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盛海苦哈哈地說道：「母親抬舉我了，我如今連自己個兒都護不住，還管得了旁人。您可知，就在剛剛我被皇上罷官了。」
顧老太太心頭一驚，呲道：「你說什麼？莫要開這般玩笑！」
顧盛海癟著嘴一臉愁容，指著自己鼻尖，怏怏開腔。
「您以為我在拿自己的仕途開玩笑？！哈~」
隨後語帶不善地說道：「不光我的官職被一擼到底。皇上還明令禁止，但凡顧氏一族在朝為官的，品階降級一等。適齡男子皆不可，再參加闈考入仕。」
「啊！」顧老太太愣不相信，轉過頭問顧盛強，「他說得可是真的？」
顧盛強抿直唇線，點了點頭。
「怎麼會是這樣？」顧老太太悲憤地一拍大腿，將這口大黑鍋扣到季知薇頭上，用恨絕的目光剜向她。
「你這個賤蹄子，掃把星，莫不是你，我們衛國公府怎會如此？就是因為娶了你，我們才會一直倒大霉。」
聞言，季知薇不怒反笑，滿臉都是輕蔑，眼神里裹上刀子，言語更是絲毫不善。
「明明是祖母的錯處，怎好怪到我的身上。您本就知道，皇上性情難辯。邀世子爺跟我入宮，是想挑出錯處，藉由給衛國公府難堪。可您卻一意孤行，未與任何人商量，便擅自做主將表哥一併送入宮中，這才造成如此大的禍端。」
顧老太太瞪眼，「你的意思，是怪我了？」
季知薇睨著她，嘴角露出譏嘲。
「顧紹懷行為不妥，那是他性子使然，固然可恨。但不可否認的是，您才是整個事件的始作俑者。如果沒有你，他也不可能進宮，不會因此斷腿，顧氏全族更不會被無辜牽連。」
季知薇句句話落到實處，直扎人心。
顧老太太被激得直翻白眼，胸膛起伏的厲害，以至於說起話來都不連貫，指著季知薇「你」了老半天。
站在一旁久而未言的趙芙蓉，現下聽到幾人的對話，細細思慮了一番，茅塞頓開。
自覺季知薇說得有理，便跟她站成一隊，衝著顧老太太吼道：「是了，正是因為你，顧紹懷才得以進宮的。他出了事，全賴你。」
顧老太太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她使勁捶了幾下胸口，又喝了一口阮氏遞過來的茶水，這才將氣給喘勻乎。
面對趙芙蓉這個二愣子的指責，她自然要撇清關係。
當下矢口否認：「是誰低三下四地跪在壽安堂求我，讓我向宮中遞帖子的。我那是不堪其擾，可憐你們二房，才勉強同意的。怎的，你如今又將這盆髒水潑給我，真是白瞎了我一番好心，當初就不該心軟同情你們。」
「同情？！」
趙芙蓉這一聲，像是從鼻腔里直接哼出來，帶著濃濃的不屑。
「真是說得比唱得還好聽，你哪裡是同情，分明是看上了我送出的兩家鋪子，才肯出手相幫。再藉機噁心一下顧彥恆他們，別以為我不知道。」
趙芙蓉一席話，揭開了顧老太太偽善、貪財的嘴臉。
顧老太太面對大房幾人，神色各異的表情，頓時慌了手腳，馬上找補。
「我沒有啊！莫要聽趙芙蓉在這兒胡說，我老婆子真是因為憐惜懷兒，才會出手相助的。」
「敢做不敢當，算什麼高門主母。你若是不承認，我就去官府取來移主的契書，讓大傢伙長長眼。」趙芙蓉毫不示弱地出言頂撞。
此刻，顧老太太的顏面掃地。
只能用起耍賴這一招。
只見她雙手舉過頭頂，落下後，重重拍打到自己身上，哭天喊地訴道：
「天老爺啊！您睜開眼瞧一瞧啊！我老婆子一顆心都撲到衛國公府上，可未承想臨了了，遭人無端非議，這可叫我怎麼活啊……
這一段哭訴，非但未讓所有人心疼，激起孝心，反而對她起了厭惡之意。
就連屋裡的下人，都對她鄙夷。
這老太太，怎得貪心如此，闖下禍端後，又極力撇清。
現下又跟個潑婦無疑，沒有一點子主母的儀態。
看來是以前裝得太過，上了歲數後，拿捏不住分寸，才暴露了本性。
顧盛強一絲煩躁爬上眉頭，「母親，送賞賜的太監還未走，別叫他們看了笑話。」
聞言，顧老太太即刻收斂住假哭，便又動起了其他心思。
她眼熱那些御賜之物，恨毒了季知薇，不想讓她如願收下。
便語帶促狹地說道：「懷兒斷了腿，傷了身體，我們顧家理應給予補償。依我之意，就將這些珍品一併送去給二房吧！」
這顧老太太還真是糊塗了，竟然要拿自己的東西白送人情。
季知薇帶著「憑什麼」的表情，直接衝著她翻了一記白眼，剛要開口反駁，但卻被顧顏恆搶了先。
他冷眸微眯，威脅之意滿滿。
「祖母，您莫不是忘了，這些都是御賜之物，若是被皇上知道，您隨意將他的打賞送人。說不定又惹皇上動怒，下了什麼責罰。您不會是嫌我們的命，活得太長了吧！」
「對，對。恆兒說得沒錯。」
二爺顧盛海現下怕極了，自己再被牽扯，便急急地附和道：
「我們二房現下已然成了白丁，哪還敢要御賜之物。這要是惹出事兒，肩膀上有幾顆腦袋都不夠砍的。母親，您要是真心疼我們，便將那兩間鋪子還回來，額外再給些錢，救濟我們二房吧！」
顧老太太聽了這話，心一秒跌入谷底。
這明明是給季知薇挖的坑，怎麼反倒自己掉下去了。
讓她往外掏算計來的東西，比剜她的心，喝她的血還要疼。
所以她未言語。
見顧老太太不給，顧盛強搭話：「母親，二弟說得極是。您剛剛不也說，懷兒理應得到補償嘛！怎麼現下又反悔了？」
「我怎會反悔！」顧老太太顧及面子，壓下向上躥的怒氣，狠咬著後槽牙對珍珠吩咐：「去將我那匣子拿來。」
珍珠動作極快，轉個身的功夫就遞到了主子手裡。
顧老太太的心在滴血，慢慢地將盒蓋一點一點打開，盯了許久後，顫抖著手將最上面的地契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