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話頭,季知薇便知是她有要事相告,便讓雲霜將人領到西暖閣。
柳兒衝上磕頭,「少奶奶對奴婢的恩情,奴婢沒齒——」
「說重點!」季知薇即刻打斷。
柳兒本想對少奶奶歌功頌德一番,但見季知薇臉上顯出不耐的神色。
便轉而明說:「您身邊有薛姑娘的眼線,但很可惜奴婢並不知她是誰。」
季知薇早就預料到,並不感到驚訝,平靜地說道:「你想要賣我個人情,不單單是要說這些吧!」
聞言,柳兒咽了咽口水,顯出柔弱之姿。
「奴婢雖跟在薛姑娘身邊不長,但隱約也察覺到她的一些事。臨近二夫人出殯之日的頭天晚上,薛姑娘叫奴婢早早去睡,而她自己卻在子時二刻去了角門,見了一人。」
就知道柳兒手裡有料,季知薇來了興趣,坐直身體。
「繼續說下去!」
「奴婢離得遠,聽不清他們的對話,但卻借著月光看到那男人的臉上有塊痣。大小如銅錢般,位置在——」
柳兒用手指向自己的臉頰,像是叫不准地說道:「好像是長在左嘴角這兒,不對,也好像是長在右邊。奴婢有些記不清了,但奴婢能肯定一點的是,薛姑娘回來後,手裡多了一包東西。」
季知薇認真聽完,轉頭對雲霜道:「看賞。」
雲霜轉身進到內室,須臾後,拿著一個荷包,單手遞給柳兒,「拿著吧!」
柳兒沒接,扭捏地說:「您能放奴婢出府,奴婢已是感激不盡。奴婢只是將看到的異樣告之,怎好意思收您的銀子!」
季知薇嘴角上揚,像是在笑,但卻更像是戲弄。
「行了吧!我是女人可不吃你哄騙男人的那套。你能上我這告密,無非就想得些銀子。」
當場被季知薇揭穿身份,柳兒面色頓時一僵,但很快便恢復如初。
也不再偽裝成嬌弱的樣子,而是賤兮兮的笑了兩聲。
「那奴婢謝過少奶奶了。」
說完,伸手接過來,掂了掂,露出心滿意足的表情,這才揣入內懷。
季知薇喝了一口茶水,放下杯子。
「既然你記得那男子的外貌特徵,我便勞煩你替我找到那個人,賞銀呢!自當加倍。」
柳兒要的就是這個,她勾唇一笑,盡顯嫵媚,「勞煩不敢當,但少奶奶您就擎好吧!」
在柳兒走後,雲霜特意將她跪著的地方掃了掃,又撣了撣清水。
見狀,季知薇打趣道:「你就那麼討厭她。」
雲霜手裡端著盆子,一邊往地上灑水,一邊吐槽。
「您瞧她那風塵樣兒,奴婢看著就噁心。原本奴婢還真以為她是什麼苦命的人,哪知被您幾句話就套出了原形。」
說著,雲霜停住手上的動作,面帶狐疑地問道:「您是如何得知她是勾欄院的人?」
季知薇用手托住香腮,「她隱藏得極好,起先我也並未看出,只是在她離開清輝堂時,無意間發現她腰部纏著紅線。又結合了她剛剛的言論,由此推斷出她的身份。」
「你細想啊!如真是靠賣糖水過活的女子,就算真瞧見什麼,也會選擇閉口不談,以免惹禍上身。但她卻特意在臨走前,將此事透給我,說明她對喪儀上發生的事,也起了疑心,才會賣我個人情。」
「還有依她這麼聰明,怎會不記得男人嘴上痣的位置,無非是在強調,只有她才能找到那個人。那我便讓她去找嘍!」
雲霜聽得兩眼發光,無比佩服。
「小姐果真聰慧。」
轉而她眉心微皺,「小姐,要是真找到那個男人,您是想去老太太那,告發崔媽媽嗎?」
「當然不了。」季知薇偏著頭,堅起食指晃了晃。
「這人有那麼多奇門怪法,我是想找到後,為我所用。」
*
喪儀完畢,是要請弔唁的來賓吃豆羹飯的。
二房的父子皆不靠譜,怕再失了規矩,怠慢了賓客,所以國公爺父子一直盯到最後。
白事宴一結束,便在阮氏的陪同下去了壽安堂,一家三口坐得一會,便回來到了清輝堂。
但剛進入院門,顧盛強便對顧彥恆道:「我有軍務在身,先去書房議事,你陪你母親聊幾句。」
說完,也不看阮氏,就邁大步離開。
去議事,不叫顧彥恆,這明顯就是不想跟阮氏相處的託辭。
阮氏心中自然明了,她手中的帕子被絞作一團,欲開口留住夫君,然話至唇邊,卻又生生咽下。
她恨自己多年來,竟還未習慣被顧盛強冷落。
而後她收住傷感,低落地說道:「恆兒,你也累了一整天了,快回去休息吧!」
顧彥恆想安慰母親,但自己又不是能說會道之人。
也怕自己說錯,再惹母親傷心,便躬身道:「那兒子先行告退。」
但沒走出兩步,卻又被阮氏叫住。
「對了,恆兒,我還有一事要跟你說,明個兒季知薇要去壽安堂給老太太侍疾。當然這是我的意思,你也不必掛懷她會受屈兒,我自會想法護著她。」
話說如此,就算顧彥恆想駁回這事,但瞧著母親那落寞的神情,也只能冷著臉順從地點了點頭。
回到棲子苑,他路過正房門口,但卻沒如常進去。
只是透過窗棱看裡面燭火盈然,頓足了一會兒,心裡自覺對不住季知薇,便邁步去了書房。
雲霜出門倒殘茶,瞥到了顧彥恆的背影,進到內室稟告季知薇。
「小姐,世子爺剛剛回來了。奴婢瞧著他在我們屋前站了一會兒,便走了。」
季知薇躺在床上,眼睛也未睜一下,輕「嗯」了一下便當作答,用手拉起被子將頭蒙上。
雲霜見小姐要睡了,拉上帘子,退出內室。
心裡納著悶,「這兩人是怎麼一回事。前幾天不還是卿卿我我的,怎轉過頭又冷淡了起來?」
雲霜也沒談過戀愛,想了半天也得不到要領,便收了果盤裡的果子,拿去下人房吃。
次日,季知薇不到四更天就醒了,也沒叫雲霜和孫婆子陪著,自己梳洗過後,隻身來到了壽安堂。
站在漆黑的夜裡,高聲吶喊。
「祖母,孫媳兒來給您請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