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洗漱完,府中的婢女來報去正廳用晚飯。
張洛進門的時候,一襲黑影從她身邊一閃而過,順便撞了她一下,張洛差點一個趔趄摔下去,抬頭一看,那人正是嚴朗,不過嚴朗沒看她,徑直衝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無奈,張洛只得拂拂衣袖,不打算理會。
「嚴朗,你撞到人了,道歉。」身後一個清冷嚴肅的聲音響起。
「我不.....」嚴朗倔強的大聲道,轉頭與嚴辭冷峻的視線碰撞到一起,突然像林中受了驚的小鹿碰到兇狠的獅子般立即收回了眼神,忽的低下頭,乖乖道 ,「對不起。」
張洛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到了,暗暗感嘆這來自長兄的血脈壓制果然名不虛傳!
所有人都落座後,嚴道遠和王氏先動筷,其他人才開始夾菜。
嚴道遠夾起面前的菜詢問,「今日下午,廣榮王殿下來府上了?」
「是的,老爺,殿下聽說盼兒病好了,特地來感謝她的,順道也來看看我。」王令儀嘴角壓制不住的上揚,今日見到李廣凌,她是打心眼裡開心。
嚴道遠瞅了她一眼,王氏立馬假裝咳嗽了一聲忍住高興,見她的模樣,嚴道遠眼中泛起笑意,實在沒憋住,清了清嗓子道:「聖上說殿下尚未成婚,府上連個主事的人都沒有,你出生學士府定是個會操辦事情的,就把殿下和辭兒的餞行宴定在嚴府舉行了。」
「真的嗎?老爺你沒騙我吧,這可太好了。」王令儀高興道,年近四十的人臉上浮現十幾歲少女般的笑容,要不是孩子們都在,說不定都能親上嚴道遠一口。
「假的,為夫怕夫人操勞,以夫人近日身體不適,且一向不喜熱鬧為由給回絕了。」嚴道遠神色游離,故意可惜道。
兩人相處這麼多年,王令儀自然知道嚴道遠在故意逗他,不停地給他夾菜,想要用飯菜堵住他的嘴。
桌上的幾個小孩對這種情況早已見怪不怪,吃著碗裡的飯菜,嘴裡發出咯咯的笑著,畢竟嚴氏夫婦在京都的名門望族裡那可是出了名的恩愛夫妻。
反倒是飯桌上的張洛有些不自在,聯想到在那個世界裡,自從自己記事起,父母就沒有好好說過一句話,更別說在一張桌子上吃飯或者在她面前這麼恩愛的嬉鬧了,以至於小時候自己都以為別人家也和自己家一樣,直到看到了林開農夫婦,又看到嚴氏夫婦......
原來愛和金錢地位無關,在愛里長大的孩子從小就見識過愛的模樣。
「爹,娘,我吃好了,先回屋了。」嚴朗放下手中的碗筷,向嚴道遠和王令儀行禮。
嚴道遠這才意識到平日裡最調皮的兒子今日格外安靜,忙問:「朗兒,今日哪裡不舒服嗎?」
「爹爹,朗兒沒有不舒服,朗兒要回屋溫書。」嚴朗一本正經的回答。
聽到這個回答,嚴道遠愣了一下,王令儀搶言道:「爹娘知道了,朗兒快去溫書吧。」
嚴朗離開後,王氏神神秘秘的在嚴道遠耳邊低語了幾句,嚴道遠哈哈大笑起來。
「盼兒,你才剛正經讀書,不用理會朗兒,明日我找個由頭替你拒掉比試的事。以後朗兒要是再欺負你,你就告訴辭兒,這幾個孩子不怕我們倆,但是都怕他們的大哥,辭兒說打那可是真打啊。」說完,嚴道遠和王令儀一起笑了起來。
此刻張洛可笑不出來,一下午她都在想著怎麼搞來一副撲克牌和日後怎麼掙些小錢,後來嚴辭和李廣凌來了就更沒有時間看書了。
背書的事她早已拋到九霄雲外了,但是賭約都是自己提的,現在毀約這叫她以後在嚴府還怎麼混。
張洛臉上擠出一個比老奶奶哭喪還難看的笑臉,「多謝大人,盼兒會量力而為的。」
......
用完晚飯,張洛以八百米衝刺的速度趕回屋,抓緊每分每秒背書。
「趙錢孫李,周吳鄭王,馮陳褚衛......」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
夜色如墨,悄然無聲地覆蓋住大地,微風拂過,府里的桂花樹輕輕搖曳,一縷縷濃郁不失清新的桂花香氣溢入房中。
子時的梆子聲敲過,張洛書也背的差不多了,走進窗台合上窗戶,準備熄燈入睡。
「叩叩叩......」一陣輕緩的敲門聲傳入房內,張洛納悶這麼晚了誰還來敲門,壯著膽子走到門口。
「誰啊,這麼晚了還不睡來敲門?」
「是我,嚴辭。」
「哦,大公子啊,有什麼事情嗎?」
「來給你送一些東西。」
兩人站在木門兩側,一問一答。張洛疑惑,不記得自己與嚴辭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交易啊,需要深更半夜的來給東西,難道非要給自己那十兩銀子?
張洛帶著滿腹疑問緩緩開門,月光下,白皙俊俏、眉目如畫的少年筆直的立在門外,身後的影子拉的老長,手中正拿著一本小冊子。
「打擾了,我練完功路過你門前,看到你房中的燈火仍舊亮著,想必在為明日與朗兒的賭約苦惱,這上面記載了一些我背書時總結的方法與心得,你可以看看,或許會有幫助。」少年眉眼溫柔,聲音清澈道。
張洛一怔,驚嘆眼前的少年當真是個「立如芝蘭玉樹,笑如朗月入懷」的俏弟弟啊,不禁打了個寒戰,動作遲緩的接過小冊子,有些口吃道:「謝...謝謝大公子,沒什麼別的事,我就先睡了。」
......
不知是迫切的期待今日的比試,還是上床太晚沒有了困意,張洛一直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直到天亮也沒睡著。
不等春蘭來叫,張洛頂著兩隻熊貓眼乾脆早早地起床了,洗漱完用完早飯,第一個來到講堂。
一刻鐘後,嚴朗和嚴舒意才姍姍來遲地落座。整個府里都知道今日三公子要與林盼兒比試背書,講堂外早就擠滿了看熱鬧的侍女、家丁,被這麼多人圍觀背書,張洛頓時有些緊張了。
嚴辭從連廊偏偏走向人群,臉色冷峻的猶如高聳入雲的山巔盛開的一朵孤獨而驕傲的高嶺之花,剛才竊竊私語的人群看到他的到來,紛紛站成兩列,俯身道「大公子,早。」
聞言,少年嘴角輕起,淡淡扔下一句:「都沒事情可做了嗎?」
一語落地,瞬間擁擠的人群迅速散開,講堂外只剩下嚴辭一人。
張洛望向嚴朗,兩隻葡萄般圓溜溜的大眼睛下的淤青不比她少,此刻兩眼正困得不停地眨巴,想必昨夜也是一夜苦戰吧。
辰時,孔夫子撫著花白的鬍鬚,執著戒尺走進講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