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3章 豈能夠僭越皇權
「是。」玉芬的回答很是堅定,「小人現在是羊家的家僕。」
「好。」劉曜低著頭看向她,忽然又笑了起來,「你們對三妹妹還真是好呀。」
「她是主子。」玉芬又回了一句。
但此時的羊獻容卻忽然感到心寒,察覺到劉曜的口氣有異,忍不住攥了拳頭。她忽然意識到,自己越權了。
整件事情中,她忘記了,劉曜是神志正常的皇帝,是殺伐果斷的帝王,而她卻還用著以前對付傻子皇帝司馬衷的方法,在替皇帝行使皇權,在背後暗暗做事情,還揪出了他最親近的親隨。
有那麼一瞬間,羊獻容甚至在想,難道說劉固做的一切,劉曜是知道的?
不由得渾身一顫,心中有一絲異樣。
但也就在此時,劉曜已經從一旁的護軍手中奪過了長刀,直直地插進了玉芬的心口處。
玉芬應當是沒想到劉曜會動手,雙眼睜得極大,低頭看著插在自己心口的長刀,用盡力氣問道:「為何要殺我?」
「你知道的太多了。」劉曜手握長刀,倒是滿臉笑容,「這世間應當沒有繡衣使者了,你是最後一個。」
隨即,他抽出了長刀。
玉芬的血被長刀帶出,噴濺了很遠。
羊獻容沒出聲,而她身後的翠喜和羊獻康都喊了起來,「皇上啊!」
「怎麼?殺不得麼?」劉曜將長刀還給了一旁的護軍,斜著眼睛看了看毛鴻賓,「記住,世間再無繡衣使者,你們的女郎也是這樣說過的。」
「是。」毛鴻賓已經躬身站立,再沒有了之前的輕鬆自在。
「若不是她,整件事情破不了局。」羊獻容開了口,聲音異常的嘶啞。
「朕說過,她知道太多了。」劉曜又重複了一遍。
「她若是不知道許多事情,也做不了這件事。」羊獻容想要上前一步,但被翠喜拽住。她只好又繼續說道:「玉芬是羊家的家僕。」
「所以呢?」劉曜也笑著看向了羊獻容,「朕不能殺麼?」
「那你至少應當先問問我的意見吧?」羊獻容面露不快。
「這長安城的所有人和物都是朕的,朕沒有權利處理麼?」劉曜依然保持著微笑,但那笑容里卻沒有了往日的親昵,反而是疏遠。
就連羊獻康都看出了端倪,伸手扯住了羊獻容的衣角,低聲說道:「三妹妹,皇上說的都是對的,沒事了沒事了。」
「是哦。」羊獻容也笑了起來,「皇上說的都是對的。」
「你知道就好。」劉曜也在笑。他又看了看這座宅子,問許鶴年,「許道長,這宅子是陰陽宅麼?若真是如此,那可就太不好了,朕要讓羊家也搬走,莫要出什麼問題的。」
許鶴年的臉色也變了變,「只是編造出來的,不是真的。」
「哦。」劉曜點了點頭,「那以後許道長說話的時候,朕也是要仔細分辨一下了。」
聽到劉曜這樣說,羊獻容又忍不住出言道:「只是為了破案,皇上何必當真呢?」
「朕也只是說說,皇后何必認真呢?」劉曜瞥了羊獻容一眼,「事情都已經解決了,皇后快回宮歇息吧。你身懷有孕,不能如此操勞的。」
「……好的好的。」羊獻康已經替羊獻容回應了,他和翠喜,一邊一個,架著羊獻容就往出走。不過,這兩個人只是帶著羊獻容回了羊家,並沒有進宮去。
劉曜也不說破,只是眯著眼睛看著他們三個人的背影,片刻又對毛鴻賓說道:「這事情既然是你出面做的,就由你來收尾。葉家的人一概不留活口,他們家不是還有女兒女婿麼?人在哪裡?是不是你們設的局?」
「是。人在城外大牢中。」毛鴻賓也暗暗攥了攥拳。
「殺了吧。」劉曜甩了甩袍袖,「就按照皇后剛剛說的那樣昭告天下好了。這些瓷人……倒也真是可惜了,都砸了吧。」
「是。」毛鴻賓以及袁蹇碩和郭金畢恭畢敬地回答,並且恭送了劉曜出了葉家的大門,回宮去了。
他們幾個也不敢怠慢,分頭行動做事情去了。
許鶴年倒是站在這百十來人的屍身前有些發呆,他默默念著經文,卻覺得沒有絲毫效果,因為他自己的心也亂了,甚至有些惶恐和不安。
羊家這一邊則更是緊張,羊獻康的臉色極為不好看,低聲問著:「三妹妹,劉大哥這是怎麼了?怎麼就忽然變臉了?我們是在幫他忙前忙後查案子,怎麼現在好像是我們錯了一樣?」
翠喜扶著羊獻容坐了下來,也給她倒了一杯熱水放在手中。
他們三個人坐在羊獻康的寢室里,只點燃了一支燭火,顯得極為幽暗。
羊獻容抿了一口熱水,看著羊獻康,黑白分明的眸子中竟然全是悲傷,嚇得羊獻康蹲了下來,拉著她的手說道:「怎麼了怎麼了?沒事的,出了什麼事情,二哥在的!」
羊獻容的手有些顫抖,但她沒有說話,只是閉了閉眼睛。
翠喜已經跪了下來,低聲問道:「我去把張總管和大喜叫過來可好?」
「不用了,我們這就先回宮吧。」羊獻容搖了搖頭,「再給我帶一些烈酒,若是還有醬肉之類的,也可以的。」
「為什麼?」羊獻康的聲音大了些,「三妹妹,要不然,今晚不回去了,在家待一晚上吧。」
「不用了。」羊獻容閉了閉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已經將那股悲傷之意掩藏起來,「我要回去的,皇上還等著我呢。」
「劉大哥……」羊獻康張了張嘴,羊獻容立刻打斷了他,「二哥,他現在是皇帝,以後莫要叫他劉大哥了,永遠都不要叫了,記住。」
「好。」羊獻康鄭重地點頭,但卻覺得鼻頭一酸,有些要落淚的感覺。仿佛就是在這一瞬間,他明白過來。
終究不過都是因為皇權,他們大意了,覺得羊獻容可以仗著劉曜的喜愛做許多事情。但這一次,他們觸及到了劉曜的死穴,也是他一直標榜自己的皇權是迫不得已而為之,是那些人求他做的皇帝,並不是他自己想的。
這區別,的確是太大了。
而劉曜下的這一大盤棋,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