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8章 她笑靨如花，淚珠悄掛（修改版）
漫天霞光之中，有氣息由內自外蔓延。
這股氣浪讓這本還平靜的海面瞬間泛起洶湧的風暴，氣浪襲來，吹散一切。
但這並非何種神通，也並不具備任何恐怖的威能。
卻是靈氣。
蓬萊的現世，帶來了極為澎湃乃至於堪稱恐怖的靈氣。
十裏，百裏，千裏……
四周的景物並無絲毫變化，海還是海，山依舊是山。
但卻如同被拂塵洗面一般，目光注視，仿若一切景物都更為清晰了一些。
一瞬之間，天地之間仿若煥然一新。
更有無數道欣喜若狂的聲音與呼喊，從其旁的雲舟傳出。
破境了……
葉無憂靜靜感受著這一切，雖然無法修行，但他依舊能感知到這些看似細微實則龐然的變化。
他不禁將蓬萊與此前洛河相比較。
嗯……沒法比啊，一百個洛河也不見得能抵上一個蓬萊。
那座虛無的島嶼在這一刻終於完全顯現了出來。
高空之上的文曲此刻身形立即躍出，直直落下。
葉無憂深吸一口氣，輕輕踏步，自雲舟中走出，踩在空中。
他的身形在這漫天風暴之中略微晃了晃，但隨即身旁便有一股柔和的力量傳盪而來，將其攙扶，卻是洛清寒。
一旁的雲舟已經在這狂亂的風暴之中逐漸遠去。
陸沉，崔三娘，王庭，劍宗老祖……幾道身影從各自雲舟之中飛出，踏著風浪，勉勵前行。
眼下除了七境之外，其餘人當真無法接近蓬萊。
葉無憂與洛清寒也要動身了。
身後那艘逐漸遠去的雲舟上此刻傳來呼喊。
「無憂。」
是洛玥的聲音。
葉無憂回頭望去。
卻見到那被席捲而起的漫天煙雨之中，洛玥和白露此刻站在舟頭，見著他目光望來，洛玥開口。
「要把……回來。」
但她的聲音卻是細微，連帶著視線均在暴風雨中模糊不清。
倒是小狐狸此刻身形奮力扒著欄杆，衝著葉無憂搖了搖手，大聲道。
「喂，一定要把她帶回來啊！」
兩道身影連帶著雲舟都在漫天煙雨中消失不見。
雙掌相交，十指緊握。
葉無憂與洛清寒並肩而立，目光交錯，彼此無言，但卻都能瞧見對方嘴角那輕輕勾勒出的一抹笑意。
「走吧。」
「我們去接採薇，帶她回家。」
兩道身影此刻破開風浪，化為流光越過其餘無數身影，落入那方島嶼之中。
……
蓬萊是怎樣的存在。
洞天福地。
這是世人的說法，也是文曲乃至無數人這般認定的事實。
可世間這麼多洞天福地，為何偏偏蓬萊遊離於世界之外，其內『靈氣』濃郁程度更是遠甚其餘福地呢？
而且，蓬萊的存在……其實是『不存在』。
在蓬萊未曾現世時，那是無法感知，無法到達，無法探尋的一處地界。
自古以來便是如此。
為何會如此？
這個答案葉無憂顯然不知，但眼下葉無憂在意的也並非此事。
無論蓬萊是怎樣的寶地，他都可以毫不在意，隻要一個人足矣。
穿過風暴，躍入霞光，風聲在耳邊呼嘯，有某種壓力自身體四面八方襲來。
葉無憂微微眯起雙眼，眼前是一片無法被勘破的『霞光』。
但在這之中，葉無憂卻感覺自己仿若穿過了無數雲層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漫長，或許短暫，但周圍那股襲來的壓力忽而一松，緊接著霞光散去，眼前的一切都清晰了起來。
葉無憂放眼望去，目光卻是微微一怔。
不光是他，身邊的洛清寒，以及似乎也才剛剛到達的文曲，此刻皆是如此，目光怔然的望著周圍一切。
文曲也是第一次來此麼？
此地沒有外界的風暴，沒有強烈的氣流，沒有混亂。
充滿生機的綠蔭覆蓋了整座島嶼，青山秀水，溪水潺潺，靈氣充裕，更有肉眼可見的些許奇珍異獸……
這是如此的安靜祥和。
不過這一切的前提，是沒有那道將島嶼貫穿幾乎劃分為二的恐怖劍痕。
整座蓬萊島自東向西，地面出現了一道深深的溝壑，將整個地勢幾乎一分為二。
那道巨大的裂縫周圍已經布滿了植被，顯然這一切已經過了很久很久的時間。
可葉無憂還是認得出來。
那是陸採薇所為。
葉無憂心間忽而一緊。
她在這座蓬萊島中，與白玉蟾有過交手麼？
她究竟在哪一處地方？
身形連忙向下落去，但卻被一股無形力量給彈了回來。
葉無憂定期看去，空中卻是有光幕閃爍，散發著陣陣威能。
「陣法？」眉梢微皺，葉無憂有些訝異。
文曲的話音從一旁淡然傳來。
「這有何奇怪？我師尊白玉蟾無論是何等神通術法皆是當世第一，這陣術縱然歷經無數歲月，但依舊可以自成循環，即便分裂也不會破損。」
葉無憂這才發覺，這座島嶼之上還存在著某種人為的陣法，將島嶼環繞，封閉。
但這陣法，卻是分了兩處。
沿著那道裂縫，島嶼被一分為二，連帶著這陣法也分離開來，沿著裂縫形成了兩座陣法。
徹徹底底成了兩半島嶼，兩塊區域各自不相連接。
但卻詭異的並未破損，依舊保持著威能。
白玉蟾會陣術不奇怪，陣法強大曆經歲月依舊無礙……也不奇怪。
但奇怪的點，在於這陣法的存在，似乎並非防護。
而是封禁。
兩個陣法，如同兩個倒掛的光罩一般，將蓬萊島上的一切盡數封禁在內。
自己封自己？
葉無憂並不知曉當初究竟發生了什麼。
由最初真正的白玉蟾精心繪製無數年的陣法，將陸採薇封禁在這蓬萊。
而被複製的白玉蟾此後出現。
他確實存活到了最後，可偏偏被旁白算計，被封禁在了這『自己』不斷改良的陣法之中。
「這陣法你也無法破除麼？」葉無憂轉頭問道。
文曲隻是淡漠的望著葉無憂。
「你認為我會告訴你麼。」
女子話音之間，似乎胸有成足。
葉無憂搖了搖頭，「你誤會了。」
當蓬萊開啟的那一刻，他與文曲的道路便已經不同。
又怎麼可能期望文曲能夠幫助自己呢？
可文曲明明先一步於他到達此地，但卻並未破陣，而是駐足於此。
加上其踏入蓬萊時的那一絲訝異，顯然，即便是文曲此前也並未真正見過蓬萊。
所以，文曲眼下猶豫的原因隻有一個。
無非是二選一罷了……
葉無憂伸手，取出一物。
那是一柄劍，有些古老的劍。
清亮長劍被葉無憂握在手中，卻是陸採薇的那柄長劍，其上透露著歲月的痕跡。
雖然很微弱，但葉無憂仍是感受到了劍鋒之上的那一絲顫鳴。
除此之外，更有某種極其細微的氣息替葉無憂做出了指引。
那是大眼珠子的氣息，他與其彼此之間有著聯繫。
葉無憂的目光落在了東部那一半島嶼。
這便是陸採薇所在。
而文曲在見到葉無憂動作後，也不再猶豫，輕輕一笑，身形徑直朝著另一半島嶼而去。
她修行無數載，天資又聰慧，與葉無憂這等隻知戰鬥的莽夫不同，文曲所學甚廣。
她自有破陣的手段，先前糾結的，隻是究竟該破除哪一座陣法。
畢竟，破陣之事極為繁瑣，若是白費了氣力，則得不償失，反而給葉無憂做了嫁衣，自身說不定也會陷入危險之中。
她無法做出準確的選擇，而葉無憂替她堪明了這一切。
蓬萊東部與那把劍產生共鳴，那顯然就是那葉無憂捨身都要救的女子所在了。
呵，那女子倒是好福氣，能讓葉無憂這種傢夥如此付出，也算是極為不易了。
說起來……
她叫什麼來著？
文曲有些想不起來，但……無所謂了。
她眼下要去救自己的師尊。
為此，她已經準備了萬載之久。
話音自天邊傳來。
「葉無憂，看在你幫我做出選擇的份上，事先告訴你，下一次見面……」
葉無憂淡淡回眸，看向文曲，不待對方話語說完，那帶著輕笑的話音便從他口中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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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殺你。」
他主動接上了下半句。
文曲面色淡漠，嘴角微微勾勒起一絲弧度，笑意卻是冰冷，身形逐漸遠去。
葉無憂並未在意，隻是與洛清寒一同觀察著身前的這道光幕陣法。
兩人下到東部島嶼光幕邊緣，身後便是那模糊的霞光，再之後，便是海面。
這是蓬萊的邊緣。
無需言說，洛清寒此刻率先上前一步，輕吐濁氣，凜冽氣機便自她身上綻放而出。
而蓬萊此地靈氣充裕，洛清寒氣息愈發鼎盛，幾乎已經堪比葉無憂曾經所遇到的那些九境。
神通也因此得到了強化。
下一刻，那股積攢到極緻的氣機璀璨綻放。
【神通·大紅蓮華！】
光幕波紋不斷閃爍，顯然洛清寒這一式神通起了效果。
畢竟是極為古老的陣法，哪怕這陣法當初再強，世間無人可破。
可終究敵不過時間。
但光幕閃爍之後，卻並未有任何進展。
反而，那光幕的光彩似乎更為濃郁了一些。
就如同將洛清寒方才積蓄許久方才施展的力量給吞噬了一般，進而能夠反哺自身陣法。
洛清寒一愣，隨即意識到了什麼。
這陣法不能強行破除麼……
不，並非如此，隻是自己的力量遠沒有達到這陣法的上限，故而才被吸收。
可方才施展的，已經是堪比九境的神通啊……
沉默隻是一瞬，洛清寒此刻靜下心來，仔仔細細的探尋破陣之法。
洛清寒的陣法造詣不低，但遇上這陣法，此刻她的眉頭卻是愈發緊蹙。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洛清寒的眉頭從未舒緩。
「這陣法走向已經混亂無比，可陣眼為何還在活動……」
「第七處，僅僅是這麼短的距離就有七處陣眼，那整個島嶼……」
「錯了……」
聽著洛清寒的喃喃自語，葉無憂靜靜站在一旁。
失去了旁白的他……對於陣法一竅不通。
他並非不能讓洛清寒嘗試破陣，隻是……
葉無憂目光遠遠望向另一半島嶼。
其上光幕閃爍，卻是虛幻了不少。
顯然，文曲已經快要破陣了。
時間來不及了。
若是文曲成功救出白玉蟾，那麼眼下失去境界的自己，無妨抗衡這一切。
洛清寒蹲在地上沉默不語，葉無憂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女子宛如方才回神一般，嘗試破解短短片刻，心神便已經顯露疲憊，此刻望著葉無憂，咬了咬牙，艱澀道。
「這陣法……無法正常打開。」
葉無憂點了點頭，手掌輕輕拂過女子發頂，拍了拍。
隨即，他朝著前方邁出一步。
掌心貼在那光幕之上，下一刻，身形猛然變化，指尖延伸出鋒銳的利爪，身軀變得龐然，漆黑的甲冑再一次遍布了葉無憂全身。
這是失去境界之後，葉無憂第一次嘗試【無人相】。
黑色的甲冑剛一浮現，便出現了碎裂，身後的羽翼更是萎靡，無法張開。
灰白的面甲此刻也隻出現了一半，並且正在不斷脫落，化為粉碎。
其上依稀可見葉無憂那瘋狂抽搐且碎裂的面容與跳動的青筋血管。
眼下的葉無憂，難以承載這樣的力量。
但此刻無需經脈運轉，蓬萊此地磅礴的一切靈氣朝著葉無憂匯聚而來，太過充盈的力量充斥了葉無憂的身軀血肉。
無人相，本就不需要什麼神通！
不斷崩碎的利爪此刻深入光幕之中，隨後，自上而下狠狠一抓。
幽靈此刻伸展出六臂，屹立在葉無憂身後，朝著那光幕狠狠一砸。
男子的話音這才傳來，伴隨著光幕發出的陣陣輕微的咔嚓聲響，直到最後化為恐怖的崩碎之聲，迴蕩在清寒耳畔。
「那就打破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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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萊島其內自成洞天。
這座島嶼很大，大到即便是九境，全力飛行也無法踏足邊際。
這座島嶼又很小，小到彼此思念的雙方之間，如今終於得見。
柔和的光芒照耀在這座島嶼之上，照耀在這片顯然是被人精心照料的花田間。
微風拂過，花田間的芬芳隨之蕩漾，花瓣飛舞，枝葉輕輕泛起波浪。
有呼喊聲自空中傳來。
「採薇！」
「陸採薇！」
女子站在花海中央，被風吹起的發梢遮住了她的雙眸，但卻蓋不住她的視線。
她看著眼前的人影，神色恍惚了一瞬，但隨即卻是立刻背過身去，沒有說話，隻是捲起袖子抹了抹眼角。
陸採薇緩緩轉過身，收斂著情緒，露出笑意。
霞光灑落在花海之中，一切如同夢中仙境。
那女子笑靨如花。
但卻淚珠悄掛。
她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麼，但話語依舊是那般磕磕巴巴，甚至更為艱澀，卻是比之從前還要退步。
「我我我……」
葉無憂沒說話，隻是咧嘴一笑，就這般看著她。
於是陸採薇也不說話了，隻是有些呆愣的站在花田中。
葉無憂笑了，於是她也笑了。
可洛清寒沒有笑。
被餵了一臉狗糧的她，此刻朝著陸採薇話音淩厲開口，更是帶著一抹焦急。
「救他！」
陸採薇這才注意到，葉無憂是被洛清寒一路攙扶過來的。
眼眸忽而一怔，似乎想到了什麼，她沒有猶豫，連忙來到葉無憂身前，而一旁的洛清寒，此刻目中不知為何猶豫了一下，最終內心輕嘆一聲，鬆開了葉無憂的身子。
葉無憂身形一軟，正好被陸採薇一把接過。
她將葉無憂死死攬在懷中，這才發現他身後滿是血污，隻是身前明顯被刻意遮蓋，不讓她瞧見。
陸採薇眼眸一顫，隨即，那猩紅的眼瞳此刻便浮現在她眼眶之中。
她要將大眼珠子還給葉無憂。
這裡面承載了葉無憂曾經的全部修為。
可葉無憂此刻卻是拍了拍她的手臂，隨後示意她的目光看向自己。
嗯？
陸採薇看著葉無憂，卻見到對方手中不知何時取出一柄劍。
一柄十足古老破舊，但卻依舊清亮的長劍。
眼眶在這一刻變得通紅，陸採薇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但眼下卻是根本說不出話來。
她最終隻能埋首在葉無憂胸前，一點一點將其抱緊，感受著對方有些冰冷的體溫，感受著指尖拂在自己髮絲。
有些虛弱的話音帶著笑意傳來。
依舊如同上次一樣。
對於陸採薇來說，那是很久很久之前。
但她沒有忘。
「偌，下一次不要弄丟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