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氏「你」了老半天，也沒將「賤人、狐媚子、勾引」這樣的詞兒說出。
單憑這一點，顧老太太就很佩服這個兒媳婦。
就算在極度不冷靜下，她也保持住了當家主母的涵養。
顧老太太不忍她窩火，便替阮氏做主，用命令的口吻對白氏道：「人你管不住，我便帶走去管，你好好養病。」
白氏聽得雲裡霧裡的，她到現在還不明白髮生何事，季知薇就稀里糊塗的被帶走了。
她當然不肯，開口剛要阻攔，但卻被顧老太太一道陰戾的目光給嚇住。
白氏只能福身相送，「母親、長嫂慢走。」
季知薇也不害怕，面色平淡的跟隨在後。
尤其在路過月亮門時，瞧見孫婆子對自己點頭。
她的嘴角竟還浮現一絲笑意。
來到壽安堂，顧老太太居中而坐，阮氏坐在下首，她二人都未讓季知薇落坐。
顧老太太審視季知薇半晌，見其臉上毫無懼色，始終端莊而立，心中暗自忖：此女不簡單。
所以她並未用恐嚇之儀，而是緩緩開口。
「我衛國公府向來不仗勢欺人。我憐你雙親皆亡，是個寄人籬下的小孤女。現今發生此事，不論對錯在先，畢竟女子的名節勝過天。我給你兩條路可選。」
說到這顧老太太特意頓了下，輕輕拎動手裡的佛珠慢悠悠的道：「這第一條路，是給恆兒當妾。」
沒等季知薇回答，坐在圍椅中的阮氏先炸了。
她側過身面向婆婆，眼眶泛紅，聲音都發起了顫兒。
「母親，您這是何意。我們是高門貴族，豈能讓恆兒納一個商戶出身的女子做妾。這說出去不但惹人笑話，而且也辱沒了門楣啊！」
這次顧老太太沒慣著兒媳婦，板著臉反問：「那你說怎麼辦？難道逼著她再跳一次凌蘭河。讓外界匪夷我們的品性，說衛國公府欺辱一個小孤女，敗了名聲。」
阮氏一時啞口，她太過激動還真沒想到這一層。
眼中噙著的淚水終於滾落下來，她拿出帕子拭淚，也沒忘嫌棄的瞪了季知薇好幾眼。
季知薇坦然自若，輕啟唇瓣道：「謝老太太為我思慮周全。我雖無父母教養，但也有些品性在身上。我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貴府的大少爺。所以還望老太太再勞神指第二條路。」
這個回答顧老太太仿佛早已預料到，表情未起一絲波瀾。
反之阮氏倒是吃驚不小，她早已認定季知薇會選第一條。
雖然是當小妾，但這裡是衛國公府，恆兒是未來的國公爺。
這是何等的身份和榮光，她就這樣輕飄飄的放過了。
阮氏難以置信的問道：「你此話當真。」
「自然，如夫人不信，我可立據為證。」季知薇不亢不卑、音色如蘭。
「那倒不必。」顧老太太揮了一下手，「這第二條路就是你出府，從此徹底斷了與我們府上的聯繫。」
「好！」季知薇當即爽快答應。
顧老太太心思一松，她其實也不是真的想讓季知薇進門。
但自己是高門，怎麼也得拿個態度出來，免得以後留下什麼話柄。
如果季知薇真選了第一條，顧老太太也自有辦法。
先將她放到莊上，等過個一年半載，無人關心此事了，再讓她徹底消失。
至於怎麼個消失法，那便是後話了。
顧老太太伸手拿起茶盞，便聽到季知薇的聲音又響起，「小女還有一事相求。」
她沒料到小姑娘又來個後手，顧老太太的臉當下一沉，眉眼間冰涼一片，「何事？」
季知薇福身一禮，「小女已滿十五，想單立個女戶。但知其中的手續繁瑣。所以請老太太行個方便，可否助我辦成此事。」
顧老太太沒有當即應下來，而是反問道：「只有這一事？」
季知薇自然明白這句話的含義，老太太怕自己再提出什麼過分的要求，所以多問了一嘴。
其實立女戶這事很簡單，只要年滿十五的無親人在世的孤女，便可去府衙辦理。
但因為季知薇的戶貼握在白氏手裡，她不可能交還給自己
所以季知薇便趁著這次機會提出，她知道老太太必不能拒絕。
她還想把帶走雲霜和財產之事全部說出，但怕顧老太太耐心全無。
且就算她答應下來估計也是敷衍了事，讓自己去找姨母商量。
莫不如等自己出府後，再好好想個萬全之策。
想清楚這些關竊，她立刻回道：「僅此一件。」
「好！」顧老太太答應，吩咐崔媽媽，「你去二夫人那要表小姐的戶貼，再交給管家，讓他去府衙儘快辦妥。」
「是。」崔媽媽領命退下。
「謝老太太。小女告退，即刻出府。」
這衛國公府，季知薇真是一刻都不想多待。
哪知沒走兩步，卻被顧老太太叫住。
「你且等一下。」
季知薇回身站定，心中存疑，莫不是老太太反悔了。
只見顧老太太蠕動乾癟的嘴唇道：「在風口浪尖上你貿貿然出府，定會引起旁人非議，認為是我們容不下你，把你攆走的。所以我老婆子想著，你再多留幾日，等女戶辦下來，風頭過了，你再出府也不遲。」
雖是商量的口吻，但季知薇明顯感到老太太的決定不容拒絕。
既然女戶在人家手裡攥著，也不差這一兩天，季知薇也只能同意。
顧老太太道：「聽雪軒就別回了，你姨母有病也別叨擾她了。我這壽安堂空房多，你就暫且委屈幾日。」
說完，她對一旁的丫鬟珍珠使了個眼色。
珍珠會意，走到季知薇面前福身，「表小姐，請隨奴婢來。」
季知薇剛邁過高高的門檻，就聽到阮氏的抱怨，「母親，你何苦將她留下。」
顧老太太的聲音略低，「你是公府夫人，維護恆兒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
隨著她的腳步漸遠，餘下的話，季知薇並未聽清。
關於談話的內容，她壓根就不關心，無非是阮氏吐槽自己幾句罷了。
隨著珍珠一路前行，穿幾條幽徑，再繞過一座假山後，在一座小房子前停下。
此處被綠竹環繞，屋前有個圓形小花壇，開著不知名的粉白小花，微風拂過，陣陣花香飄來。
與假山呼應，自成一體，形成個小小的院落。
珍珠邁步上前打開門，掃視了一圈後，對季知薇作了個請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