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311.少年和有口袋的貓
馬丁領。
這裡是被教會拋棄的領地之一。
即便是公平公正的神，也會有能照顧和無法照顧到的地方，這座以聖徒的名字命名的城鎮就是屬於後者。
蝗蟲來臨之後這裡屬於教會的教堂和勢力就全部撤走，僅剩下城主和她麾下的超凡者留在這裡苦苦支撐。
混亂，飢餓，瘟疫……
這些難以想像的陰影已經將這座古老的城市籠罩，深沉又無孔不入，就等著徹底侵蝕這座城市的一天。
塞姆里奧歷3058年十一月二十六日。
在一間狹小但是收拾得非常乾淨的小房子裡面，一位身材消瘦的少年正伸著懶腰起床——窗外透射過來的還是清冷的月光。
月亮還沒有下落，他就已經要起來幹活。
夜晚冰涼的氣息透過窗戶的縫隙侵入到溫暖的房間裡面，他打了個寒顫，連忙快速穿好了用羊毛做成的衣服，最後再穿上一件破破的皮甲。
不穿皮甲不行，這是他保暖和防身的衣服，也是這個家裡僅存的能穿出去的幾件衣服。
他的動作乾脆利落，很明顯就是習慣了。
等待他的是艱苦的勞動，靠著勞動換取到幾枚銅幣，然後買一些黑麵包混著基本就是刷鍋水放點鹽的肉湯帶回來喝。
然而當他準備出門的時候，在書桌的抽屜裡面忽然發出了嘎吱嘎吱的響聲，他立刻就走了過去，心想著如果是老鼠的話應該還能加個餐……
老鼠，那是肉啊！
他兩眼冒光，一把拉開抽屜。
結果當他一把拉開抽屜，裡面出現的卻是一隻藍白相間的小貓，脖子上還用紅色的繩子繫著金色的鈴鐺，白白的肚子上能看到一個半圓形口袋。
它笨拙地從抽屜裡面爬了出來，還因為站立不穩「喵」地一聲驚叫，然後「啪嘰」摔倒了地上，眼睛裡面似乎冒著星星。
威廉本來還有些警惕的心瞬間就放下了，甚至還有點哭笑不得，這是什麼地方來的笨貓？
生活在教廷的城市裡面，他當然是知道什麼突然出現的惡魔啦，魔鬼啦……那些東西就是會突然出現，然後誘惑人類墮落，最終成為食糧。
不過啥惡魔會這麼笨拙？惡魔不都該是狡猾的麼。
他低著頭看著那隻小藍貓，好奇道：「你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喵喵！」
藍白色的小貓在地上艱難地爬了起來，伸出爪子伸向自己的口袋，從裡面掏出了一隻木雕。
四肢俱全，身體也雕刻的很好，就只是臉還是空蕩蕩的一片。
那么小的口袋居然能掏出東西來？
「惡魔？！」威廉第一反應就是自己到底還是遭遇到了惡魔，第二反應就是他被木雕碰到了——
那精美的木雕在碰到他之後開始扭曲變形，幾秒鐘之後就變成了和他一模一樣的樣子。
木雕說道：「我替你工作。」
說完，它就拿起旁邊放著的裝著工作所需工具的袋子出門了。
他頗有些呆滯地看著木雕自己走出門，連忙跑到窗戶上看，結果發現那木雕無論是聲音還是動作舉止都和他平時沒有任何區別。
就連和街道上的人打招呼都很熟練。
一股怪異的感覺浮現在他的腦海裡面——今天……不用去工作了？
到底是高興還是感到迷茫無助。他自從父母在那場事故離開了人世之後，就一直持續著每天工作勞碌，日出打工，日落睡覺的日常生活。
現在忽然說不用他去打工幹活了，他第一反應居然是無所適從，甚至有些擔心那隻怪異的木雕是想來替換他的嗎？
不幹活，他還能做什麼？
多年的生活早就已經將他馴化成了這座城市中的一枚螺絲釘，離開了原本的生活軌跡，他壓根就不知道該做什麼。
——好在一旁的小藍貓很快給出了回答。
它再次從口袋裡面掏了掏，這次卻是掏出了一扇足足有一人多高的粉紅色的木門，立在了少年的面前。
「喵喵！」小藍貓催促著他去打開門戶。
威廉遲疑地握住了金屬製作的門把手，心想反正已經這樣了，他確實也很好奇這隻藍色的小貓到底想要他做什麼。
於是，他輕輕地拽了一下，發現不是拽開的，就擰了一下門把手。
「咔嚓。」
門被他打開了。
門的後面是一條清澈的小河，河岸邊生長著茂盛的蘆葦，還能見到一些同樣是貓的形狀，尾巴卻是草一樣的生物在裡面嬉戲打鬧。
金色的充滿活力的太陽剛剛從東方升起，在小河的水面上撒下細碎的金色光斑，一種完全沒有被城市污染過的，自然的畫卷在他面前緩緩展開。
這讓自出生起就每天生活在逼仄的街道，狹窄的房屋，不敢出城去看自然美景的威廉感覺到新奇，心臟跳動得非常快。
「餵。」
「你是什麼人？」
遠處忽然傳來了一道威武的聲音，緊接著，一根箭矢嗖地就射了過來，正好射到了威廉面前的土地上。
生活在教廷的城市裡面的威廉啥時候見過這種事情，嚇得一下子就跌倒在了地上，而他身後的門戶不知道啥時候已經不見了，直接就躺倒在草地上。
痛倒是不痛，但是害怕是真害怕。
因為一道高大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他的視線裡面。
是一位身材極其健壯，甚至有點嚇人的男性。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威廉，貓科動物的瞳孔注視著這瑟瑟發抖的少年，他拿著一把已經拉滿了的弓，搭上了箭。
半獸人！
這居然是人類和獸人的邪惡血脈，在教廷傳說裡面幾乎和惡魔沒有區別的半獸人！
半獸人用鋒利的箭頭對準了威廉，聲音冷冽。
「人類。」
「你是馬丁城的人類吧，教廷的走狗。」
他似乎對威廉非常的憤怒和厭惡，下一秒就要射出箭矢結束這傢伙的生命。
還好有一道同樣矯健的身影及時趕了過來，阻止了他。
「哥哥！」來者一把搶走了男性半獸人的弓，很不滿地說道：「瀚礁公爵都說了，人類也不是全都是壞人！」
來者穿著一身堪稱清涼的衣服，僅僅在要害和關鍵部位有皮甲遮擋。
裸露在外的肌膚仿佛被蜂蜜塗抹過一樣，在陽光下泛著健康地色澤。
嗯，是一位美女，唯一不太對勁的就是美女的頭上長著一對豎起來的，帶著絨毛的貓耳朵，身後還長著一條在搖晃著的貓尾巴。
男性半獸人同樣很不滿：「要是瀚礁島的朋友，我絕對二話不說邀請他們去居住，但是這人類憑什麼，他是馬丁城的人類！
教廷的走狗馬丁當初殺了我們的天靈薩滿！」
威廉感覺非常尷尬，他當然是聽過教廷的傳說，那些聖徒們消除邪惡，保護人類的傳說，可是在這一刻他忽然覺得……「邪惡」會不會也有自己的生活？
他身後那隻一直沒有出聲的小藍貓這會兒忽然慢慢悠悠地走了出來，伸出白色的爪子在口袋裡面掏了掏，從裡面掏出了一條……半米多長的繡著小花的布。
「咦。」
「這是什麼魔獸？空間魔獸？」
半獸人兄妹這才剛剛發現它，非常地驚訝。
可更驚訝地還在後面。
小藍貓示意威廉把布給抖開，鋪在草地上，在鋪好的那麼一瞬間，上面居然出現了熱氣騰騰的面、油光閃亮的炒肉，還有碩大的，抹滿醬汁的雞腿！
這樣色香味俱全的菜餚別說威廉了，哪怕是最近得到了一些援助的半獸人兄妹也沒有見過啊，瞬間就驚呆了。
小藍貓大度地揮揮爪子。意思是你們隨便吃！
半獸人兄妹和威廉對視一眼。
前者的眼裡閃過一抹尷尬的神色，後者的眼睛裡面卻有鬆懈下來的輕鬆。
有了這香氣四溢的食物，他們幾乎是立刻就摒棄前嫌，在小藍貓的喵喵聲中圍著布坐了下來，幾乎是狼吞虎咽一般地開始享用美食。
勁道十足的麵條，放足了各種調料得炒肉、燒烤得近乎完美的大雞腿，還有甜絲絲暖乎乎的酒釀糰子……
這些別說吃了，見都沒見過的美食居然還是不限量供應的——每當布上的食物吃完，立刻就會有新的食物出現，更神奇的是他們偶爾談論什麼食物，上面也能立刻就變出來。
兩個半獸人一個人類就這樣吃了一頓飽飯。
這是他們生命中第一次吃飽。
在吃飽喝足之後小藍貓再次掏了掏自己的口袋，從裡面拿出一個稀奇古怪的，他們三人都不認識的，其實叫做針管的東西。
「我來幫你吧！」威廉看著小藍貓拿著比它身子還大的針管，連忙接了過來，然後在小貓喵喵喵的指揮中將針管刺入到了旁邊一棵小樹裡面。
淡綠色的液體瞬間注入到了小樹的樹身裡面，下一刻，那棵樹就開始瘋狂生長，枝丫交纏，形成了一座樹屋！
樹屋！
他只是從傳說裡面聽說過，那是精靈族才有的寶貝，在樹屋裡面生活極其舒適，甚至還能永遠年輕快樂。
樹屋徹底長好之後，小藍貓率先用力推開了門，揮舞著自己的爪子邀請他們進去。
要是以精靈的觀念來看，這座樹屋會略顯簡陋，裡面沒有什麼特殊的裝飾畫也沒有什麼魔法造物，就連桌椅板凳都是長出來的。
但在半獸人兄妹和威廉的眼裡，這座樹屋卻難以想像的美好，乾淨整潔溫暖舒適，冷風都被隔絕在了明淨的窗戶和門外。
甚至牆邊還有一個小小的壁爐正發出噼里啪啦的木柴燒灼的聲音——樹屋居然也能有壁爐嗎？
三人宛如做夢一般被小藍貓帶著坐到了沙發上面，然後面面相覷，早就沒了剛才初見時的劍拔弩張。
威廉看著坐在對面的半獸人少女，臉蛋有些微微發紅：「你們好……我，我叫威廉·道普斯。」
半獸人少女微微一笑：「我叫羅麗莎。」
「你還是我見到的第一個人類小孩呢，聽說你們都居住在城市裡面，過的好嗎？」
她的臉上滿是好奇。
威廉一愣。
平常他能見到的全都是消瘦蒼白為生活和工作勞碌像是沒有靈魂一樣的女性，突然見到這麼一位陽光，健康，英氣十足的少女，即使是半獸人……
半獸人又怎麼了呢？難道他在城裡面過得很好嗎？教廷在離開的時候就連城裡的糧倉都掏空了！
他每天的工作就只能得到一塊發黑髮硬的黑麵包，硬的都能當兇器了！
坐在溫暖的樹屋裡面，他不由自主地就回憶起了最近的遭遇，那一樁樁一件件似乎都近在眼前，甚至包括他父母因為生命，去求牧師卻買不起贖罪卷只能死去的場景都浮現了出來。
在那座教廷看管的城市裡面，即使是生病也是有罪的，想要讓神為你驅散疾病，只能去購買高價的贖罪卷。
可是……他的父母明明就是為了教堂，在大雨瓢潑的夜晚去修繕神的雕像底座才會生病的啊。
難道為了神付出，也會生病？
他實在是無法將自己的遭遇說出來，於是只能笨拙地轉移話題：「還，還好吧……你們生活得怎麼樣？」
羅麗莎還沒說話，她的哥哥就冷哼一聲說道：「最近你們的人正在掠奪我們的資源，你說我們能過得好嗎？
呵呵，看你這個樣子，你們掠奪回去的東西好像也沒有分到你的身上啊，你們死了那麼多人到底是為什麼？」
這位健壯的半獸人小心翼翼地靠在溫暖舒適的沙發上面，聲音稍微低了一些：「死的都是普通人，得利的都是那些老爺們……」
他似乎是非常疲憊，胳膊上的傷痕泛著紅色，顯然是沒有經過好好處理有些發炎，很快就睡著了。
羅麗莎看了眼自己的哥哥，再看看一臉糾結的威廉，伸出手邀請道：「我帶你去我們的村子裡面看看吧。」
「可以嗎？」威廉有些侷促。
「當然可以！」少女一把拉過他的手，再抱上那隻正打算打盹的貓，直接就跑出了樹屋。
剛開始威廉還有些不適應，但是跑了幾步之後他就感覺這裡的空氣是那麼地新鮮，那麼地自由。
是在那座以聖徒之名建造的馬丁城裡從未見到過的美好場景。
他也奔跑了起來，和半獸人少女羅麗莎在生長著綠草的大地上奔跑，歡快的笑聲傳出老遠老遠。
他們的好心情持續了一段時間，直到看到了遠處的一支軍隊。
那是教廷的旗幟。
正有一位拿著錘子的牧師冷著臉狠狠地一錘下去，將一位被捉到的半獸人直接砸成了肉餅，骨肉崩裂。
人類少年和半獸人少女頓時呆愣在原地，一時間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但是他們一直牽著的手卻分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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