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1章 夜雨漸停
一縷綠光閃過。
壯碩的中年男人眼睛失去神采，仍然維持著雙手高舉向前撲躍的動作，雙腿已經脫離地面，懸在半空的身體已經成了遺骸，下墜的速度似乎變得很慢。
慣性仍然支撐著這具軀體撞向伏地魔，純粹的物理衝撞打斷了他醞釀許久的魔法。
伏地魔稍微踉蹌一下，惱羞和憤怒幾乎使他失去理智，但面臨生死危機的關鍵時刻，還是強忍下來，沒有搭理這隻野蠻卑賤的野獸遺骸，任由老克拉布用皮開肉綻的雙手箍住腰身，仰頭望向上空。
年輕巫師浮在半空，面朝地面伸出魔杖，長得出奇的魔杖，身前是一整片金色虹光，帶著難以想像的高溫，身後是夜幕下的濃厚雲層，淅淅瀝瀝的細雨仍然在持續，雨水沒有靠近就已經蒸發了。
那片燦爛虹光猛然下墜，星辰墜落般壓了下去。
幻影顯形的封鎖仍然存在，面對即將降臨的熾烈魔法無處躲避，反擊被老克拉布打斷……
伏地魔倉促間只凝聚出一面閃光的銀盾。
下一刻，頭頂的天空徹底被魔法烈陽遮蔽。
半輪耀眼的烈陽呼嘯而至，灼熱的火光籠罩了銀盾外的所有區域，伏地魔蒼白的臉頰一片火紅，他仿佛聽見老克拉布的遺骸承受不住高溫，發出乾涸崩裂的聲音。
伏地魔面目猙獰，只是死死高舉魔杖，使得銀盾的光亮更加耀眼。
「錚……」
焰火撞擊銀盾，轟鳴聲洪亮刺耳，強大的魔力灌注進銀盾，銀輝猛地暴漲，愈發璀璨明亮。
熾烈虹光兇猛恢宏，仿佛整顆星辰墜落轟擊，高溫持續炙烤，地面逐漸融化成岩漿流淌，空氣逐漸稀薄。
每寸皮膚都在遭受難以想像的灼燙，身體裡的血液在翻湧沸騰，心臟發出尖銳的刺痛……仿佛過了很久，又仿佛只過了幾秒鐘，當疼痛到達某個臨界點，感官變得遲鈍起來，虹光那頭的人影變得模糊，疼痛有所緩和，耳邊只有氣體對流的呼嘯，某種嗆人刺鼻的氣味縈繞鼻尖。
那是……死亡的味道。
伏地魔蛇眼睜大，瞳孔卻縮成一條縫，猛然清醒過來：「洛倫·摩根！」
稀薄空氣使得聲音有些失真，黑巫師的嘶吼因此顯得更加悽厲，幾乎突破空間阻隔，迴蕩在洛倫耳邊，那道蒼白的蛇形面容已經被灼傷，一些地方燒得焦黑，一些地方露出粉嫩的肉，很快被鮮血染紅。
維持磅礴魔力灌入銀盾，使得金屬顫鳴聲音更加刺耳。
伏地魔通紅的眼睛裡細長的瞳孔開始上翻，那張蛇臉上的憤怒和不甘漸漸褪去，變得空洞而茫然，整具軀體不堪重負似的發出輕微破碎聲響，有細小的裂縫從口鼻蔓延向其他五官。
軀體內部似乎已經被引燃，不起眼的黑煙從竅穴和裂縫中升起，那些細微的黑霧隱隱組成另一幅面容。
這是陰魂捨棄軀體，要獨自潛逃的徵兆。
伏地魔的陰魂非常獨特，和霍格沃茨那些幽靈不一樣，和復活石召喚的亡魂也不同，魂器還有幾樣東西和魔法可以摧毀，那種陰魂雖然力量微弱，卻幾乎不受現實環境影響。
只是伏地魔怎麼也想不到，他的七件魂器已經全部摧毀，沒有靈魂與靈魂間那種堅不可摧的奇妙聯繫，他的主魂已經失去了徘徊在世間的資格。
洛倫並不著急，按部就班地控制虹光墜落，一點一點擊潰銀盾。
裊裊黑煙從口腔、鼻孔、耳朵和眼睛中飄出，卻始終無法脫離軀體，一張黑煙凝聚的面孔覆蓋在原本的蒼白蛇臉上，仿佛惡鬼寄生，伏地魔的聲音同時從陰魂和喉嚨里發出，重迭交織。
「該死的摩根！虛偽的鄧布利多！你們以為殺死我就贏了嗎？」
「你們會後悔的，斯萊特林已經預見了！」
「……」
細密的裂縫在銀盾上瀰漫，幾秒後悄然破碎。
僅僅是一瞬間的事情，鋪天蓋地的虹光籠罩了伏地魔的軀體，頃刻間就騰起翻湧的火焰，由復活儀式中塑造的完美軀殼在眨眼間被點燃，皮膚，肌肉，血管，器官，甚至連骨骼內部也在噴涌火焰，血液來不及蒸發就已經乾涸，碳化燃燒。
熱風在停機坪肆虐，那具軀殼化作四處飄散的火星和炙熱的灰燼。
虹光逐漸黯淡下來，在遠處躲避的巫師們抬頭仰望，沒有看見那位年輕巫師的身影，而是發現瀟瀟雨幕重新籠罩整片機場，淅淅瀝瀝，冰涼濕潤。
雨水澆滅已經被點燃的地面，夏夜潮濕的風繼續吹拂，但是輕柔了許多，那些碎裂的地面重新拼合，鋼筋混凝土如同植物一樣生長覆蓋，熔融冷卻後的黑曜石液體般流動，重新化作玻璃和牆壁。
美國魔法部的傲羅目瞪口呆，斯克林傑望著恢復原狀的機場，怔怔出神。
「鄧布利多啊……」
斯克林傑閉上眼睛，腦海里浮現出剛才的景象，那片幾乎稱得上宏偉的虹光，遮天蔽日般籠罩整座機場，焚燒世界的高溫幾乎將地獄帶進現實，曾經壓得整個魔法部喘不過氣的黑魔王，那面同時迎擊幾十道魔咒的堅不可摧的銀盾，隨著虹光落下，銀盾碎裂，戰勝死亡的神秘人被燒成灰燼，消散在虛無的夜幕里。
只剩下一個微涼的雨夜，一座普通平常的機場，以及許多與伏地魔鬥爭幾十年，仿佛經歷一場漫長噩夢的英國巫師。
同僚們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喧譁喊叫，不顧昏迷躺倒和捆綁束縛的食死徒，彼此爭相擁抱慶賀，時隔十六年，他們再次體會到伏地魔倒台的喜悅。這種震耳欲聾的歡呼和淅淅瀝瀝的雨滴交織在一起，瀰漫擴散，讓斯克林傑不禁有些恍惚。
他感覺一道身影逐漸靠近，轉過頭看，美國魔法國會此次行動負責人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身旁，這位塞繆爾·G·寇豪格是魔法國會的實權人物，也是下一任魔法國會主席的候選人，此刻的表情也有些恍惚，看著恢復原狀的機場，低聲喃喃道：
「你們那邊的巫師決鬥，都是這種規模嗎？」
「這不是普通的巫師決鬥。」
「老實說，以前我一直不理解，為什麼你們魔法部的人始終不能信任鄧布利多，甚至在國際巫師聯合大會排擠這位傳奇巫師。現在我有些明白了，這麼強大的巫師，如果在我的國度，我也不能放心。」
斯克林傑愣了一下，乾巴巴地答道：「我們沒有不信任鄧布利多，他這些年一直兢兢業業地做好校長工作，沒有任何野心，沒有任何危害魔法部的行為。」
「你的意思是鄧布利多已經老了？」
「……」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剛才跟神秘……伏地魔戰鬥的，是一位年輕巫師。」寇豪格露出促狹揶揄的笑容，「今晚以後，魔法部又要過上心驚膽戰的日子了，據我估算，這個時間將會持續一百年。」
斯克林傑表情僵硬。
……
航站樓走廊燈光明亮。
淅淅瀝瀝落下的雨滴濺在落地窗的玻璃上，聚在一起成股流下。
洛倫坐在貴賓廳候機座椅上，遠處的地勤車前燈依然在閃動，照亮停機坪附近的道路，機場恢復了原來的秩序，被美國傲羅哄騙藏進隱秘房間的乘客和工作人員回到原來的位置，其中幾個比較聰明的麻雞還被施了假記憶咒，希望不會對他們的腦袋造成影響。
伏地魔被徹底消滅，食死徒也基本落網，魔法界即將迎來一段高速發展的和平時期，但是看著傲羅們隱藏在麻瓜中間，端著罐裝啤酒彼此慶賀的時候，像是已經熟悉的世界忽然變得陌生，有種不知道從哪裡說起的迷惘。
六年前在高山牧場時，也是差不多夏季時節，他在山裡收到麥格教授寄來的霍格沃茨錄取信。
他很早就知道伏地魔會復活，食死徒會重新掀起動亂，他同樣清楚，伏地魔的所有魂器都將被摧毀，最終死於鄧布利多的設計，那場幾乎所有巫師都參與的霍格沃茨大戰宣告和平降臨。
時空好像被扭曲改變，最終戰鬥不在霍格沃茨，不在魔法部，甚至不在英國境內，而是莫名其妙設在紐約機場……總有種恍惚錯愕的感覺。
「戰勝魔王的勇士，坐在這兒想什麼呢？」
身旁傳來熟悉的聲音，隨即一縷清香靠近。
所有恍惚和不真實都瞬間消散，洛倫不由露出笑意：「那你呢，不是在旁聽魔法部和魔法國會交涉引渡嗎，怎麼找到這兒來了？」
「旁聽沒有意義，雙方幾乎沒有爭議。」
赫敏在旁邊坐下，肩膀挨著他的肩膀，交換彼此的體溫：「伏地魔真的消滅了嗎，他應該不會從哪裡再冒出來了吧？」
「我想是的。」
「哈利呢，他怎麼樣了？」
「被福克斯帶走了，現在應該躺在某張床上昏迷，跟他媽媽說話呢。」
「波特夫人？」
「哈利中了索命咒，而生死之間有迷離幻境……」
「這樣哦。」
赫敏歪著腦袋湊到他面前，似乎想從眼睛裡瞧出他的心思，裡面倒映著窗外燈光，眸光微亮：「你還是沒回答我的問題，剛才在想什麼，你好像有心事。」
「只有一點點，我還沒想好怎麼說。」
「那你想好了再告訴我。」
「嗯。」
洛倫牽起她的手，十指相扣，看著遠方出神。
夜幕下的世界一片平靜，仿佛已經贏得勝利，其實和漫長歷史中的某個周期一樣，起伏不定，一段和平時期後面將迎來新的危機，以前總以為這是鄧布利多等人擔憂的事情，或者像是哈利這樣的預言之子，現在伏地魔的事情解決了，更加遙遠的未來竟然需要他來操心。
沒了伏地魔，竟然有些遺憾。
「嗚……」
遠方天際有雷鳥衝進雲海，張開寬闊巨大的翅膀，陡然拔高而後調轉身影，扎進無邊無際的雲海中，那是美國魔法國會調用的雷鳥，今天這場雨就有它的幫助。
雷鳥遠去，雲霧散開，細雨逐漸停歇。
對面樓頂站著位鬍鬚花白的老人，面容跟羅爾夫隱約有幾分相似，他望著騰飛的雷鳥，臉上露出微笑，隨即轉頭問道：「尼丹德，你真的確定嗎，真的沒有巫師看見一條白色蛇怪？」
「我確定。」尼丹德表情無奈，他是美國魔法國會神奇動物方面的專家，負責和斯卡曼德先生對接，畢竟國會裡的巫師也沒人能指揮雷鳥。
「真可惜……」
紐特·斯卡曼德有些失望。
以往食死徒和傲羅戰鬥的時候都有蛇怪的身影，自己這次還特意準備的許多曼德拉草，看來只能找美國魔法國會報銷了。該用什麼說辭呢，就說是雷鳥的食糧吧，反正這群傢伙不了解雷鳥，而且看起來傻乎乎的。
……
夜已經深了，距離天亮只剩下幾個小時。
「他們應該還有的忙呢。」
洛倫伸著懶腰打了個呵欠：「困了，走吧，找個地方休息。」
赫敏看著他的眼睛，表情平靜：「回伊法魔尼城堡。」
「這麼晚了，不想爬山。」
「封鎖幻影顯形的魔法封鎖不了你，你不用爬。」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洛倫牽起她的手往外走。
機場外面到處都是酒店，選個招牌很有設計感的，所有燈管都能點亮的，門前還有嘩嘩噴水的小噴泉，看上去就很高級。
兩人離開機場，來到旁邊的酒店，大廳燈火通明，前廳的侍者都是制服美女，金髮大波浪的那種，但洛倫目不斜視。
「有什麼可以幫您？」
「還有房間嗎？」
「有的，請問需要哪種客房？」
「情侶套間。」
「好的，這是兩位的房卡。」
「……」
赫敏轉過身來，默默看著旁邊的洛倫。
洛倫抿緊嘴唇，卻還是忍不住咧開嘴露出笑容，故作正經地清了清嗓子：「這麼晚了，我不想麻煩別人，開一個房間比兩個房間方便，還可以節省開支，你說是吧？」
「我覺得不是。」
赫敏翻了個白眼，轉身往房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