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離？」案件討論會上，程閔忍住白眼，努力讓自己不要吐槽正在喝著養樂多的這位身高一米九，不苟言笑的特警隊長，「我們對比了出境記錄，白小帆最近確實不在國內。」
莫離點點頭：「車裡的焦屍不是呂絲雨，那就說明這個案件的受害人不止一個，至少呂絲雨目前還是下落不明，當然這要排除呂絲雨是兇手的可能。但據我了解，呂絲雨並沒有殺人燒山的動機，退一萬步說，就算是她，也沒必要開自己的車留下痕跡。」
「我也是這麼想的。」程閔雙手撐在桌上，整個人顯得很疲憊，從接到電話趕過去一直到現在，他已經一天一夜沒合眼了。
「老大。」許荀一這時走了進來，小聲在他耳邊說：「帶回來的那個護林員孫大力死活不肯承認這場山火跟他有關。」
「呵。」程閔嗤笑一聲，「那就如實記錄他玩忽職守的證詞，交給法院判吧。整整燒了三個小時，但凡他在崗位上多一絲警惕，也不至於現在什麼線索都被燒了。」
「給我看看他的證詞。」莫離的聲音帶著絕對的壓迫感，可手裡的養樂多瓶子卻莫名帶著幾分違和的可愛。
許荀一趕緊將剛列印出來的證詞遞了過去，順便給了自己老大一個「離隊居然愛喝養樂多」的眼神，然後又接收到來自程閔一個「我就說今天見鬼了」的回視。
莫離翻了兩頁，目光停留在第三頁，「天青寺？」
「對，孫大力說，天青山屬於沒完全開發的景點，吃喝行幾乎沒有，除了這個天青寺有些遊客，沒有人會特意過去遊山玩水。」許荀一趕緊走到莫離身邊解釋：「一般信徒都是上午去，因為去天青寺需要步行一段山路，那邊沒有照明，不會有人夜裡上山。前天晚上，他就照常去隔壁那個村打麻將去了。」
「你是懷疑，呂絲雨5日晚上要去的是天青寺？」程閔立刻會意。
「有這個可能。」莫離放下終於喝完的養樂多瓶子，「大多數國內人會選擇一早去進香，但如果是有人約呂絲雨去的，地點又是個寺院，她不見得會拒絕。」
「嗯。」程閔揉了揉眼睛對許荀一說：「通知看守所來人把孫大力接走，然後我們立刻出發去趟天青寺。」
是的，要儘快了。
無論呂絲雨有沒有進過天青寺，都是一個線索，重案組的每個人必須打起精神，不讓事情往更糟的方向發展。
「我跟你們一起。」莫離也站起身來，「我開車，你坐車裡睡會吧。」
案件尚在調查階段，按理說還不需要特警隊出動。難得莫離主動開口，程閔自然是求之不得，輕輕地在他耳邊說：「離隊，我受寵若驚啊。」
「不用。」莫離面無表情地掀了他一眼：「受人之託。」
宋洋透過濃重的黑眼圈，幽幽地看向莫離走出會議室的背影，「老大，我也能跟著在離隊的車裡睡會嗎？」
程閔回手拍了拍宋洋的肩膀；「當然可以，目前來說，我們重案組的調查，對離隊而言，這利用價值可高了。」
「有多高？」宋洋小聲問。
莫離在各個部門眼裡，並不是一個熱心腸的人，需要特警時，都是要按照程序上報，經過蔡局批准才可以請到他們的。
「至少，也值一瓶養樂多吧。」程閔意味深長地遞給了他一個眼神。
開了差不多兩個小時，才到地方，程閔下車看著孫大力口供里說的那條山路，咽了咽口水，要不要這麼原始？怪不得說這寺里平時香客不多，也沒有人會晚上上山。全靠步行走完這幾百多級的青石台階，真夠嗆。
莫離快步走在前面，程閔和宋洋咬著牙跟在後面，氣喘吁吁得踏上最後一個台階。
「離隊。」宋洋攤在寺廟大門口喘氣：「你，你一點不累嗎？」
「我小時候每天早上晨課需要蹲跳1000個台階。」莫離一邊說話，一邊抬眼掃了掃周圍。
江雲市近年流行著一句話，在上學和上班中選擇了上香，在做人和做事中選擇了做法，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寺廟成了當代年輕人尋求心靈慰藉的一種生活方式，而這裡，卻意外的出塵，荒山土路，毫無任何商業氣息。
「三位施主。」一個年邁的老僧領著一個年輕的僧人朝著他們走過來，用蒼老的聲音對著進來三個人雙手合十：「酉時將至，此刻前來，可有要事？」
對視一眼，三人默契得沒有暴露身份。
「我這小兄弟。」程閔一把拉過宋洋，「最近被女朋友甩了，整天要死要活，我們來給他求個姻緣。」
宋洋明顯還沒從剛才的幾百級青石台階緩過勁，一臉虛脫，倒真有幾分為情所困的樣子。
老僧嘆了一口氣，呢喃道：「凡所有相，皆是虛妄。給三位施主一人一柱清香。」
「師父，」年輕僧人面露難色，小聲地提醒道：「快到閉門時間了。」
老僧搖頭：「普欲度脫一切眾生，無妨，無妨。」
年輕人穿著僧衣，但也許是出家的時間不長，聽不太懂老僧話里的禪意，但師父都答應了，只好囑咐三人趕在六點閉門前出去，再晚些，下山就是一片漆黑了。
「別看這地方沒幾個人，修的還挺氣派。」程閔跟在莫離身後看著裡面栩栩如生的浮雕神像，有模有樣得拜了拜。
莫離淡淡應了一聲：「這裡如果好好開發，不至於如此蕭條。」
「哎呦，別管蕭不蕭條了。」宋洋上前一手搭在一人的肩膀上，完全入戲：「快帶弟弟去拜拜月老才對。」
「好香啊。」程閔穿過大殿往後走，正巧碰見幾個僧人端著齋飯出來，「我們能不能跟這蹭頓飯再走。」
「對啊對啊。」宋洋環顧一圈，也沒看見月老大人，正鬱鬱寡歡，聽見有吃的眼睛又亮了亮，「沾點仙氣也好。」
「走吧，別打擾他們清修。」莫離站在廊道上，沖兩人抬了抬下巴，「再不走，就要摸黑下山了。」
程閔有些詫異，但很快會意，順從得拉著宋洋往回走，天青寺不大，走馬觀花一圈下來，也就花了20分鐘。
出來時，老僧居然還站在院裡，莫離恭恭敬敬地向他頷首：「倘若三界無安猶如火宅，眾苦充滿甚可怖畏，該如何化解？」
老僧雙手合十，眼睫低垂：「長夜安隱，佛祖自當庇佑，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