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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衛丞相:小兔崽子,才三個月就要同本相搶人

2024-11-06 01:16:43 作者: 朝辭
  沒給花顏說話的機會,衛辭青又道:「倘若真是要等你同人說完話,本相怕是早因腹中飢餓而英年早逝矣。」

  經過大公子這好一番陰陽怪氣,花顏才終於想起來這樁事原原本本是什麼樣子。

  昨夜她昏昏入睡時,公子曾說剛進城東的時候,便瞧見街邊有賣栗子糕的,幾個小孩子圍在那邊吃得很是香甜,說起這事兒時公子其實語氣里沒有什麼波動。

  但花顏下意識地覺得公子這樣言語精簡的人,倘若要是特意同她說起什麼事情,顯然便是起了意的。

  她當即就說不過是區區街邊攤子賣著的栗子糕罷了,她也是能做了,還在迷迷糊糊地時候答應了公子,說第二日清晨便給公子做。

  她第二日清晨起身時,雖然記不清自己是為什麼要做那栗子糕,但也是做了,也不知道怎麼還做了兩碟子。

  後來公子還未起身,她便先去看容兒了,結果看見容兒終於醒了,便激動得和母親容兒說了許久的話,三個人又哭又笑的說了好大一會兒,她甚至眼睜睜地看著容兒把那栗子糕吃了才放心下來。

  誰承想就說了會兒話的功夫,她就將大公子那事兒給忘到九霄雲外去了,直接把大公子晾了一上午。

  怪不得,就為了個栗子糕,大公子都要把朔風給轟出來。

  想明白其中癥結,又知道自己是實打實地理虧,還理虧了兩回,花顏看著大公子的時候更是心虛了,「那…那這不是給公子送來了嘛,公子何至於用這種話來酸我。」

  「將給本相做的栗子糕分給別人,你倒有理了?」衛辭青看著她,朝她伸手,大掌一把就抓住了她的後脖頸,將她整個人都壓到他的面前。

  「花顏知錯了,公子別生氣了嗷,古人言,多動肝火催人老。」花顏哪裡還有什麼氣勢敢反問回去,果斷帶著笑認錯求饒,心道她怎麼記性越來越差了,許是懷孕的緣故吧。

  誰知道花顏這話剛說完,面前的衛辭青差點被她氣得虎軀一震,滿眼冰冷譏誚地瞧著她:「老?你如今就開始嫌本相老了?」

  花顏當時就裂開了,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才好,怎麼這個時候就嘴笨了,方才她還說旁人要是大公子這個年紀孩子都能成群地打醬油,這會兒又說什麼催人老,這不,又給大公子留下話柄了不是?

  「花顏錯了,真的知錯了。」花顏說著,一邊討好地將栗子糕端到大公子面前,「公子還是吃栗子糕吧。」

  說完,花顏果斷做抿嘴狀,只是看著他笑。

  「不是挺能說的?怎麼不說了?」衛辭青挑眉問道。

  「不說了,再也不說了。花顏說多錯多。」花顏老實巴交地回答,感受到壓在自己脖頸上的大掌力道加重,她忙出聲勸說:「花顏知道公子生氣,但千萬不能動手嗷,君子動口不動手。」

  衛辭青被她識時務者為俊傑的模樣氣到發笑,嘆了口氣也只捏了塊栗子糕放進嘴裡,口感細膩綿密,微甜清香在他嘴裡炸開,他瞧了瞧手裡那一塊栗子糕,眸中划過一抹驚喜和瞭然。

  花顏索性趴在他的胸膛上不說話,只是靜靜地感受著他胸膛的淺淺震動,猜想著大公子應該吃上了,正在此時一直覆在她後脖頸的大掌突然動了。

  許是因為這姿勢太過親密,又許是因為後脖頸處是幾位私密要緊的地方,他的大掌一動,花顏便有些下意識地瑟縮躲閃。


  可出乎花顏意料的是,他竟是找到了後脖頸周圍的穴位,慢慢地按揉起來,給她按摩脖頸,像是心情好了給心愛的兔子捏捏癢一樣。

  她有些詫異地看向大公子,眼神之中滿是詢問。

  回答她的,是大公子的一句:「栗子糕不錯。」

  瞧著便應該是喜歡的。

  所以算是對她的小小獎賞?

  不得不說的是,他按揉的手法並不生疏,溫熱的指腹在她的後脖頸和肩頸處肆意按揉,力道不算輕也不算很重,應當算是剛剛好,他指腹的薄繭有意無意地在她肩頸處的肌膚上摩挲輕撫,花顏安心地趴在他寬厚的懷抱之中,舒服地差點快要睡著。

  只是靠在他懷中之時,花顏嗅著夾雜著栗子香的冷竹氣息,不知怎麼突然想到了大公子昨夜同她有意無意提起的那番話,一群小孩子圍在賣栗子糕的小攤周圍跑來跑去吃得很是香甜。

  若是放在原來,她還不一定明白為何大公子會對小孩子喜歡的吃食感興趣,但經歷過時疫,見過病中的大公子,知道他一部分的過去,花顏想自己應該是明白了。

  大公子小時候過的都是什麼日子,老夫人瘋了之前在逃亡,被衛老太師帶回衛府之後儘是踩碎尊嚴的凌辱,老夫人瘋了之後便更沒有一個對他好的人了,更別說老夫人死之後衛老太師那變本加厲地折磨凌辱。

  他哪兒有一日是被人好好對待過的,根本沒人記得他那時候才幾歲。

  明明他那時候還只是個孩子,在老夫人求著他殺死自己的時候,大公子也不過才比容兒大那麼一點點。

  他明明只是孩子,卻沒人將他當成孩子。那滿衛府里的人,衛老太師和衛老夫人,乃至同為孩子的衛晝然,還有所有的奴才下人,甚至都沒把他當人。

  大公子雖然嘴上不說,一般人也很難看出來,但花顏多少還是明白的,他內心裡的渴望,對從前十幾年裡缺失的那些東西的渴望。

  「一個栗子糕就能哄得公子不生氣。公子以前,該是多麼可愛的一個小孩子。」花顏輕聲在他懷中嘆了一聲,又想起她曾認為公子不喜甜食,她抱著他的腰身問:「公子明明這樣喜歡甜食,為何從前同花顏用膳時,從不吃甜食?」

  「幼時被衛晝然逼餵過得了鼠疫的鼠肉,是甜的。」

  大公子的語氣平靜淡漠,就好像是在說手上的栗子糕是甜的一樣。

  而落在花顏的耳中,卻像是驚天大雷一樣,得了鼠疫的老鼠肉……

  這每一個字眼落在花顏耳中,都不斷地衝擊著她的耳膜和神經,萬萬是她沒有想到過的可能性。

  一時花顏再抬頭,也說出什麼說他小孩子脾氣的話,伸手撫上他如同刀削斧鑿般的清瘦臉龐,柔聲道:「公子以後有什麼想吃的就跟花顏說,花顏都給公子做,公子不知道,花顏會做的很多的,容兒每次都饞得不得了。」

  難得有一次,在對上小丫頭的眼神時,是能夠讓衛辭青愣住的。

  眼波流轉間的憐惜和柔情,他明明自覺譏諷,卻如同一潭早就釀好的酒,在經年累月時間的催化下成了最香醇最濃厚的美酒,每每只是觸及,便誘著他不由自主地靠近,情不自禁地醉在她婉轉粘膩的眼波流轉之中。

  衛辭青喉結上下滾動片刻,才掀了掀薄唇:「吻我。」

  花顏:?!!


  花顏都怔住了,實在是沒想到這兩個字會從大公子的嘴裡說出來。

  向來這種事情,只要是大公子起了意的,哪回不是沒等她反應過來,大公子的唇便已經覆上了她的,哪裡會給她半點反應和選擇的機會。

  大公子沒有自己吻上來已經算是難得,更何況這回還讓她主動?

  花顏詫異了兩秒才堪堪反應了過來,但大公子就好像拿捏准了她此時絕不會拒絕他,花顏被他那滿是晦暗又赤裸的眼神看得臉紅,那其中的深意和暗示她再了解不過。

  明明只是在對視,花顏還沒吻上去,就看見大公子喉結上下滑動,眸光更像是粘了膠水一般在她的唇上打轉,繞來繞去,滿眼的侵略性。

  花顏緊張地咽了咽,鼓起勇氣湊上去在他唇角一吻,一碰即離,紅著臉捂嘴:「公子如今在病中,怕是要禁慾才好。」

  欲?

  不過就是一個吻,如何算得上是欲?

  衛辭青有些想笑,為了維護對花顏的那點聊勝於無的自制力,他才讓她吻上來,他知曉小丫頭臉皮薄只會一碰即可離。

  誰知,隨著那勾人的幽香鑽進他的鼻腔之中,她柔軟纖細的腰肢貼上來,衛辭青只覺得喉嚨一干,整個人都險些控制不住自己身體深處的欲。

  對花顏的欲。

  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就那麼喜歡她的觸碰,她的靠近,她的吻,她的氣息,就像是上了癮的癮君子一般,恨不得時時刻刻抱著她,才能緩解心中股強大又詭異的欲望。

  衛辭青也是當真沒想到,有一日自己從來以引為傲的自制力,會在一個小丫頭的面前形同虛設,甚至比紙糊的窗戶都要脆弱。

  不用她說什麼,只要她站在那裡,只要她一靠近,便就點燃了他所有的克制。

  衛辭青抱著懷中柔軟的人兒,大掌不由自主地到了她的腰間,帶著薄繭的指腹有一下沒一下地在她腰間摩挲,嗅著懷中人的氣息,開口時嗓音低沉到啞:「再親一下。」

  說著,他便用下巴去蹭她光潔白皙的額頭,像是愛不釋手一般。

  花顏明顯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勁,也察覺到了自己好像有點不對勁。

  從她懷孕之後,大公子便從未對她提過那檔子事,就算平日的親密接觸也只是點到即止,極有分寸。

  明明之前也抱過,甚至絕大部分的夜晚大公子都是習慣於抱著她睡的,怎麼偏偏便當真勾出了火。

  許是…他們之間的關係明了了,又許是他當真許了她未來,甚至在皇上面前許了未來。更許是花顏知道了爹爹絕對不會出事,能夠讓她放下心來,心無旁騖地同他相處。

  花顏緊張地咽了咽,有些猶豫地抿了抿唇,想要壓住自己內心的衝動,紅著臉看著他強行轉移話題,「那什麼,公子現在可還有什麼想吃的?這栗子糕雖好,但不能當正經的午膳用。公子說,花顏這便去給公子做。」

  說著,花顏便想要推搡著他的胸膛站起來,好歹先拉開距離,不然她真怕自己吻上去。

  殊不知,她只是剛剛伸手貼上他的胸膛,那隻一直環在她腰上的手臂驟然加大了力道,將她整個人緊緊地禁錮在了自己懷裡不得動彈。

  花顏紅著臉同大公子對視。

  隨即便瞧見大公子眼眸之中寫著失落之色,像是極為失望,甚至眼尾染紅,說話的語氣頗有些幽怨:「再親一下。」


  嘶……

  花顏哪裡能受得了這樣的大公子,她自己本就有些不自主,如今更是心猿意馬,輕聲道:「公子……」

  「別這樣喚本相。」衛辭青像是腦海中的理智被她勾得有些散漫,偏頭貼上她的耳廓,不自主地吻上她柔軟透粉的耳垂,啞聲道:「嗯?」

  那低啞的嗓音不停地衝擊著花顏的耳膜,溫熱濕潤的氣息灑在她的耳廓,他的嗓音本就好聽,更又是在兩人都動情動心的特殊時刻。

  明明只是一聲「嗯」,花顏便只覺得耳朵上被人點了火迅速燒,將她渾身都要燃燒起來。

  她緊張地咽了咽,直到大公子意亂情迷地在她耳垂上啃咬親吻的時候,她想要控制住自己。

  可有些行動哪裡是完全受人控制的?

  「青郎。」等她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側過頭,在大公子修長的脖頸上吻了吻。

  花顏本就很少主動,就算主動也多是臉頰和嘴唇,很少有問他脖頸的時候。

  登時衛辭青虎軀一震,偏頭過來,大掌壓著她的後腦勺吻得毫不猶豫。

  當真是兩人都太久沒有如從前一般親密過了。

  明明只是一個吻,便弄得兩人都意亂情迷,頗有些慾火焚神的架勢。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沒有這樣,心無旁騖地同他深吻過,花顏只覺得他的氣息將她整個人包圍時,她便醉了,整個人都要化在他炙熱的懷抱之中。

  直到大公子的大掌碰到她的腰腹,花顏整個人頓時一激靈,就好像是被人碰了軟肋一般,一道閃電從天靈蓋上劈下來讓她冷靜下來,喘著氣將面前的大公子推開。

  「不可以,孩子。」花顏的手放上自己的小腹,看著他提醒。

  兩人對視,衛辭青按在她腰上的大掌,手背上薄薄的皮肉下青筋越發突出明顯,他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只覺得太陽穴跳得疼,頗有些咬牙道:「小兔崽子,才三個月就要同本相搶人。」

  「青郎現在便要同孩子吃醋,那日後可怎麼好?」花顏笑著瞧他,

  那一眼中的萬千媚意,只有衛辭青盡收眼底。

  「難不成一個小兔崽子還敢同本相搶顏兒了?只怕有的是法子讓他沒力氣搶。」他盯著她,伸手輕撫她如墨般的長髮,喉結上下滾動了片刻,終是肯放了她走:「出去幫李太醫吧。」

  花顏有些沒想到這話題變得這樣快,她看著大公子眨巴眨巴眼:「那公子呢?」

  「本相…睡會兒。」衛辭青說這話時,頂著花顏滿是認真的目光有些怪異,神色也有片刻的不自然起來。

  大公子一向說話冷靜篤定,難得有這樣缺乏底氣的時候,花顏自然是一下就聽了出來。

  她對著大公子左看右看,本還有些不解,結果一轉眼看見大公子紅透了的耳根便徹底明白了過來。

  花顏依言起身,明知故問道:「那花顏走了?」

  「嗯。」衛辭青沒有說很多,只是眸光依舊落在花顏身上。

  花顏走到門口,聽著身後大公子明顯有些不穩的呼吸聲,有些忍俊不禁道:「要不,花顏吩咐朔風侍衛來給公子送兩桶冷水來?」

  衛辭青:…………

  瞧著大公子被自己氣得笑的模樣,花顏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了廂房。


  接下來一兩天過的很快,花顏閒的時候就會陪容兒說說話,其餘時候多在幫李太醫和周郎中照顧百姓,有了藥方,濟善堂中的湯藥不斷,百姓們好的很快。

  時疫消失,城東解封就變得理所應當了。

  花顏本想將母親和容兒帶回丞相府照顧,而且母親和容兒放在自己身邊她才能放心,但母親說了不習慣那高門大戶裡面的生活,也顧不上那麼多規矩,況且容兒還小,便不去了,堅持要帶著容兒留在濟善堂之中。

  一則是容兒和母親如今已經和濟善堂中的郎中們都熟了,平日裡孤兒寡母的若是有什麼需要幫助的,他們也會及時地施以援手。

  二則是容兒的喘鳴之症雖然暫時被治好了,但世事難說絕對,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是母親和容兒什麼時候身子不爽,或者是什麼,在濟善堂里住著,是離郎中最近的,能夠最快地得到治療。

  花顏便也同意了,她知曉母親是不想給她添麻煩才不來。

  但眼下她懷了孕,丞相府之中情況複雜,不說別的,至少還有衛老夫人虎視眈眈,絕大部分下人捧高踩低也不是好相與,倘若真是有什麼事情鬧起來,怕是她自己都有些自顧不暇。

  比起在丞相府之中有無窮無盡的後患,倒不如在濟善堂之中平平安安的好。

  容兒自己也想跟著周郎中學習醫術,也方便母親閒暇時接些繡活。

  好在容兒打小就懂事,雖說平日喜歡撒嬌,但到了大事面前從來都是沒有拖過花顏後腿的。

  也正是因為她懂事,所以看著她只有病中才敢同她哭鬧,求著她不讓離開的時候,花顏才越發覺得對不起她。

  直到桑桑和李嬤嬤接著花顏回了丞相府,到了丞相府門口,她腦海里還是容兒眼裡滿含淚水,卻笑著跟她說等她下一次來看自己的懂事模樣。

  「姐姐?姐姐!那兒似乎有位小姐等著您去說話呢?」

  桑桑的幾聲呼喚將花顏的思緒徹底拉了回來。

  「何處?」花顏順著桑桑看的方向看過去,卻只看見了一輛華貴的馬車正停在丞相府大門外對面街道上,旁邊還候著一男一女兩名隨從。

  單單從外面瞧,是瞧不出馬車裡面究竟是什麼貴人的。

  她抿唇求助李嬤嬤:「嬤嬤可認得那是哪家的馬車?」

  李嬤嬤眯著眼睛打量了片刻,無奈搖頭,「恕奴婢眼拙,確實未曾見過。」

  主僕三個正說話呢,眼瞧著候在馬車邊的那名丫鬟朝著花顏走了過來。

  「花顏姑娘,我們家公主請您過去馬車內一敘。」那丫鬟說著。

  花顏心中謹慎起來,整個大景國如今能夠稱得上一句公主的,除了八公主就只有吐蕃公主了。

  但八公主喜歡帶在身邊的宮女們,她多多少少都見過,面前的這個宮女卻是個實打實的生面孔。

  如今她懷了身孕,萬事都不能像從前那般馬虎,「不知姑娘口中的公主,是哪一位公主?」

  「花顏姑娘不必擔心,您對我們公主還有救命之恩,況且這那馬車就停在丞相府門口,若是姑娘有事兒,我們家公主自然脫不了干係。」那宮女面帶微笑地回答,像是怕花顏放心不下,又道:「公主說了,若是姑娘放不下心,可帶身邊心腹一同過去,在馬車旁等著。」


  花顏和旁邊的李嬤嬤對視了一眼,李嬤嬤朝著她點了點頭,便扶著花顏去了。

  一上馬車,花顏便被吐蕃公主扶住了。

  「聽聞姑娘懷了身孕,萬事都要小心些,若當真是在本宮這馬車上出了事,怕是衛丞相要提著刀來找本公主了。」吐蕃公主扶著花顏坐下,笑著道。

  「公主言重了。」花顏回之一笑,隨即離吐蕃公主遠了些,笑著道:「花顏方才從城東出來,還是莫要靠公主太近,怕過了病氣給公主就不好了。」

  吐蕃公主聞言倒也沒說話,只是笑著從小桌上,倒了一杯茶放在花顏面前,「姑娘請。」

  花顏看著面前吐蕃公主,心中有些詫異。

  從前比試招親的時候見吐蕃公主,她還是一身吐蕃國的裝束,一身火紅色的長裙,腳踝手腕上掛著金飾和鈴鐺,走動間全是異域風情,臉上也洋溢著熱情自信的笑容。

  如今卻換上了一身大景國的宮裝,臉上笑容也是恰到好處,再沒有從前那般的恣意張揚,似乎像是一個沒有靈魂的假人兒,美則美矣,毫無靈魂。

  想來應該是她們在城東這些日子,發生了一些她並不知道的事情。

  花顏接過了吐蕃公主遞過來的茶水,卻沒有喝,只是捧在手中,不動聲色地吹著茶水,率先開口:「不知公主今日喚花顏前來,可是有何要事?」

  「倒也不算是什麼要事,只是算是正經地感謝花顏姑娘對本公主的救命之恩,當然本公主也不只是嘴上說說,至於謝禮是什麼,雲朵會親手送到姑娘帶來的人手中。」吐蕃公主瞧了一眼花顏捧在手中的茶水,瞧她並沒有半分想要喝茶的架勢,倒也不驚訝,只是瞭然地笑了笑,隨即又道:「還有一事,姑娘是我在大景國中第一個認識的人,難得也算是能說上幾句話的。本公主明日便要成為皇上的淑妃,日後花顏姑娘進宮也不方便,便想著在這之前能同花顏姑娘說說話也是好的。」

  花顏下意識地蹙了蹙眉,心中疑竇叢生,「淑妃?」

  「是啊。皇上幾次三番要為本公主擇婿,卻每每都被破壞打斷,想來不止是吐蕃國皇室之中有好戰派的人,在大景國朝堂之中也是有的。如此情況之下,就算皇上再想要為本公主擇婿,想必也是會被破壞的。兩國外交,一個問題怎可同樣犯三次?最穩妥最省事兒的法子,便是皇上將我納為妃子,即可以最大程度地顯示大景國對吐蕃的重視,讓吐蕃國看見大景國聯姻的決心,也省去了中間那些環節,不給賊人可趁之機,很難有人再從中破壞。」吐蕃公主捧著茶水抿了一口,又笑著看向花顏道:「果然是皇上,想出來的自然都是最穩妥,最能讓大景和吐蕃雙贏的法子。」

  「雙贏?」花顏有些下意識地蹙眉,若是她沒記錯的話,皇上今年已經年過半百,而眼前的吐蕃公主應該是與她同歲,是一個女子人生中最好的年華。

  花顏抿唇,猶豫著要如何回答,一抬頭就看見吐蕃公主伸手掀開了馬車的窗簾,看著外面的京城街道和路過的百姓們,似乎像是有感而發:「京城的日子總是這樣的熱鬧,每一條街道上都有數不清的攤販,都會經過數不清的百姓。本公主還記得那時候第一次進京時,看見這京城的繁華富貴當真是心生震撼,後來進了皇宮,看著那數不清的輝煌建築,只覺得當真是宏偉大氣,是吐蕃國皇宮及不上的金碧輝煌。可後來待久了便覺得不過也就這樣,現在更是覺得哪兒哪兒都不好,哪裡都比不上吐蕃國的街道。」

  說出這話,吐蕃公主像是知道不對,不應該說,頓了頓扭頭看向花顏,笑得溫柔:「這話原不該同旁人說,若是傳出去怕又是一樁禍事,但我總覺得,花顏姑娘這樣的人,從來以真心待人,不是她們那般言不由衷的人,是不會輕易說出去的對不對?或許花顏姑娘不知道,但在這大景國之中,本公主如今也只能和你才能說得上幾句真心話了。」


  花顏抿了抿唇,好似能夠理解到吐蕃公主心中那些遠走異鄉,就如此潦草交代一生的迷惘和哀傷。她未置可否,只是輕聲道了一句:「花顏如今懷了孕之後,記性是越來越不中用了,前日公子同花顏說的話,第二日便拋到了九霄雲外了。今日公主同花顏說這樣多的話,花顏怕是下車就忘得乾乾淨淨了,怕是要辜負公主了。」

  她說著辜負,但吐蕃公主也不是傻的,自然一聽就明白了她話中的意思。

  吐蕃公主笑了,隨即又道:「我不懂為什麼大景國那麼多女子想要擠破了頭進宮,做皇上的女人。那皇宮再金碧輝煌,再富貴繁榮,也只不過是一個四方城。數不盡的紅牆綠瓦,看不到頭的冗長街道,還有甚至都分不清的年輕女人。一個將無數女人的一生都禁錮得死死的四方城。一旦進了宮,真成了皇上的女人,便看不見那金碧輝煌了,只能看見無數的勾心鬥角,無數被權勢和錢財熏壞得漆黑的人心。

  或許你覺得皇宮好,吐蕃也確實比不上大景的繁榮,皇宮也只有大景國半個皇宮那麼大,但…你不知道的,本公主自幼便是在滿宮之中跑大的,大一些便能在吐蕃國都之中策馬,同樣都是公主,本公主學得是騎馬射箭,和你們的八公主可不一樣。本公主在一群皇兄之中,可是騎射最好的。我父皇常說,我就是草原上最美最耀眼的太陽,也是吐蕃百姓心裡最為颯爽美麗的公主。可他們的公主,如今成了別國的后妃,再也穿不上騎裝,摸不上馬鞭,更別說是最熟悉的弓箭。只能在那偌大的四方城裡做一個有幾分姿色的花瓶,和一群女人一起等待著那一個男人的寵幸。還真是……」

  說到最後,吐蕃公主笑得越發燦爛。

  花顏卻從她的笑容中看出了苦澀和絕望,就那一番話只是她光聽著就覺得揪心的程度,就像是一匹原本在草原上肆意奔騰的駿馬,卻被人強行打斷了四隻腿,死死地綁在了一個她從不熟悉的地方,永遠地失去了自由,她根本沒有選擇。

  花顏蹙著眉,思索片刻才問出一句:「你父皇,也同意麼?」

  「父皇……」說到此處,吐蕃公主笑容便開始苦澀起來,可她還是笑著:「昨日收到了父皇的回信,父皇在信中只說了一句,若不影響兩國大計,任憑皇上決定。」

  說著,吐蕃公主便看向了花顏。

  一對視,花顏這才看清吐蕃公主眼眸中滿含的淚水。

  不甘的,絕望的,無可奈何的,對未來滿是恐懼的。

  那樣一雙含淚眼,縱使是花顏同為女子看了,都禁不住心生憐惜。

  吐蕃皇信中的那一句話,便是已經將吐蕃公主放棄了,徹底放棄了,只將她作為兩國鞏固外交關係的紐帶,只要兩國能締結合盟關係,吐蕃公主交予大景國皇上隨意處置。

  花顏好像有些懂了吐蕃國公主此時內心的絕望和不甘,親手放棄她的是她的父皇,是她的皇兄,是她的國家更是她的百姓。

  但她要為了自己的國家和百姓,必須賠上自己一生的自由和年華。

  「公主……」花顏張了張嘴,想要安慰吐蕃公主兩句,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辦法做到完全感同身受,自然也沒辦法說出什麼真的能夠安慰的話語。

  「我知道,本公主知道,姑娘不用安慰我。我是一國公主,平日受一國以之養,受盡百姓愛戴供養,穩固社稷是我自己應該承擔的責任。」吐蕃公主說著,像是在寬慰自己,又像是在寬慰花顏。

  花顏眉頭皺得越發緊了,初初聽著確然還覺得有幾分道理,可細細想來便有些不對了。

  更何況花顏從小看過多少史書策論,所有的史書上用來穩固社稷的,絕大多數都是女子。

  明明女子不許議政,無法繼承大統,明明是她父兄的江山,最後穩固社稷的,確實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

  只用這一句話的理由,便能輕而易舉地葬送一個女子的自由和一生。

  而他們的父兄享受著用她換來的國泰民安,卻覺得她是滿國的恥辱,何其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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