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離走進地下一層的法醫解剖室時,容蓉剛完成縫合,看見莫離進來,衝著屍檢台揚了揚下巴:「死因為暴力扼頸導致的機械性窒息,是無爭議的他殺。」
程閔站在一邊補充:「在黃江的指甲內發現了皮膚組織,極有可能是他掙扎對抗時留下的兇手的皮膚組織,已經交給化驗科的同事了。想來也是楊耀或者樓森林的了,是場明目張胆的謀殺。」
「看守所里,沒有將他們分開關押嗎?」莫離皺著眉瞥了一眼屍體,嫌棄得轉過頭問程閔。
「分開關押的。」程閔捏了捏眉心,「人是在放風時候在廁所勒死的。我們把楊耀跟樓森林提了回來,6個小時,兩個人沒有吐一個字。技偵那邊正在排查看守所的監控,阿一也在帶著人排查他們兩個在之前見了哪些人,是否存在外部人員買兇。」
莫離點點頭,這三個人之間似乎也沒有大到需要以命換命的仇,所以到底為了什麼,要給自己的罪行加上一條人命就顯得很重要。
容蓉摘掉了一次性的乳膠手套,丟進廢棄桶里,打開水龍頭給雙手沖洗消毒,「屍檢結果符合看守所給出的死因,但,我始終想不明白,為什麼黃江的眉心和下肢兩處會有一個極小傷口。」
「傷口?」莫離始終保持剛進門的站姿,「中毒嗎?」
程閔搖搖頭,「不像,兩處都是細小的創口,就像是被針扎了一下,蓉蓉說是死後留下的。」
死後留下的?難道是移交屍體的過程中,不小心磕到哪裡了?但不應該啊,看守所報上來之後,法醫這邊應該也有派人過去現場指揮屍體搬運的。
「哎,這不沒頭緒麼。」程閔搖了搖頭,「鑑證那邊出結果還得兩個小時呢,叫你去吃點東西,我今晚估計有的熬了。」
莫離微微側身,巧妙的躲開程閔企圖搭上來的胳膊,程閔卻不依不饒的又想搭上來,莫離被他煩得只好往屍檢台那邊又挪了兩步。
「這個?」莫離再一次打掉程閔的胳膊,眼神卻無意般掠過榮蓉即將要蓋住的屍體,「你說的,是這個傷口?還有一個是不是在膝蓋上?」
榮蓉一怔,隨即停下手上的動作,不解的看著莫離,可對方一臉嚴肅,又不像是心血來潮的樣子,便又帶起來一次性的乳膠手套,指給他看,「眉心,還有右邊的膝蓋。」
「怎麼。」程閔也好奇的湊過來,調侃道:「老離,你還用過這種武器?」
莫離偏頭,思索了片刻,自言自語般喃喃道:「分魂針?」
「啊??」程閔跟榮蓉兩個人都是一臉問號,莫離剛才說的是什麼?某一種邪術嗎?朗朗乾坤,這辦公室里,除了一個毫無生命氣息的屍體,另外三個都是一身正氣的共產主義接班人,這,這是在宣揚什麼封建迷信?
「黃江跟楊耀樓森林都是開陽市人?」莫離壓低聲音問程閔。
「對,對啊。」程閔回憶著戶籍資料,「他們三個是開陽市下面一個叫習相村老鄉。」
習相村,莫離哭笑不得,「我小時候見過,這是那邊的一個習俗,如果在人將死之際,在他的額頭和右膝蓋處用針戳進去,那這個人就會魂飛魄散,加害他的人就不用擔心被索命。」
「不是,我說。」程閔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莫離,「你小時候,為什麼會知道這種玩意?」
莫離卻高深莫測的回了一句,「閔隊,你要想讓楊耀他們開口,估計得用魔法打敗魔法了。」
「我糙。」程閔看著莫離走出法醫室的背影不禁感嘆,「老婆,你,你聽得懂他在說什麼嗎?」
榮蓉再一次的給手消完毒,聳聳肩,「不懂,但是如果你還不出去,我就要關燈了。」
「別別別,我走,我走。」程閔立刻認慫,誰要一個人呆在黑漆漆的解剖室,「喂,老離,你倒是說清楚,什麼叫魔法打敗魔法啊?」
「這是我大概十一歲在山裡過年,這個村子有一對夫妻,哭天喊地得說他們的兒子被人害了,還落了個魂飛魄散,求方丈想想辦法。」莫離看著面前的烤串,興致缺缺,「當時他們的兒子就是被人用針在印堂,膝眼兩個穴位分別扎了兩個小洞。」
「這個在他們村里叫分魂針,老一輩傳下來的一種說法,人的陽氣是左進右出,這樣做的話,就會把人的魂魄打碎,他們希望方丈可以幫他們的兒子攏魂超度,或者活過來。」
被一起拉出來吃夜宵的許荀一和方志文聽得興致勃勃:「那然後呢?然後呢?還魂沒?」
「然後?」莫離像看傻子一樣掃了他們一眼,「然後,當地刑警破獲了那起因為經濟糾紛打擊報復鄰居家小孩的案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程閔舉著一根羊肉串在旁邊爆發出肆無忌憚的大笑。
「我還以為。」許荀一咬了一口雞翅,礙於莫離強大的氣場,敢怒不敢言地小聲嘟囔:「真有什麼借屍還魂呢。」
「借屍還魂倒是沒有,但是。」莫離放下手上的礦泉水,「如果他們信這個,你們不妨試著從這個方面找找突破口。開陽下面的幾個村都比較落後,那邊的人很迷信。」
程閔若有所思點點頭,忽然又像想起什麼似的。小時候,方丈?
所以,莫離是個和尚?
莫離見程閔的眼神有些閃躲,幾番欲言又止,只能先開口:「我不是出家人,我只是小時候在少林寺呆過,嚴格意義上來說,那裡是我的母校之一。」
「哇!」對面三個人同時抬起頭看向他,眼裡充滿崇拜的光芒,許荀一連雞翅都不啃了,程閔也趕緊放下手上的肉串。
「那你見過少林寺十八銅人嗎?」
「對對對,我看電視裡演的,要打過十八銅人才能下山的,怪不得你這麼能打!」
「那你是不是會硬氣功,刀槍不入的那種?」
面對三個二百五,莫離無語凝噎,雙手交叉抱在胸前,漠然得像端坐在雲端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