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時意朝兩人走過去,才知道江葶正在和老爺子比賽釣魚。
陸老爺子從公司退下來後,時常和三五好友一起垂釣,技術比江葶嫻熟。
可今天已經釣了一個多小時,兩人身邊紅色的塑料桶里,都只有可憐的兩三尾。
看到兒子過來,陸老爺子竟跟個小孩一樣,在他面前告江葶的狀:「小丫頭耍賴皮!自己釣不上來,還把我釣的魚全都倒回了湖裡!」
陸時意微怔,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這樣幼稚的父親。
他在控訴江葶,可臉上卻掛著笑,語氣也十分縱容,半點沒有威嚴的大家長氣概。
看到小兒子臉上一閃而逝的驚訝,陸老爺子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的舉動,臉色也有些不自在。
陸時意小時候,被他刻意忽略過很長時間。
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情,他醒悟過來想要對他好,卻發現原本活潑的孩子變得乖張又叛逆。
最愛做的只有兩件事,揍他大侄子陸雲清,以及,專門和他這個父親對著來。
陸老爺子生氣又無奈,只能重新戴上嚴父的面具。
長大後,陸時意去部隊待了幾年。
再回來時,脾氣倒是收斂了不少,至少不會明面上和他唱反調,卻更加地冷漠,讓人摸不清他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陸老爺子陷入自己的回憶里。
氣氛突然凝滯,直到被江葶輕快的笑聲打破,她釣上來一條五斤多重的鯉魚。
陸時意收回思緒,大步上前握住她的手,幫忙一起拉了上來。
手背上傳來男人掌心的溫熱,江葶側頭看了他一眼,輕抿著嘴角,笑容又輕快了兩分。
陸時意很快將手抽回,幫她重新放上魚餌,卻全程都沒有回應她的視線。
臨近十一點,三人回到大宅,釣上來的魚都交給了正在準備午餐的馮阿姨。
不同於陸家大宅的其樂融融,明惠回到家時,臉色並不好看。
應若瀾貼心地挽著她一起坐到沙發上:「媽,你見到那個江葶了嗎?」
一邊問,一邊不動聲色地打量明惠的反應。
好在,她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
明惠提起江葶時,態度格外冷淡:「以後不要再提她了。」
應若瀾悄悄鬆了口氣。
她討厭甚至是憎恨江葶,除了她搶走陸時意之外,最大的原因是忌憚她那張臉,那張肖似繼母的臉。
應若瀾很怕江葶和繼母甚至是明家有什麼關係。
明惠是她最大的靠山,她無論如何不能失去。
她咬著唇泫然欲泣:「可是,時意那裡......」
明惠剛在陸時意手裡吃了癟,聽到他的名字就忍不住生氣:「也不要再提他!」
應若瀾裝可憐的哭聲被突然凌厲的語調嚇到戛然而止,甚至因為突然停下,發出不優雅的打嗝聲。
明惠看到她臉上的淚水,心軟了幾分:「江城就他陸時意一個青年才俊了?你是我的女兒、明家外孫女,想嫁什麼人家嫁不了?」
應若瀾低著頭不說話。
繼母陪著她爸去國外辦了一圈巡迴畫展,原本還要過兩個月才結束。結果昨天卻告訴她竟然有了一個月身孕,才提前返回國內。
以後,明惠有了自己的孩子,明家有了親生的外孫,哪還有她的立足之地?
應若瀾抿緊唇瓣,心裡再次有了決斷。
下午兩點,陸時意驅車帶著江葶返回天景別墅園。
江葶坐在副駕駛上,拿著手機和楚薇還有裴佳夢在群里聊天,一時忽略了身邊的男人。
陸時意眼角的餘光掃了她好幾次。
見她一會兒嘴角上揚,一會兒笑得連眼睛都跟著彎起來,薄唇緊抿成一條直線。
「今天上午......」他忽然開口,「今天上午,老爺子很開心。」
江葶不明所以地朝他看過來。
陸時意目不轉色地注視著前方,大手專心握在方向盤上:「我是說,你今天表現很好。」
江葶唇邊掛上笑:「舉手之勞啦!你幫我許多,我幫你哄家人開心也是應該的。」
聽著她不甚在意的語氣,陸時意嘴唇抿得更緊。
江葶轉回去,繼續回復兩個好友。
陸時意的聲音卻再次響起:「設計師大賽哪天開始?在哪裡舉辦?」
江葶側過身再次看向他,如實回答:「從這周末開始,在千海湖附近最大的一座島嶼上進行比賽,還有電視台和視頻網站會過來錄製過程。」
今天是周三,回到學校後上一天半的課,周五下午就要坐上比賽專車前往江城郊外的千海湖。
江葶說完後,裝作隨意的模樣問了句:「比賽是有觀眾的,也允許選手的親朋好友現場觀看,周末你有沒有時間啊?」
頓了頓,又補充道,「不一定要這個周末,總共一個月的時間,你隨便選一個都行。」
陸時意又恢復了冷淡姿態:「公司有事,走不開。」
江葶眼底並不明顯的期待瞬間褪去,垂下眸哦了聲,把身體轉回去。
不去算了!反正有薇薇和佳夢陪她。
周六晚上,陸時意應酬結束回到天景別墅園已經是深夜。
沐浴之後,陸時意穿著暗灰色浴袍坐到落地窗前,從煙盒裡拿了根煙咬進嘴裡,用打火機點燃。片刻,有淡青色煙霧從他嘴裡緩緩吐出來。
薛阿姨請了假,空曠的房子裡只有他一人。
原本應該習以為常的事情,可此刻陸時意眉頭緊緊鎖著,似乎有什麼擾亂了心神。
等手裡一支煙燃盡,他拿起手機,點開了很少去看的朋友圈。
一路往下快速翻閱,似乎刻意在尋找什麼,因為沒找到,身上氣息從不耐到緊繃。
正準備退出去,修長的手指突然停在楚薇晚上八點多發的九宮格朋友圈上。
她也去了千海湖,發朋友圈是祝賀江葶以高分順利通過初賽。
陸時意的指尖划過照片裡穿著銀色細閃紗裙的江葶,這條裙子很適合她,美得仿佛把整條銀河都穿在了身上。
視線逐漸下移,看到一個不該出現的身影時,陸時意周身的氣息驟然凜冽起來。
中間一排的三張合照里,江葶捧著花笑臉盈盈,除了她另外兩個好友,無一例外都有蘇琅。
陸時意又點了支煙狠狠抽了幾口,片刻,重新拿起手機,撥通楚薇的電話。
都快到十二點了,楚薇睡得正香,被電話吵醒,整個人都是迷迷糊糊的。
「啊?我在千海湖啊!陪阿葶比賽......」
「蘇琅哥哥?他是主辦方的大老闆,當然要出現啦!」
「我當然送花給阿葶了!蘇琅哥哥也送了,大家都是熟人啊......」
楚薇半夢半醒地回答陸時意的話,根本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
可掛斷電話後,陸時意房間裡的氣溫仿佛下降了幾度。
第二天上班時,葛慶明顯感覺到老闆心情不好,整個人都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氣息。
他私下給上午要來總經理辦公室的同事們打了招呼,告知他們陸總心情不好。
於是一天下來,整個56樓連呼吸的聲音仿佛都輕了不少,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繃緊心弦。
下班前,葛慶敲開總經理辦公室的門,遞上陸時意要的文件。
「陸總,下周末安排公司高層度假的地方選在湖景山莊,我已經打電話提前預定過了。」
陸時意翻開文件,眼皮都沒抬一下:「把湖景山莊退掉,換成千海湖度假山莊。」
語氣聽起來仍然有幾分生硬,葛慶不敢胡亂揣測,連忙按吩咐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