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洛本就有意等林開農身體好了就向林氏夫婦坦誠自己不是林盼兒後就離開這裡。
雖說有自己不太能適應這裡環境的原因,但也著實不想給這個原本就貧困的家裡再增添一份負擔。
況且自己本來就已經冒用了林盼兒的身體,又怎麼好意思再承受這原本屬於她的疼愛。
這些日子以來,夫婦倆給她的關愛張洛都記在心裡,正因為如此,她更覺得自己像個小偷,偷了林盼兒的身體也偷了她該有的愛,現在也是時候還回去了。
猛然間,張洛雙腿一屈,跪倒在地,眼中含著眼淚回道:「謝大人收養之恩,盼兒願意跟隨大人回府。」
聽到盼兒的話,夫婦倆心如刀割,阿娥轉過身去止不住的抽泣起來。
半晌,林開農跪下,鄭重的說道:「我們夫婦倆願意,大人大恩大德,我們沒齒難忘。」
看到這難捨難分的場面,嚴道遠甚是感動,思忖了一會兒緩緩開口:「本官近日政務纏身,盼兒可在家中多待些時日,待本官處理完政事,再帶盼兒一起回府。今日時候不早了,本官就先告辭了。」
聽到這話,林氏夫婦才暫時從悲傷中抽離出來,恭恭敬敬的送嚴道遠出門。
嚴道遠走後,張洛「撲通」一聲給林氏夫婦跪了下來,她不想再欺瞞他們,她想告訴他們自己不是林盼兒,不是他們的女兒,甚至冒名頂替了他們的女兒。
可是這些話就像魚刺般卡在嗓子眼,咽不下去也取不出來,最終開口卻是:「阿爹,阿娘,對不起,女兒日後不能再承歡膝下了,不能盡到孝道,還望爹娘照顧好自己。」
這是張洛第一次開口叫他們爹娘,那一剎那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但是心中又是那麼的幸福甜蜜。
聞言,林開農趕忙拉起跪在面前的張洛,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傻丫頭,快起來,和爹娘有什麼好說對不起的。真要說對不起的,也該是爹爹我,要不是爹沒本事,哪至於讓你們仨跟著我受苦,更不至於要送閨女出去為奴為婢。」
「都說別再說什麼對不起了,閨女能去嚴府,是多少人想都想不來的,再說了,閨女又不是不回來了。以後啊不論我們在哪裡,永永遠遠都是一家人。」阿娥看父女倆淒悽慘慘的,強作鎮定的安慰道。
有些事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和之後的許多次。剩下的日子,張洛總是有意無意的就會叫爹叫娘,就好像上輩子沒叫過一樣。
......
不知道盼兒哪天去嚴府,阿娥趁著每天晚上上工回來後和早上上工前的時間裡,緊趕慢趕的給盼兒縫製了兩套新衣裳,納了一雙新鞋子。
他們家盼兒長這麼大還沒穿過像樣的衣服鞋子,到時候進了嚴府,別被人看她穿著寒酸欺負她才好。
一日晚上,阿娥帶著好多食物的原材料回來了,一進門就高興的宣布:「今日發了工錢,明日剛好休息,給我們盼兒做燈盞果吃。」說完,摸了摸張洛的頭。
印象中,上一次阿娥做燈盞果的時候還沒有俶兒,那時候盼兒才三四歲,林父林母還健在,饒州也沒有現在的天災,四個大人養個孩童還不算難,家中日子過得雖比不上莊上的富戶,但是溫飽絕對不是問題,甚至每個月都能吃上一兩回肉。
盼兒那時候挑嘴得很,阿娥經常要變著花樣的哄她吃東西,所有食物中,盼兒最喜愛吃燈盞果,每回做,小小的人兒總能吃上兩三個。
做燈盞果的工序繁瑣,材料多,做一次要費好些力氣,但是盼兒愛吃,阿娥就不怕麻煩的給她做,可能這就是做娘的心吧。
第二日清晨,阿娥早早起了床,煮好了粥後便開始忙活,張洛聽到動靜也起床幫忙來了。
兩人將昨日買的大米洗乾淨浸泡起來,然後將芹菜磨成汁,等大米泡了一個時辰後,加水磨成米漿, 再與芹菜汁混合均勻,入鍋小火不停的翻炒,直至炒成米糰狀。
再取李子大小米糰蘸油揉搓成球狀,左手由中間向外側按壓,逐漸形成燈盞狀。青豆、蘿蔔、香菇、地瓜、肉糜切末切丁,下鍋炒至五成熟,加入各種調味料提味。
最後將炒好的料放入燈盞皮上,架蒸鍋大火蒸一炷香的時間即可出鍋。
「出鍋後,給每個燈盞果上點入豬油,撒上蔥花,盼兒最愛吃的燈盞果就做好了。」阿娥幽幽念叨。
夏日的空氣中瀰漫著燈盞果的香氣,張洛顧不得擦唇角的口水,沒規矩的上手就抓了一個往嘴裡塞,突然「啊」的一聲叫起來:「我去,燙死我了。」
阿娥聞聲,詫異了一瞬,趕忙端來一碗涼水遞給張洛:「還跟小時候一樣著急,心急吃不了燈盞果,看,燙著了吧。」
聽到阿娥的話,張洛嘿嘿的笑了起來,撒嬌般的回應:「知道了,娘親。」
剛剛下意識的的反應,讓張洛心裡「咯噔」了一下,好在阿娥沒有發現什麼也沒有問什麼。
現在的日子太美好了,讓張洛寧願做個哪怕日後會被怨恨此刻也要貪圖眼下幸福的江洋大盜。
夜晚,躺在熟悉的草蓆上,身邊人都已熟睡,張洛卻失眠了,小心翼翼的下了床合上門,拿了張小馬扎坐在門口,星空還是那片星空,月亮還是那輪月亮,只是自己即將離開這裡了......
腦海中突然響起一陣微弱的抽泣聲,漸漸地,女孩帶著哭腔呢喃:「爹爹娘親,你們保重好自己的身體,俶兒你要快快長大,姐姐以後不能帶你玩了......」。
「盼兒,是你嗎?」張洛焦急的在心底問道。
「姐姐,看來我沒有回來,你也沒有回去。」腦海里的聲音有些失落。
「沒關係的,以後一定有機會換回來的。」張洛喃喃自語,像是在安慰林盼兒又像是在提醒自己。
對於今天自己擅自做主離開林家去嚴府的事,張洛此刻有些心虛,當時自己淨想著為這個家減輕負擔,忽略了林盼兒的想法。
「盼兒,饒州府新來了一位大人,今天來咱家調查爹受傷的事情,估計看咱家情況困難,讓我們去給他家當丫鬟,爹娘不捨得,我擅自答應了。對不起,姐姐沒有問過你的想法就擅自做了決定。」張洛不想隱瞞,一口氣說了出來。
良久的靜默過後,心中再次響起了聲音。
「姐姐,你讀過書嗎?」林盼兒沒有接張洛的話茬,輕聲問道。
「讀過。」
「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