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慶祝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嗖……嗖……
劉家堡的夜空中,閃爍著絢爛的煙花,各家各戶的門前,火紅的鞭炮就像一場讚歌的前奏一般,熱烈開場。
砰……砰……
吱……
「誰呀?」巷子裡的一戶人家的門被打開,一個帶著方巾,穿著素色儒服,做著書生打扮的中年男子向外面詢問道,「原來是你們幾個小傢伙,今天這麼熱鬧不去玩,怎麼還來找我?」名叫嚴俊的中年男子看著外面站著的幾個穿著花花綠綠,腳上踩著新鞋的孩童笑著詢問道。
「嚴叔叔,今天是慶祝勝利的日子,我娘做了甜糕,讓我給您帶來。」其中一個奶聲奶氣的小女孩,從自己手中拿著一個用油紙包裹,麻繩系好的糕點遞給了對面的嚴俊。
「你們吃了嗎?」嚴俊一邊接過小姑娘遞過來的油紙包,一邊對外面的幾個孩子詢問道。
「吃了,吃了,我們都在家吃了。」小女孩看著身旁幾個眼睛冒光的小男孩,連忙對嚴俊回答道。
「一看就沒吃,來,一人拿一個。」嚴俊從兩個小男孩饞的表情中,看出了小女孩在撒謊,隨後當場解開了油紙上的麻繩,隨後取出其中包著的三枚拳頭大小,泛著黃白色,帶著甜香味的甜糕,彎腰遞給了面前的幾個小孩。
「接著,沒事,叔叔一個人也吃不了那麼多。」看著因為小女孩眼神警告而不敢拿的兩個小男孩,嚴俊心裡感嘆小女孩的懂事,隨後又安撫幾個小孩,「再說了,你們吃了,伱娘也不會知道,叔叔也不會說。」嚴俊隨後又對幾個小孩勸說道,直到這個時候,其中一個小男孩,才忍不住接過了嚴俊手中的甜糕,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哎,這就對了,人嘛,要及時行樂,別像你嚴叔,三十多了,還沒有娶妻。」嚴俊見到幾個孩子都吃起甜糕後,笑著拿自己打趣道。
「叔叔,你可以娶我娘啊,我娘她,等您好久了。」小姑娘一句話,差點讓嚴俊嚇的摔了一跤,「叔叔,你給我們當爹爹好嗎,以後叔叔教我們學習,就不用來回跑了。」小姑娘用看似天真,實則小算盤打的很響的眼神看著嚴俊,烏黑的雙眼,是那麼的單純,但內心可就不同了。
「這……」嚴俊一下子被弄的有些語塞,一時半會,說不出話來,「叔叔家裡還有事,就不打擾亂,有時間到叔叔這來玩,來玩啊……」嚴俊被三個小孩盯的有些心慌,隨即找了個蹩腳的理由,跑進了屋內。
「叔叔羞羞,這麼大人,還害怕。」
「哈哈……」
嚴俊的身後,傳來了兩個小男孩嘲弄他的笑聲。
「哎,這來北美這麼多年,終究還是一事無成啊!!」坐在書桌前,點好油燈的嚴俊,看著自己書桌上那些平常的在不平常的公文,口中嘆息道,「我難道真的要在這民事官的位子上做的死嗎,想我家當年也是出過舉人的,怎麼到我這一代,時運如此不濟??」嚴俊面色發苦的喃喃自語道,不斷的拷問著自己。
嚴俊出身於神州浙江,在當地也算個地主之家,祖上出過舉人,做當過知縣,田產不多,也就只有個幾百畝,還有幾間祖上留下的宅子,在當地不算大富大貴,也算是書香門第,比一般鄉間地主的地位不知道高了多少。
但是自從到了嚴俊這代,卻是徹底的家道中落,本來守著家裡那幾百畝地,幾間房產,還有個舉人招牌,好歹也能活的像個人樣,誰知道因為當地救災,他爹嚴密德發現當地縣官貪污救災糧餉,導致上萬災民餓死,憤憤不平之下,把消息捅到了省城,剛開始省城官員還是下來查辦,但是沒過多久,那個縣官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竟然無罪釋放,最後反而反咬他們家一口,說他們家嫉賢妒能,在當地欺壓百姓,本來這也沒什麼,構不成什麼罪行,但不知道那個縣官用了什麼手段,導致他們家的佃戶以及家丁紛紛站出來對他們家進行口誅筆伐……這也是算了,甚至還有人告他們家勾結邪教,欲行謀反之事。
鑑於白蓮教起義還沒被平定多少年,這件事又被那個縣官添油加醋了一般,把他們全家都抓了起來,審到一半,就直接判了個斬立決,但是因為他們家在當地畢竟有些名望,也有些故交,所以在變賣了所有家產之後,才沒落到個滿門抄斬的下場,但最終還是被流放福建去做官營船廠的縴夫。
要知道這縴夫的活可不是任何人都能做的,又累又辛苦,他爹和他幾個兄弟都累死在了福建,只有他一個人,因為結識紅旗幫海盜,最終在海盜朋友的引薦下,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上了賊船。
然後便在誤打誤撞之下,進入了劉衍為首的海盜小集團,最後的結局,自然是來到了美洲,但是立足美洲之後,嚴俊就面臨一個問題,那就是他和其他人相比,實在是資歷太淺薄,要軍功沒軍功,要機遇沒機遇,最後還是因為考過童生,授了個民事官的職務。
所謂民事官,說好聽點就是管民事,說難聽點,就是管理劉家堡內部百姓之間的糾紛,畢竟劉家堡就這麼大,出了什麼事,也犯不著打官司,但是內部矛盾依然是有的,所以他這種民事官也就應運而生,和後世的街道辦主任,有的一比。
這種事發生在一般人身上也就算了,但是嚴俊是什麼人,他們家祖上好歹出過舉人,眼看著那個秀才出身,甚至家世沒有他家顯赫的李昭武都做了四大營的營長,聽別人說,未來整編軍隊之後,還要升官……那對於嚴俊來說,那就是恥辱,是對他本人這輩子所有一切的否定。
而他之所以剛才在小女孩說要她娘嫁給他後,表現的那麼不自然,那麼不情願,這麼熱鬧的日子,不想著自己家,還能想著他,他嚴俊又不是書呆子,當然知道其中的用意。
雖然嚴俊知道,他這輩子很可能也就這樣了,就算以後升官了,也做不大,但是嚴俊就是很難接受這樣一個娶寡婦的命運,他們家雖然就剩他一個獨苗,但也正因為這樣,他才會如此的看中自己的婚姻大事,雖然老話說,貧不擇妻,寒不擇衣,但是他嚴俊畢竟沒有混到那份上不是……所以他現在還能抗住。
但是以後時間長了,他就不一定抗的住了,畢竟他也是人,也是個男人。
「哎,父親說的沒錯,聖人的書是拿來看的,拿來辦事,百無一用。」拿起手中的一本四書五經中的大學,嚴俊苦笑的說道,在他看來,他這幾十年都白活了,那麼多書也白讀了,到現在來到北美,也只混到個幫人處理街坊矛盾的民事官,這民事官,比訟師都不如啊……這是當初接到命令之後,嚴俊腦海中蹦出的第一個想法,也是現在一直有的想法。
「罷了,明日就將這份計劃投上去,要是沒人響應,也就算了,這輩子,找個寡婦也挺好,畢竟,孩子都是現成的……」拿起桌上夾在書下的一封用蠟封好的摺子,嚴俊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甚至在最後想起剛剛那幾個可愛的孩子,還露出了滿意的笑容,甚至有時候嚴俊也想過,是不是過一個普通人的生活也挺好,不用去想什麼仇恨,什麼祖宗基業,什麼舉人……
他嚴俊會不會活的更安心,更快活呢??
嚴俊捫心自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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堡主府內彩旗展展,彩色的燈籠掛的到處都是,整個堡主府,到處都是一片彩虹色的光芒,讓人看見,如同進入了一個,如夢如幻的國度,甚至就連周圍端著東西,打掃衛生,來來往往的下人,都成了童話中才會發生的場景。
「來,讓一下,先讓我把菜送進去。」端菜的下人,穿梭在忙碌的人群之中,就像一個穿梭在花叢中的小蜜蜂,不斷的尋找花蜜所在的地方。
端著盤子走進內院,只見內院內,已經擺滿了圓桌,上面擺放著精美而實惠的菜餚,桌上坐著劉家堡有名的大人物……下人小心翼翼的將菜放在桌上的一個空位。
「各位,今天是我劉家堡自從立足於美洲以來,最高興的日子。」劉衍站在台上,看著底下那些放下筷子的軍官以及文官們說道。
「自我劉家堡來到北美之後,可沒少受那些白皮鬼的欺負,又是讓我們交稅,又是想讓我幫他們打仗……」劉衍毫不避諱的說著當初和墨西哥白人談判時的條件,「媽的,老子直接和那幫白鬼子說,要錢可以,要命沒有……打仗,奉陪!!」劉衍板著一張臉,對底下的人繼續說道。
「哈哈……」
底下餐桌上的所有人都被劉衍剛才那番話給逗樂了。
「咱們拿下洛杉磯,保衛洛杉磯,諸君真乃肱骨之臣,功不可沒啊……請受劉衍一拜。」劉衍看著台下飯桌上,大大小小的劉家堡軍官,俯身拜道,臉上露出肅穆之色。
可見雖是籠絡人心之舉,但也算是真心實意。
「堡主不可,不可啊……」
「若無堡主帶我等遠渡重洋來到這北美大陸,帶領我等建立這番功業,我等豈不是要在清朝蹉跎一生,碌碌無為而終老,堡主對我等有再造之恩,應該我等拜堡主才對……」趙偉站起身,對劉衍拜謝道,話里話外都將劉衍的地位擺到最高,可見其之所以在名義上做到劉家堡軍隊二當家,不是白來的,沒點人情世故,早就不知道死在哪裡了,可能一個激烈的權利鬥爭,趙偉處在這個位子上,都很難避免。
「是啊,趙副帥說的是,我等能有今日,堡主您的功勞最大。」蘭雲第一個站起身附和趙偉剛剛說的話,雖然他所在的鷹揚營,因為防務的原因,在整個戰爭中,是被打散融入其他兩個營的,他本人也只是在後方幫忙整理作戰計劃,但不能說他沒有貢獻,光是他沒有為了爭功,不顧大局,搶著指揮軍隊,就足以軍中很多人欽佩了,他們自問,如果換成他們,他們做不到,畢竟這麼一場很可能名留青史的大戰,如果沒有他們的名字,豈不可惜,而蘭雲要不是跟著劉衍最早,也因此最顧及劉衍的顏面,以及劉家堡的大局,所以在戰爭中,主動將當主角的光環讓給武衛營的徐智,鐵衛營的李昭武,以至於現在很多人只知徐智,李昭武,甚至就連那個新成立的龍騎營,他們的營長唐武衛都比蘭雲的名聲大,名頭響,可見蘭云為劉家堡所做的犧牲。
「父親乃是我劉家堡的主心骨,我們這些依附於其上的,無論做了什麼,都是以您為主,以您為尊。」劉鵬站出來,對自己的父親劉衍拱手拜道,表情十分恭敬。
「好……」劉衍聽完後,叫了一聲好,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諸君這些日子都辛苦了,今夜大家不醉不歸,來,喝……」劉衍端起用瑪瑙打造的酒杯,看著裡面盛的半滿的酒水,劉衍對著台下所有人敬酒道。
「干……」劉衍先是將酒杯往所有人面前推了推,隨後一飲而盡。
「堡主,干……」
「干……」
台下飯桌上的所有人都站起身對劉衍回敬道。
「大家吃好喝好啊……」劉衍露出笑容,繼續對所有人招呼了幾句,隨後便下了高台。
「堡主,跟大傢伙再喝一杯,再喝一杯。」
「沒錯,堡主,今天一定要多喝幾杯。」
「堡主,我敬您。」
劉衍剛下了高台,馬上底下就是一片喝酒聲,甚至有一名不懂事的年輕軍官直接端起酒杯對著劉衍敬酒,讓那些老奸巨猾的劉家堡老人,都為他捏了把汗。
「行,我喝……」劉衍看著眼前衣著體面,紐扣整齊的年輕軍官,直接答應了下來,直接將別人遞過來的酒杯喝乾,「年輕人,你叫什麼名字,現居何職?」劉衍打探起這個年輕軍官的來歷。
「稟告堡主,我叫墨羽,是武衛營的一個步兵隊長。」墨羽恭敬的對劉衍抱拳回答道,雖然他剛才出頭要給劉衍敬酒的時候,讓很多人都有些驚訝,甚至捏了一把汗,但他自己卻不以為然,甚至看起來沒有一點剛才的輕浮之象。
「墨羽,好名字,還是個隊長。」劉衍看著眼前的墨羽,滿意的點了點頭,「李昭武,這樣有膽識的青年才俊,你要多多照顧才是。」劉衍隨後扭頭看向坐在左邊桌椅旁的武衛營營長李昭武,指著墨羽說道,直接讓對面的墨羽聽到後,心花怒放。
「堡主您真有眼光,墨羽是我們武衛營最能打的一個步兵隊長,您真是慧眼識英雄。」李昭武先是拐彎抹角的將劉衍誇讚了一遍,「堡主您放心,墨羽是我最得力的幹將,我怎麼可能不上心。」隨後李昭武又對劉衍回答剛才的問題。
「小伙子,好好干,等我們這些老傢伙干不動了,以後都是你們的天下。」劉衍走上前,拍了拍墨羽的肩膀,好似是對墨羽說,又好似對自己,乃至在場所有的老資格軍官說的一樣。
只有少數幾個人明白了劉衍的用意,隨後便把目光投向了在一旁看起來有些沉默的劉鵬,只見劉鵬面無表情,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讓那些觀察的人,不得不感嘆劉鵬的養氣功夫。
這麼明顯的話,一點都表達都沒有,甚至臉上沒有任何高興,以及高興以外的其他表情,完全就當是個平常事一樣。
「喝,大家都喝……」
「堡主,請……」
不知道喝了幾杯,劉衍醉醺醺的,由劉鵬扶著,離開了這間庭院。
「爹,您沒醉啊……」看著從自己身上站起來的劉衍,劉鵬沒好氣的說道,合著剛剛都是裝的啊……
「笑話,你老爹我,這麼點酒怎麼可能醉,想當年我……」劉衍一提起酒量,就滔滔不絕了起來,甚至還把自己當年在遠東和鄭一嫂,張保仔喝酒的事情說了出來。
「可惜,可惜……」劉衍說著說著,臉上就出現了落寞的神情,「若是沒有那檔子事,我們也不會來到北美,來到這個被咱們叫做劉家堡的地方,而且還干下了如此大的功業。」劉衍不在去想腦子中那些不開心的往事,而且很滿足目前的現狀,畢竟剛剛打敗了不可一世的加利福尼亞聯軍,劉家堡正是士氣高昂的時候,別說整個墨西哥共和國的軍隊打過來,就算是美國打過來,他們都不怕。
而這些自信心,都是靠這兩場有關洛杉磯的戰爭換來的……
「兒子,你記住,這些人今天可以和咱們同舟共濟,但以後要是成為了絆腳石,一定不能心軟……」劉衍突然對劉鵬說出這麼一番近乎冷酷無情的話,「需知,自古軟弱無能的主子,基本都死在了臣子的手裡。」劉衍繼續對劉鵬語重心長的教育道。
「是,父親,孩兒明白了。」劉鵬毫不猶豫的答應道,臉上露出嚴肅的表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