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鴛鴦:四爺在老太太心裡不一般
「受教了,大人果然公忠體國。♝☝ 69ѕ𝔥𝓤Ж.ςⓄⓜ 🐒🍟」
嚴希堯擺了擺手,緩緩起身笑道:「我不過是是實心任事罷了。」
實心任事,整飭官民,不避嫌怨——此為今上簡拔嚴希堯時的批語。
送拜帖之前李惟儉就做足了功課,此時自然聞弦知雅意,當即正色道:「少司寇實心任事,不避嫌怨,這般不算公忠體國,只怕也唯有範文正、于少保才是公忠體國了。」
「此言說之太早,身後名自然要留與身後說。」頓了頓,嚴希堯轉而說道:「昨日我又思量了下,賈史王薛同氣連枝,若牽連的廣了,只怕不美。」
說著,嚴希堯看向李惟儉。李惟儉心中明了,這是怕同時打擊薛家、賈家,引起四家合力反彈。
他便說道:「如此倒是簡單了,詹御使只消秉公執法、公事公辦就是了。」
「正是。」嚴希堯定住身形負手笑吟吟道:「復生有任事之能,他日前途不可限量啊。」
「啊?大人謬讚了。」
嚴希堯卻道:「我為官二十載有餘,看人的眼光還是有些的。是不是謬讚,且往後再看。」
又閒話幾句,嚴希堯留了李惟儉吃了些點心,管事兒的來報,又有人來訪,李惟儉這才躬身告辭。
剛從書房出來,遙遙就見管事兒的領著的富態員外快步行來。那員外一路陪著笑,滿口的山西腔兒。
李惟儉去到側園裡瞧了瞧打井的進度,轉頭兒臨走時正巧撞見那管事兒的,笑著招呼一聲,就問:「徐管事,方才那員外,聽口音是山西來的?」
管事兒的就道:「可不是,大同車員外,一年裡總要往老爺跟前兒走動個幾回。」
笑著言語幾句,與那管事兒的錯身而過,李惟儉這才領著吳海平出了門。
出得嚴家,李惟儉與吳海平騎馬緩緩而行,吳海平就道:「公子,劉家父子說今日不見水,明日必出。」
「嗯。」李惟儉沉吟著應了一嘴,忽而道:「海平,這到京城十來日了,你背後的東主總能說說了吧?」
「啊?」吳海平聞言一怔,隨即道:「公子怎麼問起這個來了?」
「還不想說?」
吳海平嘿然笑了下,沒言語。
「也好,你不說我也就不問了。只是有一樁事,須得藉助你背後的東主。」
「這……公子不妨先說說?」
「簡單,讓那丁家兄弟尋了巡城御史詹崇出首,旁的都不用說,只消提上薛蟠一嘴就行。」
薛蟠暴病而亡可是掛在刑部的,
吳海平琢磨了下,大抵明了了意思。說道:「此事倒是容易,那丁家兄弟便是出了首也不過是挨一頓板子,使足了銀錢一準兒樂意。只是這錢——」
「嘖!」李惟儉蹙眉看向他,語重心長道:「海平啊,伱也瞧見了,我那水泵造出來了吧?」
「造出來了,瞧著就新鮮。」
「哎,這井也開始打了吧?」
「是,最遲明兒就見水。」
「你這幾日原本極為上道兒,怎麼這會子又糊塗了?」
吳海平愈發懵懂:「啊?還請公子明示。」
「老爺我造了水泵,再弄出來打甜水井的法子,兩廂合在一處,這是要發跡啊。」
「這話兒說的……這不還沒出甜水嘛。」
「要是出了甜水,老爺我轉頭兒就把那三千兩銀子還了,這往後哪兒還有你……還有你東家的好處?你這會子不好好兒表現,過幾日可就沒機會了。明白了?」
吳海平哭喪著臉道:「明白了,您直說讓我墊銀子不就得了?」
「怎麼能是墊呢?明明是你心甘情願的。」
吳海平心裡頭恨得咬牙切齒,只盼著打不出甜水來,回頭兒將這李惟儉大卸八塊。可轉念一想,先前兒的李家、林鹽司、榮國公府也就罷了,他可是親眼瞧著李惟儉空口白牙就得了少司寇與大司空的信重。
少司寇嚴希堯乃是今上潛邸便相中的能吏,大司空古惟岳更是實學大家,這二人同時看重,只怕這李惟儉必有過人之處,說不得這甜水還真就能打出來呢?
到時候只消將這打水井的法子秘而不宣,隨後於京師之中選上幾十處地方,開鑿了甜水井那可真真兒是日進斗金啊。不用旁的,摻上一股子或是攏下幾口甜水井,這輩子就擎等著坐地發家吧。
想明此節,吳海平泄氣般吐出一口濁氣,拱拱手,臊眉耷眼道:「得,您是爺,您說什麼就是什麼。」
「怎麼這話兒聽著不太樂意?」
「沒有,小的心甘情願。」
李惟儉笑道:「這就對了。記得,此事你不能出面兒,今兒就得辦好嘍。」
「今兒?」吳海平抬頭瞧了瞧,這會子日頭都偏西了。
「我倒是能等,就怕巡城御史詹崇等不得……有問題?」
「那小的可陪不了公子了,得趕緊去找人。」
「去吧,快去快回,辦好了遞個話兒。」
「哎。」吳海平應了一聲,四下瞧瞧,辨明方向撥馬就朝著皇城北而去。
李惟儉瞧著其掩身於巷子裡,心中思忖,這內城北面兒可都是皇親國戚,說不得吳海平背後的東家就是哪位王爺。
能跑去金陵開當鋪,這位一準兒是手眼通天的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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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母上房。
午點撤下,賈母捧了清茶漱口,卻見黛玉杯中只是清水,因是就問:「玉兒,今兒這茶水是不可心?」
黛玉搖了搖頭,思量著如何說,身旁伺候著的紫鵑就道:「老太太,這不是先前兒儉四爺給姑娘瞧過嘛,說姑娘這病不能飲茶,打那日起,姑娘就不沾茶水了。」
「還有這回事?」賈母鄭重道:「瞧玉兒這兩日大好了,想來那儉哥兒也是有些本事的。他既說了不能吃茶,那玉兒往後就不吃了。」
「嗯,祖母,不吃了。」
黛玉卻想著,儉四哥配的藥雖難喝,可還是有用的。素日裡她發了病,哪一次不是綿延個十天、半個月的?這一遭卻只幾日就大好了。
只是事後紫鵑、雪雁學著那方子試了兩回,每回得的藥都帶著顏色。黛玉瞧著發憷,沒敢下口。她便想著,回頭兒須得讓雪雁去學學那藥到底是如何配的。
賈母頷首,忽而笑容一斂,蹙眉嘆息道:「也不知寶玉如何了。」
黛玉就道:「舅舅巴不得寶二哥上進,他自己求著去義學,舅舅只有高興的,斷不會不允,祖母放心就是了。」
賈母略略頷首,簾櫳一挑,大丫鬟鴛鴦轉過屏風,喜道:「老太太,寶二爺往回走呢。瞧著高興的什麼的也似,一準兒是得了二老爺嘉許呢。」
賈母就笑道:「天可憐見,小小的人兒,一晃兒也知道讀書上進了。」
過得須臾,寶玉果然回來了。只是先前去見其父賈政,寶玉非但不曾得了賈政嘉許,反倒當著一眾清客相公的面兒奚落了一通。
非但是寶玉,連帶著其奶兄李貴也被賈政好一通訓斥。
當著賈政的面兒,寶玉唯有心中惴惴,生不出半點兒怨懟。待惴惴出得門來,還陪著笑寬慰了李貴一會子。
回返時,因是想著好歹過了賈政這一關,這往後兒就能跟那秦鍾一起去義學耍頑、親近,寶玉這才又高興起來。
招呼過,賈母連忙將寶攏在身旁,問過了方才情形,寶玉卻只說好的,那賈政訓斥、奚落之語一概不提。賈母又想著既去了義學,只怕這白日裡就瞧不見了,頓時心中升起不舍,殷殷叮囑了好一會子。
正說話兒間,鴛鴦又來報:「老太太,璉二奶奶來了。」
「璉哥兒媳婦怎麼這會子來了?」賈母納罕了一嘴。
話音落下,簾櫳挑開,王熙鳳領著平兒等上前見了禮,待落座這才說道:「老祖宗,今兒孫媳婦得跟您說一樁事兒。這不是昨兒府裡頭有個小廝,喚作潘又安的,上街採買被巡城御史給拿了去……」
賈母就道:「這外間的事兒,自有璉哥兒他爹、寶玉他爹做主,鳳哥兒卻是問錯人了。」頓了頓,又道:「咱們家雖說是寬待下人,可也不好護著那些個作奸犯科的,既是巡城御史拿了人,那定是壞了事。」
王熙鳳就道:「就說老祖宗眼明心亮,那潘又安的確壞了事兒。這不是還是前幾日儉哥兒那樁事兒嘛,那潘又安得了好處,這才出言哄了儉哥兒走了側門兒,這才險些遭了算計。」
賈母面上一冷:「這等背主的奴才,便是巡城御史沒拘拿了去,咱們家也留不得。遠遠的打發了,可不好留在府裡頭。為了些許好處,今兒能算計儉哥兒,來日又怎知不會算計旁的?」
「老祖宗說的是,」王熙鳳聲音壓低,說道:「就只怕這潘又安胡亂攀咬,到時候壞了咱們家的名聲,可就糟糕了。」
王熙鳳話兒雖不曾說透,可賈母眼明心亮,又哪裡不知其意?
無外乎是擔心那潘又安三木之下吐了口,將東府賈薔、賈蓉都招認出來,到了那會子,賈家上下可就真沒臉了。
為了一點兒銀錢,幫著有錢有勢的親戚算計窮親戚,傳出去賈家一準兒會成了笑柄!
賈母略略思忖,就道:「你讓璉哥兒去給老爺(注一)傳個話兒,不能由著那潘又安胡亂攀咬,污了咱家的名聲。」
「哎。趕早不趕晚,那我這就去交代。」
王熙鳳起身一福,緊忙領著平兒等走了。
賈母端坐軟塌上,撒了手任憑寶玉尋著黛玉耍頑,心中卻暗暗思忖起來。
她如今雖說萬事不管,只是高樂,可府里的大事小情兒都瞞不過她去,自有鴛鴦等丫鬟報與她知曉。
自上月底薛家來了京師,不過十來日光景,竟連著鬧了兩回。前一回還能說是酒後失德,可過後竟不知悔改,竟哄東府的蓉哥兒、薔哥兒僱請了青皮去截堵儉哥兒!
早前兒人家儉哥兒可是與薛家有恩情呢!不說知恩圖報,這薛家反倒忘恩負義,真真兒是讓人心中厭棄!
事到如今,賈家子弟牽扯其中,賈母再不好一碗水端平,只得先委屈了那儉哥兒。賈母便思忖著,回頭兒多叫那儉哥兒來跟前兒幾次,有她護著,再不能讓那薛蟠欺辱了去。
因是想起了李惟儉,賈母便將鴛鴦招呼過來,說道:「儉哥兒一早又出門兒了?」
鴛鴦回話道:「回老太太,儉四爺一早兒用了早點就出門兒了,留下話兒說去了少司寇府上。」
賈母道:「這儉哥兒真是個上進的,你瞧瞧,這十來日每日家忙得腳不沾地,我瞅著早晚得出息。一會子是不是有糖蒸酥酪?多做一些,也給儉哥兒送去一份兒。」
「哎。」
鴛鴦嘴上應著,心中略略詫異。這糖蒸酥酪做起來繁瑣,素日裡都是寶二爺吵著要吃,老太太才會吩咐廚房做了。如今老太太自己提起,又囑咐給儉四爺送去一份兒……想來儉四爺在老太太心裡頭不一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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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李惟儉騎著馬施施然回了賈府,於門房處交還了獅子玉,經穿堂、過門、走夾道,一路朝著東北上小院兒行去。
自夾道里行了一陣,眼看小院兒近在眼前,忽而便從東小院兒轉出一個丫鬟來。
那丫鬟身形高壯豐盈,卻正是昨兒來求李惟儉的司棋。
李惟儉暗暗蹙眉,想著一會子如何將司棋打發了,結果司棋腳步不停,臨到跟前兒四下張望一番,隨即扯了李惟儉的手塞過一張紙箋。
「儉四爺,我實在沒法子啦!」
丟下一句話,又深深看了李惟儉一眼,司棋扭身便走,腳步匆匆,沒一會子就沒了蹤影。
李惟儉回頭張望了兩眼,直到司棋身形掩於牆後,這才納罕著瞧向手中的紙箋。
那紙箋不過二指寬,其上寫著:十一日、水車胡同兒西數第四家。
什麼意思?什麼意思?就拿這個來考驗自己?
話說司棋比二姑娘迎春還要大上一些,也不知是十五還是十六了……
他將紙箋攏進衣袖,這才快步進了自家小院兒。
紅玉還是耳朵最尖的那個,早早兒迎上來就道:「四爺回來啦。四爺一早兒剛出門,辰時剛過姨太太就打發人來尋四爺。」
「嗯,還有呢?」李惟儉往裡走著。
「還有就是——」
正待此時,門外忽而有婆子笑道:「儉四爺回來啦?可巧兒,二老爺正尋四爺呢,叫四爺去夢坡齋走一趟。」
注一:賈母稱呼賈政為老爺。近期只是草草翻了一遍,有錯漏的請大家提醒。
今天看書評,自己埋的線被點出來了,心中極為舒爽!!!!
李惟儉,字復生。這個字的確取自譚嗣同。書中背景實學、工業開始冒頭,政和帝有變法之意。但李惟儉此人性格與譚嗣同全然不同,結局自然不同。
其二,李祭酒兩子,崇、明,點出李祭酒辭官的真相,他代表的是守舊。
為點出這兩條線的兩位書友點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