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0章 啊呀,朕現在病了
幾日後,未央宮。
「這個逆子,為何還沒有動作?」
太子不急皇上急,劉徹有些焦躁的將手中的奏疏扔在案几上,
「此事有那麼難辦麼?」
「他只需帶上密信,領著廷尉前去逐慕苑當面與劉閎對質便是,就算念及兄弟情誼又不想擴大影響,亦可先將逐慕苑的官員與僕從抓了,廷尉有的是手段撬開他們的嘴,屆時若密信中的內容屬實,又怎容劉閎抵賴?」
「劉閎倒還是次要的,真正需要查明的是那些與他暗通款曲的亂臣賊子,這些人一個都不能放過,否則只會夜長夢多!」
「蘇文你說,這個逆子是不是又犯起了糊塗,開始婦人之仁了?」
這麼多年下來,蘇文已經習慣了劉徹這種令他左右不是的問題,躬身答道:
「陛下,奴婢以為太子殿下這回自西域回來之後,與往日已經大有不同,雖尚未達到陛下的程度,但也必然不是糊塗之人,如今始終按兵不動也必是有自己的計劃……要不奴婢再去一趟博望苑,仔細詢問一下殿下心中的想法?」
「不必!」
劉徹聞言立刻否決了蘇文的提議。
讓蘇文三番五次上門詢問算怎麼回事,難道讓劉據以為他這樣的明君聖君也看透這個逆子麼?
「這些人跑不了,朕就想看看這個逆子究竟要如何妥善處置此事!」
「倘若把事給朕把事辦砸了,不能給朕一個滿意的交代,朕要他好看便是,也教他知道他與朕究竟差在哪裡!」
「諾……」
蘇文連忙又低眉順眼的應了一聲,隨後小心為劉徹奉上一杯使用露水煮好的花茶。
這幾年,他明顯感覺到了劉徹的性子變化。
雖然大多數時候,劉徹依舊是那個令人敬畏的九五之尊,但有時私底下,卻也偶爾會像現在一樣略顯幼稚和任性。
不過這話可不興當著劉徹的面說出來,搞不好可是要掉腦袋的……
同時他也不明白劉據究竟在等著什麼。
正如劉徹方才所說,這件事其實一點也不難辦,直接帶人去與劉閎當面對質,或是直接從逐慕苑的人入手,總歸能有所收穫。
此舉非但能夠儘快證實劉閎是否清白。
就算劉閎並不無辜,而劉據又念及與劉閎之間的兄弟情誼,實在不願反目動戈,亦可在探查的過程中搞些小動作,淡化劉閎的罪責或直接將罪責推出去。
這也是一個辦法,怎麼都好過這麼生硬的拖延。
並且如果劉據是這麼做的,其實就做對了!
畢竟人心都是肉做了,劉據和劉閎都是劉徹的親生兒子,他作為父親,自然也不願看到劉據與劉閎反目動戈……就算劉閎非死不可,家醜也不可外揚。
而劉據這個太子未來要執掌天下,更不宜背負弒弟之名,最好的選擇同樣是淡化劉閎的罪責或將罪責推出去,以雷霆手段處理掉那些亂臣賊子之後,將劉閎軟禁起來,要麼軟禁一輩子,要麼待此事徹底過去之後,再尋找其他的合適理由逼他自盡,就像當初劉徹的大哥劉榮一樣。
所以,這次劉徹其實就是在考驗劉據。
也是因此,劉徹才如此焦躁。
畢竟作為一個出題的考官,發現寄予厚望的考生拿到試卷之後,非但不趕緊動筆答題,居然還托著下巴閉上眼睛轉起了筆,全然一副準備交白卷的姿態,換了誰心裡都難免湧現出恨鐵不成鋼的焦躁。
然而現在非但是劉徹焦躁。
蘇文也全然沒底,不知道劉據究竟能不能會不會做這道題,能不能拿下一個令劉徹滿意的滿分。
他心裡自然是希望劉據能夠領會劉徹的用意,給出一個漂亮的滿分答卷。
如此未來劉據繼位大統的事便徹底穩了,說不定緊接著就會將一些政事提前交由劉據來處置,而以他現在與劉據的關係,說不定還能混一個二朝元老……
正如此想著的時候,劉徹忽然又問:
「蘇文,你說有沒有可能是朕始終在長安盯著,這個逆子、劉閎還有那些亂臣賊子均有畏懼,全都不敢放開手腳,故而施展不開陷入了僵持,因此才都按兵不動?」
「這……」
蘇文聞言一怔,他實在搞不懂劉徹為何會產生如此另闢蹊徑的想法?
不過話說回來,這種可能還真未必沒有。
首先是劉閎和那些亂臣賊子,有劉徹這樣的雄主坐鎮,他們就算有再多想法也肯定不敢有所動作,就連私下小動作就要收斂許多,除非活得不耐煩了。
其次劉據可能也的確會有相同的顧慮。
畢竟他之前已經吃過了衝動行事的虧,一不小心把自己的太子之位都給玩沒了。
俗話說吃一塹長一智,這次從西域回來,劉據也明顯成長了許多,在劉徹面前行事說話都極有分寸,顯然是動了腦子的。
那麼在這件非同小可的事上,他也一定會考慮諸多方面的影響,沒準兒現在就是因此才按兵不動。
甚至蘇文懷疑,劉據是不是已經掌握了那些亂臣賊子的信息?
只是那些亂臣賊子中有些位高權重、卻對大漢朝堂州郡頗有影響的大人物,而劉據考慮到今後繼位大統恐怕離不開這些人或這些勢力的支持,正在私下與其交涉,以此事當做籌碼來換取更多的政治利益?
若果真如此,劉據的成長未免也太快了,恐怕已經具備了一個合格天子的特質!
政治嘛,無非就是妥協的藝術。
需知就算劉徹設立了一言堂性質的內朝,還搞出了推恩令、遷茂陵、酎金奪爵等一系列政策來限制王公、大臣、諸侯與地方王族,但在許多時候也依舊不得不做出一些妥協,以此來換取這些人的支持與忠心。
畢竟所謂的封建制,本質就是一個大地主領著一群小地主統治百姓。
兩者的利益其實有許多共通之處。
如果大多數小地主支持大地主,那麼大地主就是名正言順的天子,如果大多數小地主反對大地主,那麼大地主很有可能就會成為亡國之君。
所以不管是推恩令,還是遷茂陵,亦或是酎金奪爵。
劉徹始終都把握著一個尺度,雖藉助了七國之亂的餘威,但也始終是拉攏大多數,制裁少數派,分而治之,這才確保了政策順利落地。
否則這些事就算依舊能夠辦成,也無法確保沒有阻礙,不發生意料之外的動盪……
畢竟在這個信息閉塞的時代,若論對百姓的影響力,皇室還真就未必比得那些地方上的豪門望族。
「就這麼定了!」
劉徹忽然又拍著案幾道,
「你即刻放出消息,就說朕近日身體不適,動身前往甘泉宮靜養,養病期間誰也不見,朝堂之事交付劉據處置,宮中事務交付衛子夫處置!」
「至於衛尉、北軍……命各部將領校尉各司其職,不見朕的虎符任何人不得擅自調動!」
劉徹到底還是留了一手,確保兵權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諾……陛下,那廷尉呢?」
蘇文不敢有異議,只是補充性的詢問。
廷尉非但有眾多酷吏,亦有三千可以調動的兵馬以協助巡視查案,如果衛尉和北軍都不能動,那麼廷尉就成了當前長安最強大的一支兵馬,誰掌握了這支兵馬,除了無法與劉徹抗衡之外,在長安已經可以呼風喚雨了。
「朕此前不是命廷尉協助劉據辦案麼,讓他們繼續協辦便是。」
劉徹擺了擺手,隨即往榻上那麼一癱,
「啊呀,朕現在病了,還不速速備車送朕前往甘泉宮靜養?」
……
劉徹忽然身體不適,前往甘泉宮靜養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長安。
同時他在這期間誰也不見,將朝堂之事交付劉據處置,將宮中事務交付衛子夫處置的消息,也同樣在朝野之間引起了不小的震動。
這讓人不得不猜測,劉徹目前的身體狀況究竟如何,竟到了連政事都要交付太子代為處置的程度?
劉據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也是有些始料未及:
「前幾天不還好好的麼,怎麼忽然就病了,還不允許前去探望?」
「說起來,現在的情況似乎與歷史上的『巫蠱之禍』越來越相像了啊,這也是歷史車輪轉動的結果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