼做，所帶來的後果。
「快，快整隊……」蘇姆剛剛還是騎在高大英國純血馬上，意氣風發的統帥，現在則像一個什麼問題都解決不了的老人，顫顫巍巍的在馬上，四處的大喊，「去鎮壓，鎮壓那群擾亂軍心的混蛋……」趁著劉家堡人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或者說，還沒有做好準備，蘇姆立刻召集自己的親兵，下達了鎮壓的命令。
但是他忘了，現在不是白天。
當鎮壓混亂的親兵加入軍陣後，帶來的不是撥亂反正，而是更加兇猛的混亂。
砰……
幾聲槍響，響在了最後幾個混亂的民兵團中，幾名被蘇姆派去鎮壓的親兵在情急之中，開了槍。
這不開不要緊，槍聲一響，就如同打開了潘多拉魔盒一樣。
砰……砰……
墨西哥人的軍陣中，已經開始自己人相互開槍了，雖然還沒有蔓延到所有的地方，但是這個頭一但開了，可就收不回來了。
「啊……」
一名墨西哥士兵被自己同伴一槍射殺在第三排的軍陣中，引發了一陣連鎖反應，先是第三排保持不住隊形，最後的最後，整個團都徹底亂了……混亂，代替了戰爭，成為了戰場上的主題。
對面和他們射擊的那一部分劉家堡士兵突然感覺到對面消失的槍聲，都有些疑惑，仔細觀察後才發現，對面已經徹底亂套了……
自己人打自己人，槍口已經不是對準他們，而是對準了自己人，也就是那些墨西哥士兵的戰友，甚至是長官。
砰……砰……
當看到這一幕後，所有人都興奮了，哪怕是那些受傷在地的士兵，都艱難的爬了起來，靠著自己隊友的身體，對著前方，扣動了扳機。
一時間，槍聲四起，混合著買墨西哥人自己在軍陣中射出的子彈，射向了早已混亂不堪的墨西哥軍陣……軍陣中，每時每刻，都有一名墨西哥民兵死去。
很快，整個戰場因為混亂，以及因為混亂而導致的自相殘殺的人數，迅速接近了剛才死傷的人數。
「怎麼還沒有撤回來，快讓那他們都撤回來……」眼看前方已經越來越混亂，羅曼男爵急的自己也要上戰場一樣。
「將軍，來不及了，前面已經亂了，他們很難叫回來了。」從前方趕回來的傳令兵，面容暗淡的對羅曼男爵匯報著前線的情況，自從他來到前線，看到的都是什麼，軍隊陣型混亂，軍隊中四起的謠言，以及對面劉家堡異教徒的頑強，而更令他震驚的則是，他們自己人的自相殘殺，他不止一次見到軍官被自己已經瘋狂的下屬殺害，而這僅僅是那名軍官對士兵的一次口頭上的教育，雖然話語中，帶有了侮辱性質，但在他看來，這不足以成為士兵反抗，甚至殺害自己長官的理由。
「那些團長呢？」羅曼男爵臉色變幻了不知道多少次，最終還是壓抑住內心的怒火，繼續詢問道。
「都在，他們也在商量如何讓局勢穩定下來，甚至有團長提出了共同鎮壓。」傳令兵對羅曼男爵繼續回答他在前線所看到的情況。
「愚蠢……他們是嫌局勢還不夠亂嗎？」當聽到那些團長打算聯合起來鎮壓的時候，羅曼男爵在也無法抑制內心的憤怒，直接大聲的罵道，「通知他們，儘量打更多的火把，同時讓那些還在清醒狀態的士兵協助，安撫住那些已經瘋了的傢伙，最後，組織剩下幾個還處於正常狀態的民兵團，掩護所有人撤離……」羅曼男爵將他所能夠想出的，唯一的解決辦法對傳令兵吩咐道。
「是，將軍！！」傳令兵聽後，立刻騎著馬往前線跑去。
而在後方的羅曼男爵，看著前方混亂的火光，以及那不時傳來的喧囂聲，臉色變的越發愁苦，最後喃喃自語道：「如果我據不接受總督大人的命令，會是現在的下場嗎？」這句話像是對自己說，又好像不是對自己說，但是從這也能夠看出，羅曼男爵內心的痛苦與掙扎。
對於他來說，本來這次的洛杉磯之戰，就是一個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但是因為劉家堡的存在，這件事發生了……他也只能重新組織聯軍，準備將洛杉磯給奪回來，但是因為華科科維亞總督的原因，他也是能更改原來長期的作戰計劃，改為強攻，白天受挫，他也只是重整軍隊，夜間的孤注一擲，也是他認為劉家堡不可能發現他的計劃……畢竟在黑夜中，調動如此多軍隊，如果他不是因為華科科維亞總督實在逼的太緊，他也不會做這樣冒險的事情。
但是現在的情況，完全出乎他預料，預測中會因為大規模行動而崩潰的洛杉磯防線沒有崩潰，至今還處於完整，反倒是他自己的軍隊，因為黑夜中，長時間的戰爭，已經接近崩潰，甚至可以說，已經崩潰了。
此時此刻，羅曼男爵只希望局勢能夠將前線的局勢穩定下來，甚至對於後面能否戰勝那些劉家堡異教徒，奪回洛杉磯，他已經不報自希望了，在他看來，光靠加利福尼亞的兵力以及資源，已經很難抑制這些劉家堡異教徒了，只能從本土調兵，甚至比這次還要多幾倍的兵力，這是羅曼男爵對目前局勢的看法。
「少主，下面亂套了……」趙偉興沖沖的走上城牆，對還在繼續擊鼓的劉鵬，將下面的事情都說了出來，臉上露出興奮的表情，在他看來，墨西哥民兵自己都亂成這樣了，這場戰爭的勝利，已經近在咫尺了。
「好好好……」劉鵬聽完後，面色通紅，額頭冒著汗水，不光是因為長時間擊鼓的原因，也有聽到消息後，激動的原因。
「立即通知城西待命的龍騎營，該他們上場了！！」劉鵬拿出了目前唯一能用，也是劉家堡目前最快速，最有力量的龍騎營，「告訴唐武衛，我要看到勝利的消息，我只要勝利！！」劉鵬目光咄咄的看著趙偉吩咐道，看著西方，眼神中閃爍著精光。
「是，少主！！」趙偉激動的應聲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