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國公府壽安堂內，歡笑聲一片。
坐在上首的顧老太太被大兒媳阮氏逗得前仰後合，直笑到眼淚都飆了出來，這才勉強止住笑聲。
她拿帕子壓了壓眼角，揶揄道：「都是做母親的人了，還像小姑娘一樣頑皮，哪裡聽來的這些渾話。等恆兒娶了媳婦進門，我看你還能像現在放肆。」
阮氏笑著回，「那我便帶她一同到壽安堂來鬧母親，讓您都沒空念經，一刻不得閒。」
「你啊！就是玩心太重，我老骨頭一把，可經不起你們這樣的折騰。到時我叫人把壽安堂門一鎖，不放你們進來。」顧老太太打趣的說。
阮氏裝出委屈的樣子，「喲喲，母親這又嫌棄了我不是。」
婆媳倆之所以說話百無禁忌，相處的從容自然。
是因為阮氏的母親跟顧老太太是閨中密友，除去這一層關係，兒媳婦又是老太太親選。
自然相處融洽，並從未紅過臉。
在歡笑聲中，崔媽媽從外間走了進來，衝著二人福身，「老太太、大夫人。」
「何事？」顧老太太問。
「回老太太的話，大少爺回京州了。」
「這麼快！」阮氏激動的從圍椅上一躍而起，興奮的說道：「信上不是說再過兩日嗎？」
她往前走了兩步，視線越過崔媽媽，卻見門外空無一人。
阮氏的臉上略顯失望，心也跟著懸了起來，「恆兒他人呢？」
「張安說大少爺進宮述職了。」崔媽媽道。
「那就好。」阮氏自覺有些失態，不好意思的對婆婆說：「看我一時高興過頭了。」
顧老太太知道這個兒媳婦哪都好，但卻是慈母心腸。
但凡是關於自個兒孩子的事，不論好壞樣樣都十分盡心。
「不打緊的。」
顧老太太拿起茶杯啜了一口，見崔媽媽竟還站在原地候著，就知她還有事情未說完。
「這裡無外人，有事儘管說！」
「是！」
崔媽媽先看了眼阮氏，然後才開口道：「剛剛我路過角房，聽到檐下的小廝說，大少爺騎馬歸來的路上，被二夫人的外甥女給攔下了。大少爺為了救人，用身體護住了她。」
聞言，顧老太太的臉上剎時籠罩起烏雲，瞳孔微微一縮，雙眸寒光盡現。
阮氏的反應也是出奇的大，聲音提高了八個度，指著崔媽媽道：「你說什麼！」
崔媽媽垂首，「老奴也是胡聽了一嘴。攔馬之人名喚季知薇，是商戶之女，五年前被二夫人接入府中撫養。聽說前些時日因為二少爺幾句話就投河了！」
在乾啟國男女設大防，這當街摟抱之事，說起來可大可小。
崔媽媽為免主子們再找後帳，就一股腦將自己知道的全部說出。
顧老太太捏緊手中的佛珠，抬手拍了下旁邊的小几，發出一陣脆響。
「白氏品性不端，當初就是跟盛海私相授受嫁進府中。沒想到她的外甥女竟品性惡劣至極。此女怎麼糾纏懷兒的，我不管。
但這回卻敗了公府名聲，累了我的恆兒，殃及府中未出閨的小姐。我老太太不能坐視不理。你別哭了，隨我去偏院。」
顧老太太瞧了眼正在垂淚的阮氏，起身便往外走。
阮氏和崔媽媽趕緊上前，一左一右扶住。
再加上身後一堆的丫鬟婆子，一行人浩浩蕩蕩向聽雪軒走去。
偏院門口有婆子在那裡守著，離老遠就瞧到了顧老太太。
她一見來勢洶洶的架勢，就知道准沒好事，慌裡慌張的跑去通知二夫人。
白氏頭疼還未緩過勁，當下又聽到婆婆來了，也顧不上病體，忙迅速整理儀表，匆匆前來請安。
「母親、長嫂安好。」白氏施禮。
對於這個二兒媳，顧老太太嫌棄的要命。
她停下腳步，拿眼皮夾了她一下，瞥見白氏頭上戴的抹額，生硬的問道：「怎麼又犯病了。」
邢媽媽扶起主子，替白氏答道：「回老太太的話，近日早晚天涼，二夫人這才犯了舊疾。」
顧老太太重哼一聲，用厭惡的口吻道：「年紀尚輕，竟還不如我一個老太太。身子骨弱，就不要往府里攬事，惹得外面一片閒言碎語。」
白氏心裡一沉，第一反應就是季知薇投河一事，被老婆子知曉了。怕損了府中小姐的名聲，找我興師問罪來了。
沒等她思索片刻，顧老太太沉著臉又問：「季知薇住在何處？」
白氏愣了一下神，旁邊的丫鬟答：「聽雪軒。」
「前面帶路。」
這回白氏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徹底確認了老太太是因季知薇而來。
有人早已給聽雪軒報了信兒，季知薇站立在院門口，見到公府的主子們，便規規矩矩的福身。
「季知薇給老太太、大夫人、二夫人請安。」
「起來吧！」
季知薇平身抬起頭，眼神中閃過驚訝，好華麗的婦人。
只見顧老太太身著滿繡錦袍，手裡捻著佛珠。
滿頭銀髮被打理得一絲不苟，簡單盤於腦後，上面僅插一隻通體剔透的碧玉簪子。
耳垂和手腕上都戴著出自同一款玉料的耳墜和手鐲，在日光的照耀下，閃爍著柔和的光。
而身側的中年婦人，雖稍遜老太太的雍容華貴，但也是氣質若蘭，風姿綽約。
只是看向自己的眼神，透著一股股寒意。
阮氏同時也橫了季知薇好幾眼。
見她臉上雖未施粉黛，但衣著卻艷麗無比。
一看就是個不莊重的主兒，對她的印象更是差到谷底。
其實這也不能怪季知薇，她倒想選個素淨的衣服，可滿柜子挑不出一件。
原本今日所穿那件，沾了污垢，布料又撕破了。
她也不能著破衣出來迎接，無奈之下才選了這麼一件，但還是被阮氏詬病。
阮氏也不給她留情面，單刀直入。
「你就是今日攔我兒子的季知薇？」
「是！」
季知薇點頭承認，「但事出有因，我為救人。」
她事先就想好了說辭，季知薇不能明說是被趙芙蓉推出去的。
人家是高門貴女，無憑無據任誰都會不信。
只會讓人覺得她往趙小姐身上潑髒水。
更不能說是自己不小心衝出去，這話有損自己的名聲。
所以思來想去，唯剩下救人這一條可行。
聽到季知薇為自己辯解，氣急敗壞的阮氏怒斥。
「你個弱女子救什麼人，分明是在給自己找藉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