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1章 儒家聖賢,巔峰對決
茅小冬怔怔出神,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對面的儒衫年輕人,其形,神姿高徹,如瑤林瓊樹,自然風塵物外。其神,夜光之珠,仿佛一輪遺落人間的袖珍明月,未被月宮神人收回天庭,無數的碎片像那璀璨星光,如眾星拱月。
「果然是儒家的聖賢之境,不弱於老師,禮聖,亞聖的存在,剛剛顯現的道理,文章,精義,甚至隱隱超出了至聖先師的桎梏枷鎖,自成一家!」
「他若是願意加入儒家,神像必然可以進入文廟,位置足以進入前三之位!」
茅小冬作為上五境的儒家聖人,學問精深,智慧非凡,眼光獨到,見識過人,能夠隱隱窺見周珏對儒家精義的理解已經到了深不可測的境界,足以成為儒家的聖賢,為世人所敬仰。
「小師弟的這顆金色文膽得到了儒家聖賢的道理,文章,儒家精義的餵養,煉化成為本命物候,品秩大大提升,真是幸運至極!」
茅小冬為陳平安由衷的感到高興,本命物的品秩高低對修士的影響極大,高品秩的本命物可以大大的加快修煉速度,提高對大道的參悟,使其以更快的速度登頂,好處多多,數不勝數。
煉化這顆金色文膽,涉及到了儒家修行,相較於尋常練氣士的煉化本命物,還要多出一件天大的麻煩事,就是默默念誦一些與之相關的文字,聖賢文章,詩篇。這一關在儒家修行上,被譽為以肺腑之言,拜訪請教聖賢。
在中土神洲的那座正宗文廟中,有一處秘不示人的學問堂,全部是儒家聖賢留給浩然天下,並且被天地認可的一篇篇文章,一句句道理。
諸子百家的許多開山鼻祖,或是一些名動天下的後起之秀,都曾前來瞻仰此地,任由他們施展神通參悟這些道理文字,甚至還可以將其收取挪走。
學問堂中的字有大小,金光也分濃淡,離地最近的金色文字,往往字體越大,散發出來的光彩越是光明純粹。有些高處的,已經算是字字珠璣,重若萬鈞,不動如中土五嶽,是足可流芳百世的文章。諸子百家的祖師雖可以撼動,甚至可以將其中許多文字挪到別處,但至今無一人,能夠稍稍移動地面上那些如巨大粟米的金色文字。
那些金色文字是至聖先師,與禮聖的根本學問。
在儒家文廟的秘史中,至聖先師與禮聖某些懸停在學問堂稍高處的文字,也曾出現過金光褪去,自行消散的景象,第一次出現這樣的情況後,浩然九洲學宮聖人都為之震動,驚駭不已,就連當時坐鎮文廟的一位儒家副教主,都不得不趕緊沐浴更衣後,去往至聖先師與禮聖的神像下,分別點燃清香,只有兩位聖人不曾露面。
撼動至聖先師,禮聖文字道理的人後來被儒家文脈尊奉為亞聖,面對學宮聖人的震動驚駭,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話。
「天底下沒有萬世不易的學問,天底下沒有盡善盡美的文章,不值得大驚小怪,不然要我們後人讀書做學問做什麼?」
也正是因為這句話平息了儒家學宮的震動,後來又一次出現這種情況時,學宮諸位聖人雖然依舊震撼,但卻也不再大驚小怪,儒家又多了一位被尊稱為文聖的老秀才。
傳聞當年崔瀺決定叛出文聖一脈之前,就去了中土文廟那座學問堂,在那邊一言不發,看了地上如金色粟米的文字,足足三天三夜,只看最底下如巨大粟米的金色文字,稍高處的文字一個不看,因此在神人之分這條細微幽深的道路上,走得極遠,說不定還是世間最遠之人。
齊靜春也曾進入過文廟學問堂,參悟了足足五天,悟通了無數的道理精義,才奠定了他走上三教合一的根基,學問成就在文聖一脈弟子中最高,有望開宗立派,稱宗做祖,達到那幾位聖賢的境界。
本來茅小冬比較擔心陳平安在這一關上有些困難,畢竟自己這位小師弟讀書沒有幾年,即使將書上的道理讀到了骨子裡,但是畢竟年紀太輕,見識淺薄,書上得來終覺淺,有些道理還是需要用時間來醞釀沉澱才能懂得的。
事實也如茅小冬所料,金色文膽雖然被陳平安成功煉化,但是金色儒衫背劍小人面容模糊,品秩沒有達到理想的狀態,有些美中不足,好在是周珏及時出手,以自身所悟的聖賢級別的儒家精義餵養金色儒衫小人,使得其品秩大增,已經不弱於任何人,奠定了最穩固的根基,最深厚的底蘊。
「聖賢出手幫助其領悟儒家精義,道理,文章,這樣的機緣古今罕有,小師弟真是好運道啊!」
茅小冬搖了搖頭,眼中露出了羨慕和高興的神色,內心的十分感慨。
金色儒衫背劍小人吸收了周珏參悟的許多道理精義,導致陳平安心神熏熏然,狀態好似醉酒了一般,身形搖搖晃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雙眼惺忪,臉色漲紅,腦海中浮現出了無數儒家精義,道理,難以消化,足足過了半個時辰,才勉強清醒過來,受益匪淺。
「多謝周先生指點!」
陳平安搖了搖腦袋,讓自己變得清醒一點,雙眸閃爍著明亮的光芒,臉上帶著欣喜的笑容,連忙站起身來,作揖拱手,行了一個大禮,由衷的表達了感謝。
「行了,不必謝了,你畢竟是師妹喜歡的人,我如果不幫你,還能幫誰!」
周珏不耐俗世之禮,擺了擺手,他本就對陳平安的心性十分欣賞,又加上寧姚的關係,自然不會只是單純看著陳平安的本命物因為少了儒家道理精義餵養而變得品秩太差。
周珏話音一落,身形就漸漸淡化,好似融入了虛空,消失在了原地,完全無視了這一方小天地的束縛,來去一般,悄無聲息。
「果然是聖賢境界,即使我坐鎮這方小天地,也沒有絲毫的察覺出他是怎麼到來離開的!」
茅小冬作為文聖一脈的弟子,修為已經晉入了上五境,乃是儒家聖人,山崖書院的這一方小天地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卻完全沒有辦法限制周珏的來去,甚至連察覺到對方的蹤跡都做不到,這樣的境界已經是儒家聖賢的境界,若是他願意在文廟學問堂中留下自己的根本學問,他所悟的道理必然會十分貼近地面,化為如巨大粟米的金色文字,讓儒家再添一位聖賢。
山巔光陰長河緩緩倒流,金秋時分退回盛夏光景,落葉返回樹枝,枯黃轉為濃綠。
陳平安手掌一翻,掌心多出了兩枚金色玉牌,這是當初左右為他出頭得來的寶物,裡面蘊藏著大量文運,可以滋養提升金色文膽的品秩,使得金色儒衫小人更加快速的吸收煉化周珏餵養的道理文章,儒家精義。
兩條手臂粗細的金色溪澗,縈繞在玉牌四周,然後緩緩流淌進入陳平安手心,去往金色文膽儒衫小人所在氣府。
當金色文運溪流湧入氣府,那金色儒衫小人立即起身,不再躺著,藉助文運之力煉化文章道理,儒家精義,臉上笑容燦爛,合不攏嘴,蹦蹦跳跳,手舞足蹈,這是陳平安在自己的人生中極少外露的孩子本性。
金色小人在溪水停滯在洞府後,蹚水而行,來到了洞府大門口,大喝一聲,只見一條由純粹真氣化成的火龍飛掠而至。它一個蹦跳,坐在那龍頭之上,呼呼喝喝,使勁晃蕩雙腳,駕馭火龍巡狩這座人身小天地。
陳平安以內視之法,看到這一幕後,頓時有些汗顏,一臉黑線,暗暗嘀咕。
「自己怎麼這麼頑皮?感覺不比裴錢,李槐好到哪裡去啊?」
另一邊,裴錢與李寶瓶相處時間多了,也變得熟悉了許多,少了幾分拘謹,但終究還是有些自慚形穢。
之後裴錢認識了李槐,二人倒是相見恨晚,十分投機,整日裡湊到一起玩鬧。
裴錢腰間懸佩竹刀竹劍,端坐在長凳上,口若懸河,唾沫橫飛,給李槐和他兩個小夥伴劉觀,馬濂講述自己的江湖歷程。
「你們應該看出來了,我裴錢,作為我師父的弟子,是一個很冷酷鐵血的江湖人!被我打死、降服的山澤精怪,不計其數。」
被裴錢以瘋魔劍法打殺的牛虻,山路上被她一腳踹飛的癩蛤蟆,再比如被她按住腦袋的土狗,被她抓住的山跳,都被她想像為未來成精成怪的存在了。
將信將疑的劉觀端茶送水,馬濂則趁著裴錢喝水的間隙,趕緊掏出瓜子糕點,只有李槐懷抱著一隻彩繪木偶,臉上裝傻笑著,心底其實覺得這個黑丫頭,人不可貌相,比自己和阿良還能吹牛,碰到了對手!
這一日,裴錢去陳平安客舍那邊搬出竹箱,拿出自己的多寶盒,她與李槐私底下有一場宗師之戰,約戰於東華山之巔。
東華山山頂,李槐已經在那邊正襟危坐,身前放著那隻來歷不俗的嬌黃木匣。裴錢咧咧嘴,將多寶盒放在桌上。兩個孩子對峙,十分有趣,引來了無聊的周珏觀戰。
「師伯,你也來看我和李槐之間山巔決戰了!」
裴錢黝黑的小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歡迎周珏的到來,她認為自己與李槐這場宗師之戰足以驚天動地,名留青史,百世流芳,周珏能夠來見證更為其添了幾分光彩。
李槐在驪珠洞天就曾見過周珏,這幾日也在書院中碰到過,他是個自來熟,更是聽阿良吹噓過周珏的實力,說他是當世劍道第一高手,也對周珏的觀戰表示了歡迎。
「周珏,你很幸運,可以看到我和裴錢的這場巔峰對決,足以成為你日後吹噓的資本了!」
「哦,那我可真榮幸,一定好好觀戰。」
李槐對周珏露出了一個讚賞的眼神,不愧是阿良的朋友,就是懂規矩,有資格觀看自己與裴錢的這場巔峰大戰。隨後他目光轉動,看向了裴錢的多寶盒,臉上露出了凝重之色,如臨大敵,沉聲道。
「裴錢,你先出招吧,我接著就是!」
裴錢口中發出一聲嗤笑,得意的打開了姚近之贈送的多寶盒,九宮格制式,裡邊有精緻小巧的木雕靈芝,還有幾枚孤品稀世錢幣,一塊歲月悠久,包漿厚重的道家令牌,雕刻有赤面髯須,金甲紅袍,眉心處開天眼的道家靈官神像。
周珏隨意掃了一眼,就對裴錢這些收藏給出了一個鑑定結果,除了靈官牌和木靈芝,多是世俗珍玩,算不得仙家靈器。
裴錢伸手將那塊道家令牌輕輕拿出,放在了桌子上,一臉嚴肅的向李槐喊道。
「請接招!」
李槐也打開自己的嬌黃匣,從裡邊拿出一位遊俠仗劍的泥人偶,雙臂環胸,自信十足,開口道。
「我有劍仙禦敵,還能殺敵,你怎麼抵擋?」
裴錢連忙拿出那塊質地細膩,造型古樸的木雕靈芝,放在了道家令牌旁,自信滿滿的說道。
「就算挨了你麾下大將劍仙的飛劍,我也有靈芝,這是大補之藥,能夠續命,你再出招吧!」
李槐冷哼一聲,傲氣凜然,掏出第二隻泥塑小人兒,是一位鑼鼓更夫,得意的說道。
「敲鑼打鼓,吵死你!」
周珏聽到這話,看了一眼認真的兩個小人,險些笑了出來,沒想到更夫居然還能參與這等大戰,也算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鑼鼓更夫也能與道家仙人,仙劍同台比武了。
裴錢冷笑一聲,從容不迫,頗有幾分武道宗師的氣象,從多寶盒中掏出了那幾枚名泉,擺放在了桌子上,往前一推,說道。
「有錢能使鬼推磨,你的小嘍囉叛變了,反過來在你窗外鑼鼓喧天!輪到你了!」
李槐露出了驚駭之色,眉頭微皺,再拿出了一尊泥人兒,這是一位披甲武將塑像,煞氣騰騰,氣勢驚人。
「這這沙場大將,對我忠心耿耿,你拿錢錢砸他,他也不會叛變的!」
李槐不等裴錢應對,又拿出一尊拂塵道人泥人,擺在了武將雕像旁邊,說道。
「我這是一位住在山上道觀里的神仙老爺,一拂塵甩過來,足以排江倒海,你認不認輸?」
裴錢眉頭高高皺起,沒有將手伸向多寶盒,小心翼翼的從袖子中掏出了一枚金黃色的小葫蘆,看了一眼觀戰的周珏,放在了桌上,勝券在握的說道。
「我這隻手捻小葫蘆,乃是咫尺物,什麼仙術,法寶都能收入其中,一個臭牛鼻子老道士的拂塵算什麼!」
隨後,裴錢又從袖子裡掏出了桂夫人贈送的香囊錢袋,從裡面取出了一截晶瑩剔透的桂枝,吹牛道。
「這可是月宮桂樹的一截樹枝,落地生根,可以長出一棵比山嶽還要高大的桂樹!」
李槐雙眸肅穆,連忙拿出了最後一枚泥人,仙子騎鶴,縹緲脫俗,不落凡俗。
「我這名侍女坐騎是仙鶴,可以將你的桂枝偷偷叼走!」
裴錢大怒,摘下了腰間的竹刀竹劍,重重拍在桌上,怒聲道。
「仙劍削去仙鶴的爪子,寶刀砍掉你侍女的腦袋!」
李槐神色更加凝重,終於將自己麾下頭號大將的彩繪木偶拿了出來,足有半臂高,威風凜凜,不同凡響。
「他可以一手抓住你的劍,一手攥住你的刀!」
之後,兩個小人不擇手段,無所不用其極,為自己的寶貝賦予了玄妙神通,道家仙術,廝殺慘烈,互不相讓。
一旁觀戰的周珏看得目瞪口呆,要是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四座天下最強大的寶物都被裴錢與李槐收入了囊中了呢。
石桌上,琳琅滿目,擺滿了裴錢和李槐的家當,兩個小傢伙的勾心鬥角,各逞心機。最後,李槐長嘆一聲,拱手抱拳道。
「罷了,我輸了!技不如人,棋差一招,我李槐頂天立地大丈夫,輸得起!」
裴錢雙臂環胸,淵渟岳峙,經過這一場巔峰對決,她的宗師氣度徹底成形了,微微點點頭,用一種讚賞的眼神望向李槐,開口道。
「沒關係,勝敗乃是兵家常事,你雖敗猶榮,在江湖上能與我拼鬥這麼多回合的英雄好漢,屈指可數!」
英雄惜英雄,李槐臉上也露出了幾分笑意,轉頭看向了周珏,開口道。
「周珏,你有幸看過這場巔峰之戰,算是你的福氣。」
裴錢也是老氣橫秋,得意忘形的斜眼瞥著周珏,強裝謙遜。
「我不是那種喜歡虛名的江湖人,所以周師伯你自己記住就行,不用到處去宣揚。」
李槐和裴錢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咧嘴一笑,惺惺相惜。
裴錢想著以後李槐負笈遊學,一定要讓他知道什麼叫真正的江湖高手,何謂人間絕頂劍術、霸道刀法。
李槐想著以後離開書院遠遊,一定要拉著裴錢一起闖蕩江湖,又能聊到一塊去,他也比較心安。
周珏也十分給面子,拍了拍手掌,讚嘆道。
「我此生歷經百戰,也從未見過如此激烈精彩的宗師決戰,堪稱萬年來第一大戰,足以名留青史,萬古流芳,被後世之人敬仰!」
裴錢,李槐聽聞此言,兩顆小腦袋高高昂起,神采飛揚,意氣風發,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讓人越發感到好笑。
「周珏還是你靈光,有見識!要是換成李寶瓶,榆木腦袋,怕是根本看不明白這場大戰的精彩之處!」
李槐大言不慚的嘲諷著,小臉上露出了蔑視的神色,他在書院中最怕的就是李寶瓶,打不過,還說不過,總被她欺負。
周珏笑而不語,這話李槐也就是背著李寶瓶才敢說,一物降一物,李槐見了李寶瓶就像是老鼠見了貓,沒少被欺負的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