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6章 Ch.625 黃金與升環
蘿絲原本以為,只有邪教徒才『吃人』。
那些「血肉搖籃」的儀式者,滿是瘋人和罪犯的組織里的邪黨們,才會撕扯同類的血肉,在陰暗的地窖里、離調詭譎的禱歌中大快朵頤。
實際上,不是。
不止她見過的瑪德琳·泰瑞和被其蠱惑的約翰·雪萊。
不止常年同死屍、魂魄打交道的「枯骨」與「哀歌」。
象徵著貪婪的「密卷」,也同樣如此。
「密卷」二環「金幣」的升環儀式並不麻煩:
一重「影響」,因貪婪掀起的混亂,早在礦鎮就得到了。
除此之外。
一枚奇物。
兩束未死的羽扇豆,十根新鮮的狐狸舌頭。
一整浴缸的黃金。
一個…
能夠被犧牲的人。
升環儀式由詹姆斯·雪萊提供,其餘的儀式物也一樣。
說實話,蘿絲並不厭惡這儀式的過程,也不憐憫那個即將死去的姑娘。
——只是年輕的飛賊忽然意識到,所謂『冠神』和『非冠神』,除了合法與否外,其餘就像她往日混跡南區聽到的聲音:
無論多麼優雅的腔調、多麼精挑細選的措辭,在那些混混們沒有高低輕重的嚷聲中,不再能顯出半分其高貴之色。
這倒不會讓蘿絲沮喪,除非她一開始就認為冠神的道路要高於非冠神的。
她沒有這樣想過。
她只是在一個個整日抓狂、實則於倫敦或整個學術界都舉足輕重的老師的教導下,漸漸清晰了世界運轉的規則,那令安妮·范西塔特醒悟卻為時已晚的知識,那些華服下拉出黏絲的本質。
這些知識,混混學不到。
不夠聰明幸運的幫派首領也學不到。
甚至你只要還勞動,就學不到、也不需要學到這些一輩子都用不上的知識。
這些像沾了些神秘詛咒的箴言會讓一些人痛苦,使他們永遠受飢餓之苦,頭腦遭錘擊之痛。但在另一些人的耳朵里,它如同天使迎魂、打開聖國之門所吹響的號角。
蘿絲認為,除了那些繁瑣的禮節和文字,她沒有從那些『蹭吃喝』的人身上學到什麼『有用處』的東西。
可往往她認為『無用處』的,就總在這樣的時刻悄悄撓她腦袋,提示她究竟發現了怎麼樣的奧秘。
「小姐。」
女僕遞來柔軟的布巾。
寬暢明亮的浴室里,深灰色大理石板上用金墨汁繪出了一個奇特的圖案:∞
像兩枚相連的硬幣。
也是神靈的眼睛。
據說,這位女神的眼睛永恆璀璨,整個世界的黃金都溶於祂那雙俯瞰塵世的金眸中。它們緩緩流淌,時而淚珠摔落,在大地上繁衍出要人不休渴求的黃金…
由於那些信仰喧囂繁忙之女的教徒們實在有太多前科,蘿絲並不太信這種說辭。
畢竟沒有人真正見過神靈。
那些無聊又瘋狂的信徒們既然能將自己的神擬化成一個身材嬌小、貌美可人的姑娘…還有什麼事干不出來?
這符號的確象徵喧囂繁忙之女,但蘿絲更偏向另一種解釋。
貪婪。
她披上布巾,由女僕們服侍著除去衣襪。
這座浴室專門為了升環儀式而建造:除了雙環中心那幾乎如坩堝一樣的浴缸、蠟燭和儀式中所要的物品外,沒有任何正常浴室里該有的東西。
手臂粗細的金條整齊碼放在坩堝里,最頂的一層正燃燒著一片薄薄的白火。
「聖焰」之路的召喚物。
只要花點錢。
總有儀式者樂意幹這事。
它將緩慢地燒,在黃金上燃燒,徹底煮沸這鍋能讓人一生無憂的金屬——而當它熄滅,既意味著沐浴之時到來了。
蘿絲捧著兩株霞色的羽扇豆,深深吸入一口氣。當心跳趨於穩定時,她朝翻湧的金聖而去,在灰濛濛的石板上留下一串赤紅色的腳印。
『我無法接受自己的殘缺。』
『離開我的。』
『傷害我的。』
『保護我的。』
『狂徒不受懇求蠱惑。』
『我們都知道。』
『渴望是明智的傷疤,是毀滅與復生的前奏。』
歷史中模糊的聖徒故事於此刻交錯,就像殉道者的聖心在烈焰中化作冰雪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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製造聖骸的黃金殿堂將它聖女的禱詞培育的愈發壯大,在幾個死了又活的金色浪花中,沒有任何存在敢和這隆響的雷霆對著幹。
蘿絲眼前一片金色。
她仿佛更小,小的幾乎要鑽回母親的肚子裡。她能感受到溫暖的水波溫柔地撞著自己的臉頰,那些粘稠的蜜色液體鑽進她的眼睛、鼻子、耳朵和嘴。
她順暢地呼吸,講話,唱歌,四肢也隨著水波一點點伸展,蔓延,淹的到處都是。
她反覆默念著禱詞,用力渴望地默念,就像要迎面射來的箭矢轉彎一樣用力。
她恭敬,虔誠,懇求於黃金國度中降臨一束撕裂靈魂的利刃,拜請那象徵喧囂繁忙的,慷慨又吝嗇的黃金之神…
『圓滿是相對的。』
『每一個新的圓滿,代表著又一個新的渴望…』
浸沒在沸騰金水中的少女和那十根野狐的軟舌,掌中的羽扇豆一樣,被咆哮的黃金撲了又撲。她仿佛一座金鑄的雕塑,在滾燙的液里呵出雪般冷肅的白霧。
體內滾燙的鮮血、膚上毀人的金屬與灰白岩板上早已泛濫泉涌的符號交相呼應。
一個被重新賜予了生命的死者破開水面。
她拖曳著金色的長裙邁出坩堝,如同流淚的太陽在沿路淅瀝出滴滴金色的眼淚。
她靜靜等在原地。
背後的咆哮與掙扎愈演愈烈,幾乎要擠碎坩堝,炸毀整棟別墅。
腳下的岩板與牆壁開始出現裂痕。
每個人都感覺到了一股即將到來的震盪。
蘿絲喊了一聲。
迫不及待地女僕們推門而入,三兩前後拉著一個巨大的木架。
木架上捆著一個女人。
她盡己所能地用最骯髒下流的話辱罵她們,用自己所有能用的生命咒她們。然後,她又開始求饒,哭哭啼啼地說起自己不該干那壞事,不該貪心過頭…
當她發現一切都是徒勞後,求饒又重新變成了詛咒。
面色嚴肅地女僕們搬動特製的漏管,軟管的一頭塞入那女人的嘴巴、喉嚨里,另一頭則由人舉起來。
最粗壯、也是年齡最大的那女僕套了許多層罩衫,用一把黑黢黢的金屬勺盛那不甘罷休的黃金,然後,踩著木箱,倒入漏斗口。
奇妙的液體沒有引燃任何物質。
它只是沿路而下,路過斗壁和軟管,路過女人的牙齦和抗拒的喉嚨,在咕咕嚕的聲音中,鑽進了她的胃袋裡…
掙扎、哀嚎,嗚咽。
一勺又一勺。
隨著女僕們的動作,坩堝里咆哮的液體逐漸平息。
蘿絲晃了晃腦袋。
緩緩睜開了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