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顏帶著李嬤嬤還未到濟善堂,只是堪堪到了城東,便一路上聽見百姓們議論紛紛。
正要進東城,卻發現東城門口竟然是早早地就拉上了禁止進入的木牌子,門口更是有重兵把守,瞧著就知道東城絕對出事了!
「求官爺您行行好,就讓我們出城吧!我孤兒寡母還在家裡等著我回家呢!」
「誰說不是啊,我就只是來買個菜,怎麼突然要封城了?!」
「是啊是啊,官爺求求您就讓我們出城回家吧!」
東城內一堆百姓擠在門口求著要出東城,可為首的官兵身穿盔甲,手持刀兵,瞧著就如同要上戰場一般嚴肅正經,迅速便控制住了那群喧鬧的百姓們。
花顏看著一群群動亂的百姓們看得心驚肉跳,忙拉住身旁的一位婦人,往她手中塞了塊碎銀,著急地問:「我們是來這城東探親的,不知這東城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竟能讓官府的官兵都出動了,聽著那意思竟還要封城,不許進出?」
那婦人原本不打算搭理花顏,但看著自己手中的碎銀兩臉上大喜,忙放在嘴中咬了下,像是確認了是真的,忙對著花顏喜笑顏開,事無巨細地解釋:「嗐,姑娘還不知道,我家就住在這周圍,聽人說是前些日子,從城外來了兩名身患重疾的病人到了濟善堂求醫。剛開始幾日濟善堂的郎中還未發覺,只是正常為他們診治,誰知那兩個不知來歷的人,患的竟是時疫!如今那濟善堂的郎中和病人幾乎都被傳染上了時疫,就連整個東城裡的百姓,只要是這段時間出入過濟善堂的,一傳十十傳百,幾乎絕大部分都也都逃不了,如今怕是整個東城的百姓九成都患上了那時疫,官府為了將患了時疫的百姓控制起來,集中醫治,這才將東城封了起來,不讓進入呢。」
說著,那婦人瞧著花顏忙問:「不知姑娘是什麼親眷在東城裡?若不是什麼要緊的,怕是要等過一陣子才能進去了。但若是濟善堂之內的病人,哎呦,那可就難說了,一旦染上時疫,恐怕是凶多吉少啊!」
那婦人說完,便就一臉惋惜地搖著頭走了。
時疫。
時疫!
「母親和容兒還在濟善堂之內,若是當真時疫傳染,又當如何啊!?」短短兩個字如同驚雷一般狠狠敲打在花顏的心上,將她砸了個渾渾噩噩手腳無力,好歹身旁有個李嬤嬤將她扶住。
「姑娘,姑娘!姑娘先別著急。」李嬤嬤眼睜睜地看著花顏在聽見時疫兩個字時臉色霎時白了,徹底沒了血色,一時又是心疼又是著急,怎麼偏偏就碰上時疫這種事兒了,當真是命苦!
花顏被李嬤嬤扶著,一時手腳冰涼無力,緩了片刻之後,才有些許力氣,她迅速冷靜下來,到了那為首的官兵身前去詢問:「這位大人,我們是丞相府的人,來城東探親的,只是今日來才聽說的濟善堂里出事兒,不知裡面具體的情況如何啊?」
說著,李嬤嬤便拿了些散碎銀兩塞到了那為首的官兵手上:「幾位兄弟守著這城門,都是冒著生命危險來守護一方安寧,怕也是累了,這些心意就當我們請兄弟們喝茶了,還望大人莫要嫌棄。」
那官兵不動聲色地收了銀兩,便好聲好氣地回答花顏的話,「不知姑娘的親眷具體是在城東何處?也好方便我們替姑娘去尋一尋,只是姑娘現下是萬萬不能進去的。」
花顏一聽,像是看見了希望,忙說道:「之前因為幼妹體弱多病,所以母親和幼妹便都在濟善堂之中住著,前些日子府中籌辦宴會活計多不得空出府,不知小哥兒可願意幫著去找找?」
說著她生怕他認不出母親和容兒,慌亂地比劃描述著:「就是一個很瘦,大概和我差不多高,帶著一個約莫……」
可還沒等花顏說完,那為首的官兵頭子便嘆著氣搖頭打算了她:「不用查了不用查了,在封城之前已經確認過,濟善堂裡面的郎中和病人,只要是進過濟善堂的百姓現下已經完全染了時疫,更別說是一直住在裡面的百姓了,姑娘還是另想辦法吧,我們也是愛莫能助。」
「那……那可有治癒時疫的方子啊?」花顏聽著那官兵的話,整個人頓時被絕望籠罩起來,心慌的直跳,說話的聲音都抖了不少。
「唉,這滿京城除了皇宮太醫院之外,所有的好大夫都在濟善堂了,如今濟善堂所有的大夫都染了時疫,自己還等著人救呢,哪裡能有心力去研究方子救別人呢?可這能治時疫的方子也不是那麼好研究出來的,如若不然太醫院一眾太醫都是醫術極好之輩,輕輕鬆鬆便能將方子研究出來,又何至於讓我們在這城門封鎖啊!恐怕是難了,就連我們幾個駐守城門的,怕是一個不小心就會染上時疫。」那為首的官兵頭子嘆了口氣。
「多謝。」花顏蒼白著臉色點了點頭,只能和李嬤嬤一起離開。
一路上,花顏都只覺得心慌意亂的,總覺得時疫此事沒有那麼簡單,總覺得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麼。
心慌意亂地終於回了府,花顏實在是放心不下母親和容兒,母親本就體弱,容兒的身子更是不必說,如何能夠扛得住時疫啊!
她又能如何去救呢?
花顏正想著,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兒,忙問一旁的桑桑:「公子呢?可曾下朝回來了?」
桑桑茫然搖頭:「未曾看見公子回來,行之和朔風也未曾回來。」
「可有人來報信,說是公子今日什麼時候會回來?」花顏蹙緊了秀眉,此時更是心中焦急如麻,母親和容兒此時凶多吉少,大公子為何也會出了岔子。
「姑娘莫急,說不定公子就是被皇上留在宮中議事才回來得遲一些,不如我們再等等看?」李嬤嬤瞧著花顏那心神不寧的模樣忙柔聲勸慰。
花顏坐在桌邊,喝了一口茶強行壓住心裡的慌張,冷靜分析:「可從前公子不管是路上耽擱了,還是在宮中同皇上議事,總會派人回來交代一聲。今日什麼消息都沒有,加上東城突然鬧出時疫,實在是讓人不得不疑心出了什麼事情,實在是心緒難安。」
「姐姐安心些,公子是什麼人,想來應該是不會出什麼大事兒的,莫要自己嚇自己。」桑桑也止不住地勸。
偏偏花顏眉頭就是止不住地跳,跳得她沒辦法安神寧心,她深呼吸一口氣忙起身去書架上尋了幾本醫術古籍。
她現在必須要做點什麼,絕對不能坐以待斃。
可沒過多久,宮裡立馬就來了消息,說是大公子染了時疫,被安置在東城。
花顏聽見的時候,差點兩眼一黑,怎麼會這樣突然?
行之行色匆匆地回來時,臉色很是難看,瞧著花顏忙不迭就衝過去:「姑娘莫慌。」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公子出門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麼?怎麼突然就染了時疫了?況且時疫不是在東城已經被封鎖起來了,公子去上朝並不經過城東,怎麼會莫名其妙地染上時疫呢?」花顏忙問,一瞬間就好像有無數的重擔壓在她的身上,那一瞬間確實是慌了神,嚇得李嬤嬤和桑桑忙扶著她。
「倒是算不上是莫名其妙,今日還未曾封鎖東城之時,公子帶著朔風去東城查吐蕃國好戰派的探子,明明有了確切消息,眼瞧著就要抓上了,誰知道這時候時疫爆發,隨著東城被封鎖,公子也只能被鎖在濟善堂裡面。眼下,皇上已經吩咐了太醫院所有的太醫加急研解時疫的方子,也派了太醫院院正進了東城去照顧染了時疫的百姓和公子。屬下也是要去的,只是要回來取些衣物等細軟進東城照顧公子。只是這東城一旦進入,屬下怕是再難出來,必須要先為姑娘安排一切才能放心地去照顧大公子。」
「好……不…我去。」花顏也顧不上什麼其他,忙阻止行之。
「姑娘!」
「姐姐!」
李嬤嬤和桑桑幾乎是同時開口,兩人對視了一眼,李嬤嬤抿唇勸說道:「姑娘不可。奴婢知曉姑娘擔心家裡人和大公子,只是您如今懷有身孕,最是容易生病的時候。那時疫是要死人的,您若是進去一不小心出了什麼意外,那可如何是好?」
「誒誒誒!嬤嬤說得正是,屬下知道姑娘擔心大公子,只是如今時疫一事是萬萬不能輕易出差錯的,聽說濟善堂的病人里,因為時疫已經死了好幾名百姓。您如今是雙身子,最是金貴虛弱的時候,屬下們誰去也好過於您去啊!您莫要著急,公子自幼練武身子底子好,縱使是患了時疫也不是那麼容易出事兒的,只是屬下不去照顧實在是放不下心。況且此次是凶多吉少,屬下怎麼能讓姑娘去犯險?」行之也連忙說著,想要阻止花顏。
「你可通岐黃之術?你們幾個暗衛之中有幾個人是通岐黃之術的?你們會醫術麼?」花顏慌張到極點反而徹底冷靜下來,她一語中的,絕不拖泥帶水,一句話問得行之和李嬤嬤三人啞口無言。
隨即花顏神色未變,接著便道:「雖說我不會醫術,可這些年為了醫治容兒的天生喘鳴之症,我看過無數的醫術典籍,也背下過無數的藥方和絕大部分的藥材藥性和用處。我進去,不僅能夠照顧公子和家人,更能夠輔助太醫院院正醫病。況且我的母親和幼妹正在濟善堂之中,如今大公子也在裡面,我不親眼看著,如何能夠放下心來?」
說著,她便坐下來,緊緊攥住手裡的茶杯,攥得骨節發白,淡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像是要將手中那杯子捏碎。
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她伸手撫摸自己的小腹,已經不如從前一般平坦,「是,我是懷了身孕,可如今是危難之刻,我顧不上那麼多,若是能救母親幼妹和公子出來,縱使是出了什麼意外,我也願意承受。」
她經歷這樣多,甘願忍受這一切,最大的動力和支撐就是母親和容兒,如今讓她眼睜睜地看著她們倆出事兒,只能在這蒼梧苑中什麼也不能做,只能等著,她做不到。
「我去城東,誰也不用勸了。且公子如今也不在,煩請侍衛嬤嬤將這蒼梧苑照料著,我會盡力。」花顏抿唇,語氣中是難以撼動的堅定。
行之和李嬤嬤瞧著她那樣決絕的模樣,也只能這樣了。
李嬤嬤還是不放心,只能和桑桑兩個人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幫花顏整理好了可能能用上的東西。
「姑娘…去了城東,怕是沒有隨時的熱水用,那熱水怕是也只能緊著吃飯喝藥,沒有熱水灌湯婆。可姑娘體寒,本就比常人要怕冷,便只能多帶幾身方便行動的厚衣服去了。」李嬤嬤幫著花顏收拾著衣物,看著花顏滿眼是淚。
一個還未有解方的時疫,連皇上都只願意派一名太醫進城東,分明便都是不做希望了。
花顏此時執意要去,別說是放在行之和李嬤嬤桑桑等人的眼裡,就算是花顏自己心裡,也都覺得凶多吉少。
可她又懷著孕,她一旦出事便比正常人要嚴重上許多。
那可是兩條性命啊!
「是,這樣的時候有銀子也沒地兒花,此時城東怕是最缺的就是衣物吃食熱水等日常吃穿的東西了。姑娘本就嘴饞,平常胃口好一日三頓能吃上一大碗,空了還要再吃著小零嘴才能不餓肚子。如今去了城東沒人做飯,姑娘全都要自己一個人解決,那可怎麼辦啊!好不容易養出來的二兩肉……」桑桑擔心地直掉眼淚,一邊幫花顏收拾吃食,一邊哭著說,那模樣瞧著便可憐極了。
「放心,不出多久,我一定平平安安回來,等著我回來,少哭鼻子,哭多了不好看了。」花顏瞧著很是窩心,卻也無奈,抱了抱桑桑。
東西很快就收拾好了,關於花顏要進城東去自願照顧染了時疫百姓的事兒,行之也去回稟皇上了。
除了李嬤嬤和桑桑收拾的一些日常吃穿用的東西,花顏自己還將書架上能夠找到的醫術典籍都帶上了,請人給她送到城東門口,裡面會有人接應。
花顏走的時候,根本不敢回頭看身後的李嬤嬤和桑桑。
……
濟善堂之內。
「公子,暫時未曾查到線索。」朔風嘆了口氣,神色也很是不好看,「如今周圍這樣多的百姓都染了時疫,公子讓屬下獨自進來查便就是了,怎麼還要自己以身犯險?若是您當真染了時疫,屬下可要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