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太太話鋒一轉，嘆息道：
「他同樣也是顧氏子嗣，但卻沒有你的福氣。年過十八還未有半點功名在身上，我做祖母的實在愧心。所以未與你們商量，便向宮裡遞了帖子，想著讓他們夫婦與你們一同去。一來好長長見識，二來相護之間也有個照應。」
聞言，大房一家皆是一怔。
但顧老太太卻像是沒瞧見似的，自顧自地說道：「並且皇上也已經允准了。」
顧彥恆冷目一凜，意正言辭地說道：
「現在衛國公府正處於微時，皇上對我們顧氏一族成見頗深。顧紹懷他從未與官家打過交道，您妄自讓他面聖，若出現舛誤。一旦被皇上追究下來。祖母，您可曾想到後果。」
未等顧老太太開腔，聽到顧紹懷被貶損，趙芙蓉率先坐不住了。
她突然站起身，橫眉豎立，撐著兩隻碩大的鼻孔，重哼一聲。
毫無恭敬地說道：「世子爺，你說話有失偏頗，憑什麼長嫂是商戶出身就能去得，而我夫君是官宦之家的公子，就去不得。且紹懷熟讀聖賢書，論規矩來講，比長嫂要好上一大截。」
她輕嘲一笑，語氣里透著不屑。
「莫不是世子爺怕我夫君的才氣，被皇上賞識，所以你才不肯讓他進宮。」
一向端莊持重的阮氏，都快被此番言論，給氣炸了。
見過不要臉的，可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
還好意思拿顧彥恆與顧紹懷相比，這人是不是腦子有病。
她剛要開口駁回，但卻被季知薇輕拍了一下手，露出婆婆請息怒的表情。
隨後季知薇倩麗起身。
「弟妹，你出身高門，怎麼說話竟不如我知輕重啊！想起什麼，便說什麼，一點腦子都不過。這要是進了宮去，驚了聖駕可怎麼好。」
趙芙蓉也聽出了好賴話，抬手一指。
直呼其名：「季知薇，你貶損我？」
季知薇瞧著被激怒的趙芙蓉，勾了下紅唇，嗤笑道：
「弟妹，你這點火就著的性子可不好，若是皇上對你說了堵心的話，你難道也要叱責他老人家不成。我還是勸你一句，為了保命，還是不要進宮為好。」
說完，轉頭對顧老太太道：「祖母，您說是我說的對嗎？」
此刻，顧老太太的臉青白一片。
她心裡暗暗咒罵趙芙蓉，真是個上不了台面的賤貨，被人說了兩句就勾起火氣。
這要是真進了宮，出了錯，我們全家不得給她陪葬啊！
顧老太太在剜了季知薇一眼後，便對趙芙蓉道：「你現已嫁人，就莫再使小孩子心性。今日就讓懷兒一人進宮吧！這以後的機會多得是，你先在府中好好磨磨性子。」
「祖母。」
趙芙蓉不忿，驚叫出聲。
這可是她為了讓顧紹懷出人頭地，特意送了老太太兩間鋪子，才求得的機會。
怎的單憑季知薇一句話，就將自己面聖的機會給活活斷送了。
顧紹懷怕趙芙蓉再多說兩句，連自己的那份都給被季知薇給削奪了。
便咳嗽一聲，吸引趙芙蓉的注意力，衝著她拼命地眨眼睛，示意她別再發瘋。
趙芙蓉領會意圖，只能幹瞪眼生著悶氣，怏怏地一屁股坐下。
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竟坐到了顧老太太身上，害得她差一口氣沒喘上來。
*
三人同時進宮，按理來說共乘一輛馬車即可。
但季知薇和顧彥恆都煩顧紹懷，便分坐兩輛馬車，一前一後向皇宮駛去。
在車上，顧彥恆板著臉，像是個冰雕似的，一言不發。
可見是真生了顧老太太的氣了。
但這點子小事兒，對季知薇來說，卻不算是什麼，並未掛在心上。
她現在更關心的是，在去往皇宮的路上，會經過東道街的金水胡同。
她想看一看屬於自己的宅院門臉長什麼樣，有沒有傳說中的氣派。
顧彥恆雖心裡生著氣，但也不耽誤不時瞥季知薇兩眼。
瞧她從車子行駛開始，就一直盯著窗外，便耐著寒氣，溫聲問道：「你在看什麼？」
聽到世子問話，季知薇也不想告知他實情，便隨意找個理由應付。
「我許久未能出府，想看看街上的熱鬧。」
聞言，顧彥恆的胸口一悶，並且還伴著無來由的負罪感。
覺得是自己將她困在院裡，每天只能看著那四方的天。
在這一瞬，顧彥恆想為女人做些改變，便直接脫口而出。
「你若喜歡，我可許你每日外出。」
聞言，季知薇回頭望向顧彥恆，似是不相信地問道：「世子爺當真？」
顧彥恆朝她露出一個清淺的笑容，同時用手輕揉著她的頭頂，寵溺地說道：「我何時騙過你。」
這一下，季知薇沒躲。
但卻在心裡暗想，好好地說著話，怎還動起手了，這個習慣可不好。
顧彥恆不知季知薇心思，瞧著她乖巧無比的可愛樣子，籠罩在頭頂的霧霾一掃而光。
並且非但未將手拿開，順勢又多揉了幾下。
他覺得氣氛尚好，便又提起了別的話茬兒，「你何時跟母親的關係如此親近了？」
既是世子爺問話，他又主動提及讓自己可以隨意出府。
那季知薇便沒有再冷著他的道理。
她往邊上側坐了一下，迎著他的目光。
開口道：「此前，我送過幾回點心給母親，許是合了她的口味，便對我開始改觀。」
「就這？」
顧彥恆眉頭蹙了蹙，一臉狐疑地說：「據我所知，母親可不是喜好美食之人，區區幾塊糕點就將她給征服了？！」
「要不然呢！」季知薇跳開視線，又盯向窗外。
「雖說你們是母子關係，但您終歸是男子，這女人的小心思，也只有做女人才能了解。當然，我也算是歪打正著，討了母親的歡心。」
季知薇說的輕飄飄，但顧彥恆聽著卻是分外感動。
母親的性子，他最知道。
雖為人良善，但卻倔的很，俗稱一根筋。
但凡認定的，就不會輕易做出改變。
如她對自己父親的情感，就算遭受多少冷待，都始終如一的愛著他。
可見，這種改觀，季知薇自己做出了多大的努力。
顧彥恆心裡發甜，突然想抱一抱她。
正在此時，前進的馬車恰好一拐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