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2章 迷離幻境中的談話
嶄新的一天即將到來。
機場旁邊一幢高樓里,露天平台上。
打扮古怪的中年女巫臨空而坐,雙腿懸空垂落,半邊身體傾向百米高空,抬頭眺望機場,她的一隻手晶瑩如玉,旁邊擺著一根鳳凰尾羽杖芯的魔杖。
封閉的機場重新開放,街邊的路燈和GG牌放出花花綠綠的光,來往車輛的燈光拖拽出一條條亮光的紋路,一眼望去,織出一張瑰麗絢爛的蜘蛛網。而那座機場的天空雲霧澄清,皎潔月光斜斜灑落,落在地面和玻璃外牆,像是淡淡的霜。
貝拉特里克斯很少仔細觀察麻瓜,更別說這麼多麻瓜了,就連泥巴種都不願意多看,妹妹安多米達嫁給泥巴種後,直接被整個家族除名。
現在看起來,麻瓜外形和純血也沒什麼差別。
這種觀念是在阿茲卡班轉變的。
整個阿茲卡班除了攝魂怪就是被折磨得不成人樣的罪犯,幾個月才偶爾能看見巡查的巫師守衛,在躲避攝魂怪的空閒時候,她們還存在部分理智的囚徒會聚在阿茲卡班的礁石岸邊,眺望遠處,希望能看見些活的,有生命的東西。
那時的海洋一望無際,和天空一樣,有時候她會覺得天空和海洋其實是連在一起的,這時會有一輛渡輪緩緩駛過,那是麻瓜們的鋼鐵巨船,有時是客船,大部分時候是貨船。天氣好的時候,船員和乘客站在甲板上四處眺望,說說笑笑,緩緩駛向他們看不見的陸地。
卑賤麻瓜隨意呼吸自由的空氣,純血囚徒靜靜等待死亡。
「……」
接連兩聲輕微的空氣顫鳴,兩道身影出現在女巫身後,杖尖直直對著她的心臟。
「貝拉特里克斯,放下武器。」
「放棄抵抗,跟我們回魔法部接受審判,為你的罪行懺悔。」麗塔·斯基特厲聲呵斥前面的食死徒,腳步卻下意識往後,躲在旁邊的鳳凰社社員身後,「神秘人已經被徹底消滅,食死徒群體已經全部逮捕,你是個聰明人,不要試圖頑抗,上交魔杖配合我們。我跟鄧布利多關係不錯,回到魔法部我可以向威森加摩求情,適當減輕你的刑罰。
「你不要做出錯誤選擇啊,別看我們只有兩個人,但是對付你足夠了,而且附近還有魔法部和美國魔法國會的傲羅,只要你反抗我就立即通知他們,那些人可沒我這麼好說話。」
貝拉特里克斯嘴角微微勾起譏諷的弧度:「你們到現在也不敢直呼他的名字。」
麗塔·斯基特沒有被激怒:「我不直呼那個名字並不是因為恐懼,只是以前留下的習慣,你們從復活節開始潛逃,我就一直混在你們裡面,他不也沒發現我嗎?什麼黑魔王,什麼伏……地魔,還不是被打敗了,而且不只一次,回到英國我一定會詳細寫本書記錄他的故事。」
貝拉特里克斯眼神冷漠,緩緩看向旁邊的人。
那是位看不出年齡的女巫,面容只有三十歲左右的樣子,眼神卻格外滄桑,仿佛已經是七八十歲的老人了,她周身透著一股奇異的氣質,不像巫師,反而像是某種野獸,像是……蟒蛇。
貝拉特里克斯微微眯起眼睛,語氣有些遺憾:「如果主人早點見到你,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他一直很親近蛇類,與蛇相關的飾品,與蛇相關的黑魔法,尤其親近劇毒兇狠具有魔力的蛇。
納吉尼皺起眉頭,魔杖輕吐微光,指著坐在牆沿的食死徒:「貝拉特里克斯,你的主人已經伏誅,你的同夥已經投降,放棄抵抗吧。」
貝拉特里克斯腦袋歪斜,伸手抓住旁邊的魔杖,就在兩人肌肉緊繃全心警惕的時候,她忽然向下一跳,徑直墜落下去。
「貝拉……」麗塔·斯基特趕忙湊上前看。
納吉尼速度更加敏捷,眨眼就來到牆邊,一手抓住欄杆,腰身一扭甩出一根長長的尾巴,勾住下墜的貝拉特里克斯,並迅速纏繞她的身軀,稍稍用力一勒,將其勒暈過去,並迅速拋回天台。
「砰。」
肉體墜地的聲音有些沉悶。
麗塔眨巴眼睛,看了眼地上昏迷的食死徒,又看了眼的納吉尼,那條鱗片尾巴迅速縮回裙擺里,眼神波瀾不驚。
她有些愣神:「你也是阿尼馬格斯?你為什麼能這麼應用變身?你之前怎麼不說……」
納吉尼垂下眼眸,視線掃過貝拉特里克斯的小腹,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表情有些複雜。
……
也許過了很長時間,也許根本沒有時間,哈利的意識逐漸從混沌中甦醒,慢慢睜開眼睛。
他正躺在明亮的薄霧裡,這種薄霧像是蒸汽,又像是守護神咒散發的銀輝,泛著淡淡的微光,周圍能看見的一切都是銀霧,所躺的地面也是銀霧,不冷不熱,不軟不硬。
他曾經見過這種銀霧,並非真實存在,只是一種概念上的事物,介於虛幻和現實之間,介於生與死之間。
「迷離幻境……」
哈利想起母親曾經許下的承諾,許多事情串聯起來,全都想明白了。
坐起來檢查了下身體,肢體完整,五官正常,就是全身赤裸有些羞恥,這個念頭剛在腦海中浮起,一整套巫師袍立刻浮現,很輕鬆就穿在身上。
哈利起身開始探索四周,他的目光觸及到哪裡,哪裡的銀霧就凝聚成具有形態的景物,陽光開始灑落,地面開始凝實,一片明亮乾淨的空間構築出來。
耳邊不再是冷清的寂靜,開始有細微的聲響傳出——
古怪的撞擊聲和嗚咽聲。
哈利順著聲音來源看去,在一個座位下發現了一個赤裸的小孩,皮膚粗糙泛紅,仿佛被剝了皮,蜷縮在地上不斷顫抖,嬌小、羸弱,本該讓人心生憐憫,但哈利看見它時心底湧出難以遏制的反感。
「離他遠點。」
一道溫柔的聲音響起,莉莉·波特正朝他走來,面帶笑容,腳步輕快,穿著一身飄逸的長裙。
「哈利,你這個出色的孩子,勇敢的男子漢……」莉莉張開雙手,做出擁抱的動作,身體凝實,沒有任何透明的跡象,「我說過,我們還會再見的……」
哈利頓了一下,猛地撲了過去,感受到母親真實而溫熱的懷抱,不由眼眶一熱。
莉莉一下一下輕撫他的背部,像是安慰嬰孩:「我說過的,我說過的……」
「我死了嗎?」
「我認為沒有,我親愛的兒子。」
「我還有些事情不明白。」
「那只能等你醒了去問鄧布利多校長,現在走吧,我們去見你爸爸……」
兩人大步離開了躺在那裡嗚咽的紅皮膚小孩,一路留下的說話聲很快消散。
兩人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銀霧當中,這片因哈利的靈魂而構建的幻境逐漸消散,銀霧慢慢遮蔽陽光,消弭堅實的座椅下,紅皮膚孩童的嗚咽哭泣聲也漸漸停歇,就在銀霧即將淹沒它的時候,一道身影走了進來。
鄧布利多穿著一件飄逸的深藍色長袍,好奇的目光四處打量,嘴裡嘟嘟囔囔似乎在自言自語:
「唔……這場冒險和我們想的不太一樣。
「我們不是真正的死亡,我們只是到這裡短暫參觀片刻。
「哦是的,福克斯,我知道,我知道……」
鄧布利多看見了那個座椅下的東西,像是被人棄養的孩童,在嚴峻的暴雪天凍得皮膚皸裂,剝落一層露出血淋淋的肉,小東西瑟瑟發抖,掙扎著呼吸。
湛藍眼睛深邃而明亮,裡面卻沒有絲毫憐憫。
鄧布利多來到座椅旁邊坐下,靜謐的銀霧如同溪水流淌,被阻隔在外,仿佛偌大世界只剩下小小一片座椅。
他不慌不忙地從懷裡掏出一塊黑色寶石,寶石表面有個對稱的奇異標識,三角、圓環與豎線,中間還有一條裂紋。
將寶石放在紅皮膚小孩的額頭,異樣的魔力激盪,竟然掀起一道肆虐的風暴。
靜靜流淌的銀霧頓時翻滾起來,悽厲的風聲呼嘯,仿佛暴風雨在醞釀,又像是惡鬼哭號。
這裡沒有時間概念,不知道過了多久,銀霧內部忽然鑽出一道顏色烏青的陰魂,在座椅外圍繞了幾圈,徑直鑽入紅皮膚孩童體內。
鄧布利多表情平靜,坐在座椅上靜靜等候,推一推半月形眼鏡,捋一捋修長的鬍鬚,等到時間差不多了,不緊不慢地收回復活石。
先後有七道霧氣鑽進孩童體內,每次有陰魂融入其中,孩童就成長几分,等到七道陰魂完全融入,小孩已經徹底化作成人模樣,正是湯姆·里德爾。
這張面孔不是復活儀式塑造的那樣,鼻子還在,眼睛沒有那麼猩紅,不那麼像蛇,也不像學生時代那麼英俊,面孔似乎放在坩堝里煮過,五官模糊扭曲,眼白充血,皮膚蒼白,披著件黑色斗篷。
座椅上的鄧布利多表情輕鬆,並不吃驚,這些變化顯然在預料當中:「晚上好,湯姆,坐吧。」
「鄧布利多……」
伏地魔冷冷盯著他,身上不時會顯露細密的紋路,這具軀體只是幾道靈魂碎片臨時聚集拼結在一起,隨時會有崩散碎裂的風險:「你也死了?」
「我想沒有,只是藉助鳳凰涅槃的神奇魔力,以及哈利奇妙的靈魂狀態,來這裡參觀一下。」
伏地魔眼底閃過隱晦的紅光:「我為什麼會在這兒?」
「或許是洛倫的火焰蘊藏救贖的魔力,或許是你那些亂七八糟的黑魔法起了作用,誰知道呢?」鄧布利多微笑道,「總之你被困在這裡,無法去往亡者的世界,無法返回生者的世界,你的眼睛看不見景象,你的聲音得不到回應,這具軀體也只是依靠復活石的魔力拼湊起來,你的靈魂將會分為碎片,永遠在空洞和虛無中遭受折磨。」
伏地魔全身上下浮現出裂縫,那個紅皮膚孩童的身影不斷閃爍,若隱若現。
他努力保持冷靜,卻還是抑制不住猙獰憎恨的表情。
嘶吼、嗚咽、哭號……
這具身軀里飄散出不同的聲音。
「安靜!」
伏地魔的呵斥像是幾道聲音重迭在一起,發出共鳴的迴響,他花費很大心力才穩定下來,陰惻惻的目光看向鄧布利多:「你告訴我這些做什麼,你想怎麼樣?」
「親身經歷曾經最恐懼的死亡,我想著或許你會產生一些變化。」鄧布利多坐在旁邊靜靜觀察他的掙扎,態度幾乎接近冷漠,「或許你會想為你曾經的罪行懺悔,做出些彌補挽救的措施。」
「你想跟我交換?」
伏地魔眯起眼睛,放緩語速,仿佛又變回那個無所不能的黑魔王,「我已經死了,你在擔心什麼,或者說……你想要什麼?」
「交代你從斯萊特林那裡得到的記憶,關於未來,關於預言。」
「我能得到什麼?」
「唔……」鄧布利多稍作沉吟,鄭重其事地說道,「在這個無盡的虛無空間,在你徹底沉淪以前,偶爾我可以找你聊聊天。」
「或許很多人想跟你聊天,可其中不包括我。」
伏地魔面色陰沉,直直地盯著那雙湛藍的眼睛,企圖從中找到些足以討價還價,要挾勒索的痕跡:「你在擔憂那位摩根先生,那位應運而生的賢者,你疑惑為什麼偉大的梅林和仙女摩根選中了他,你好奇斯萊特林留下了什麼……你也應該知道我要什麼?」
可是鄧布利多沒有回應,溫和而平靜的目光幾近冷漠。
伏地魔發出一聲冷笑:「如果不能達成我的條件,我寧願你在無盡懊悔中死去,到時候或許我們還能再見!」
鄧布利多透過半月形鏡片打量了他一會兒,平靜說道:「那就再見吧,湯姆。」
就在伏地魔還想再說點什麼的時候,鄧布利多忽然揮動衣袖,寬大的袖袍掃過這具軀體,裡面的陰魂和孩童陡然崩散開來。
靜謐的空間再次變得熱鬧,銀霧翻滾,迷離幻境閃爍顫動,那些陰魂發出啜泣的嗚咽,怨毒的詛咒,歇斯底里的嘶吼,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發出哀轉悽厲的共鳴。
鄧布利多頭也不回,邁步跨進霧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