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虛、無助、孤獨,當這些情緒快將言安若吞噬的瞬間,抬頭看見特警大隊幾個字時,她才意識到,那個她想見又不敢見的人,距離她只有一牆之隔,早知道是這樣的懲罰,自己就不該下車。
莫離掃了言安若一眼,語氣里有幾分嚴厲:「多大了,過個馬路還這麼冒失!」
言安若鼻尖一酸,好像下一秒她的眼淚就要掉下來了。
「嘖。」莫離看著言安若垂著頭的模樣,輕嘆一口氣,也沒有繼續教育,只好放緩了語調:「下次別橫穿馬路了。」
言安若垂眼看自己的腳尖,點了點頭。
她低著頭,莫離看不見她表情,腦子裡卻浮現出此刻她委屈而難過的樣子。每一個表情都清晰得歷歷在目,清晰得讓他下一刻就會心軟。他努力抓回一絲理智,甚至把這五年裡自己參與過幾次高風險的任務都想了一遍。
可,所有的努力都無濟於事,最終還是一敗塗地。
「傷到哪了嗎?」莫離剛才還繃著的臉鬆弛了下來,語氣也柔和了不少。
言安若一怔,抬頭看著眼前高高大大的男人,還是很好看,她的心莫名漏跳一拍,趕緊將視線投向逐漸被雨點打濕的牆壁,「沒有。」
「來找我?」像是貓爪在心裡最癢的那塊兒軟肉上撓了一記,莫離發現他實在對言安若做不到鐵石心腸,「下雨了,我帶你回隊裡。」
「沒有找你。」言安若小聲地說:「我車停在一中了,我去拿車了。」說完,便匆匆忙忙地想要從莫離的視線範圍內逃離出去。
「你等等。」莫離微微側身擋在她前面,「走過去要一公里,我去給你拿把傘。」濕潤的風中,夾著絲絲細雨拂過言安若的臉頰,看著莫離的背影,在馬路那邊的人行道上傻傻地發愣。
只有幾步路的功夫,在莫離靠近值班崗亭時,皺著眉看了一眼自己停在門口的車,遲疑了一秒鐘,還是問值班門衛要了把傘。
一場雨衝散了暑氣,潮濕的涼意撲面而來,越發映襯出旁邊那人身體的溫暖,路燈時常把兩個人的影子搭在一起,纏綿得難捨難分,他們曾經走過這條路嗎?應該走過的吧,言安若想。
走在回去的路上,莫離始終保持著一成不變的淡漠,言安若想了好幾次到底要不要說一句好久不見,就在她內心經歷了一陣猛烈地震後,終於下定決心找點話題,「金傑,今天來找你了?」
「嗯,送給了我一面錦旗。」莫離略帶老繭的手指緩緩地摩挲著碳素的傘柄,盯著眼前平整的青石板,「救死扶傷。」
言安若落寞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放鬆,抿住嘴唇,很明顯是在憋笑,莫離掃了一眼她似笑非笑的小臉,也勾起嘴角,終於不是一副和他劃清界限的樣子了。
莫離在心裡嘲笑自己沒救了,明明五年前,她最後留給自己的只有狼狽和憤怒,每一次都是這樣,連跟他商量的機會都沒有,自己恨了她五年,卻還是在原地等她回來不是嗎?
晚自習已經開始,比起來得時候街道上很冷清,學校兩邊的商店裡基本沒有學生,莫離給她撐著傘半邊肩膀在外面淋著雨,言安若卻故意走得很慢,貪婪得享受這一刻被莫離捧在手心裡的感覺。
「當特警,很危險吧。」言安若不太自然地說:「你的傷,好了嗎?」
「沒事,早就好了。」莫離似是想到了什麼輕笑起來,深邃的眸子盯著她,「不危險,我可是最能打的。」
言安若忽然想起,自己高中畢業那天,挽著莫離的手走在校園裡,眼底里閃爍著毫不掩飾的驚喜、滿意和占有欲,一米九的軍校三項全能第一, 年輕英俊的臉顯得尤為出眾,讓她在其他有錢大小姐和一眾追求者們面前享受到了很多又嫉又恨的眼光,「這是我男朋友,是我們江雲最能打的人。」
思緒紛雜,腦子裡只覺得翻江倒海一般的亂,當初的自己是有多恃寵而驕,心安理得的去索要莫離毫無保留的寵愛和關注。
「你,為什麼會在江雲市?」言安若低而清晰地問。
「不然,你希望我在哪?」莫離的聲音不高不低,俊顏浮起淡淡的諷笑,所以她不是因為自己回來的。
言安若不穩地說:「我記得,我讓郭伯伯..」
「是。」莫離點頭,打斷了她,「他沒有食言。」
那天,郭明生對他說的話還清晰在耳。「小言的小姨在國外嫁了個大老闆,要接她過去,她在那邊換個環境重新開始生活也挺好,她小姨不會虧待她。你啊,就安心跟我回華都,我會幫你把一切都辦好,工作房子,還有未來的仕途,你都不用擔心。」
「你為什麼,不問問我?」莫離的聲音有些僵硬地說。
外面的世界突然寂靜,白色寶馬車邊只剩傘下的兩人,言安若望著他,只聽到自己心臟劇烈跳動的聲音,良久,她才勉強鎮靜地開口:「我,以為那樣比較好。」
莫離的心臟仿佛被重錘了一下,卻又無可奈何,張開口,似乎想說什麼,然而這時候手機震動打斷了他。
言安若佯裝無意地瞥了一眼手機來電,蓉蓉。
「我走了。」言安若說完,便轉身從傘下出來上了車,砰地一聲帶上了車門,利落地開車走了。
沒來得及接起的電話停止了震動,但很快又打了過來,莫離按下接聽鍵,程閔不懷好意的聲音從聽筒里傳出:「這是被言小姐帶去哪了,電話都不接。」
「怎麼了?」莫離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的車尾燈,略不耐煩。
「嘖嘖嘖。」程閔沒好氣道:「言小姐知不知道你對曾經一起出生入死過的兄弟這麼冷漠無情?」
呵,莫離不禁在心裡翻了個白眼,你嘴裡的言小姐可不允許我有什麼兄弟!
「有事說事!」莫離的回答還是非常沉穩簡單。
「黃江的屍檢結果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