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桑桑端著藥回來的時候,花顏身上原本髒污的衣物已然被換下,衛辭青正負手站在窗前。
牆外傳來打更的聲音,行之連忙勸說:「主子已經三更了,明日還要上朝呢,要不將花顏姑娘交給奴才們,您去休息吧。奴才們明日定會安安穩穩將花顏姑娘送回二公子院子中。」
話剛說完,行之只覺渾身一僵,背後發冷,衛辭青朝著他一個眼刀就殺了過來。
衛辭青薄唇輕掀,冷笑道:「送回衛晝然的院子?」
行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看主子這模樣他知道自己錯了,但屬實不知道自己錯在哪兒,花顏姑娘是二公子的通房丫鬟,不送回二公子的院子送去哪兒?
行之硬著頭皮試探著回答:「那…留下?旁的都無事,只是花顏姑娘是二公子的通房丫鬟,在蒼梧苑待久了怕是會損…」了主子的名聲…
許是被行之那句二公子惹怒,花顏在祠堂中萬般想要和他撇清關係的模樣再次浮現在衛辭青腦海,讓他禁不住蹙眉,怒火再次竄了上來。
沒等行之說完,衛辭青揚手就打斷了他的話,薄唇緊抿:「照顧好她。」
交代完桑桑,衛辭青拂袖而出。
桑桑瞧了行之兩眼,感慨地搖頭:「好端端的,非要提什麼二公子,惹主子不開心了吧?」
行之再次愣在原地,不對啊,從前日日提二公子也沒見主子有什麼情緒波動。
怎的平日一年也不曾有什麼情緒起伏的主子,如此不同?他只知道天熱了會讓人不自覺地心情煩悶,難不成天冷了也會?
想著,行之盤算著什麼時候讓王府醫也給主子診治診治,這情緒起伏過大實在傷身啊!
……
一夜難眠。
花顏迷迷糊糊中,像是回到了半月以前,催債的人前來要錢的時候。那群催債人毫無信用,剛開始原本說好的一分利,看她們孤兒寡母沒人撐腰硬生生加到八分利。
不僅經常闖進家中打砸搶掠,半個月前更是放下狠話,若是再還不上錢便拿她們母女三人抵債。
打砸搶掠混雜著哭聲充斥在花顏的腦海之中,讓她頭痛欲裂。
「水…水…」花顏虛弱地喃喃出聲,她渾身發燙,像是置身於熊熊燃燒的火爐之中,燒得她口乾舌燥,難受的不行。
正在她痛苦掙扎之時,唇上突然貼上一冰涼物什,她下意識去貼,微熱解渴的茶水就進入她嘴中,稍稍緩解了些許。
可不一會兒,茶水就沒了,花顏不依不饒地求:「水…還要…」
衛辭青一杯接一杯的水給她餵下去,終於到了第四杯,迷迷糊糊的人才終於消停了。
他正欲放下手中茶盞,可剛起身就察覺到衣袖被人扯住。
衛辭青低頭一看,她緊閉著雙眼,手裡卻攥著他的衣袖不肯鬆手,許是此時太過痛苦,讓她拉著他的衣袖放在臉頰邊不停地摩挲。
她嘴裡更是念念有詞:「娘親……」
衛辭青冷眼瞧了她一眼,嗓音磁性清冷:「哭著喊都沒用。」
說完,他伸手拂開她的手,抽出自己的衣袖正要往前走,卻又被她拉住,隨之而來的是一聲哭喊:
「娘親…別走…」
說著,她手裡攥得更緊,像是生怕他走了。
衛辭青沒想到平日溫溫柔柔的小丫鬟竟也有這種胡攪蠻纏的模樣,他竟還覺得嬌憨有趣。
他饒有興趣地挑眉,語氣戲謔:「或許喊郎君有用。」
說著,他正要走。
「郎君…」結果這回沒等他有反應,花顏整個死死拉住他的衣袖,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浮木,死活不肯放手。
到了這種時刻,她也許根本無法思考喊這聲郎君合不合規矩,只知道順著衛辭青便能留下她所謂的「娘親」。
衛辭青正要邁出的腳頓時停在原地,半晌沒有動作。
整個房間中,只有裊裊而起的檀香與花顏隱約的抽泣聲為伴。
過了許久,衛辭青才像是反應過來,將手中杯盞放在一邊,拂袖在她身側坐下,低嘆一口氣。
伸出手去探她的額頭,發現果然一片滾燙,還沒抽回來就被她一把抓住了手,怎麼也不放。
不僅如此,沒等他動作,花顏整個人就朝著他貼了過來,一雙柔若無骨的小手迷迷糊糊地說著他的手,鑽進他的衣袖中,不斷撫摸著他冰涼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