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案組，審訊室。
「大約兩年前，高葛帶著十個槍手，來到我們寺。」明優的臉色很不好看，嘴唇乾裂得像沙中的枯葉，極度缺乏水分和營養，「他殺了兩個師弟威脅主持師父，師父知道他們心懷不軌，本打算帶著我們奮起反抗，可是..」
明優乾涸的眼眶微微泛紅，但身體裡卻好像實在勻不出來多餘的水分可以化作淚水。
程閔趕緊將未開封的礦泉水，又往他面前推了推。
可明優卻強忍著不適，一動未動。
程閔無奈，「嘖」了一聲，擰開蓋子遞到他面前：「你們出家人的心境，我不懂。但你得活著，才對得起枉死的住持和師兄弟。」說完又揚了揚下巴：「況且，那老和尚不也說了，清規戒律是來約束你們的，而不是用來自殺的。」
明優這才輕點了下頭，咕咚咕咚一口氣灌完了一瓶水。
冰涼的水流入咽喉，暫時帶走了那火燒火燎的乾澀，感覺精氣神也回來一些，他繼續道：「可是，他們居然還帶了女人和孩子！」
「高葛說，如果我們不從也沒關係，他的這些容器找不到地方安置，毀了便是。」明優無聲地閉了閉眼睛，一滴熱淚順勢滑落。
齒尖深深沒入唇肉，血珠細密湧出，染紅了毫無血色的唇。
高葛之所以選擇天青山，就是因為它幾乎沒有人煙，僅在半山腰上有一座寺院。
他知道，那個傳說級別的毒梟馬拉也是藏身於寺廟中，才能安穩於世那麼多年。
況且，有當地一把手葛峰的庇護，不至於有人會巡山，所以他不惜殺害寺里的僧人，也要志在必得天青寺。
可沒想到住持師父和僧人根本不懼死亡，他只好用人質相要挾。
看著毫無反抗能力的孩子，主持滿目悲憫，最終放下了手上的武器。
「師父一直沒有放棄向外求援，可高葛的手下實在看得太嚴，除了偶爾幾個香客，我們壓根看不到其他人。」明優嘆了口氣，「有次，大師兄藉口下山化緣，剛走進派出所，就被抓了回來，他們就..就..殺了師兄。」
程閔咬牙道：「我他媽的就不該讓高葛那混蛋死的那麼痛快！」
「老大..」旁邊負責記錄的宋洋拉了拉他的衣擺，小聲提醒：「監控還錄著呢。」
程閔咳了兩聲，緩下口氣說：「你們那邊的派出所，跟高葛，一丘之貉。」
明優苦笑：「大師兄的死，讓師父也明白過來，如果不將事鬧大，鬧出天青縣，我們便無路可逃。」
程閔猶豫了一下，說：「所以，天青山上那場火...是你們放的？」
「是的。」明優頓了頓，活動了一下肩膀，「高葛曾經不知道從哪弄來一具女屍埋在後院，我們偷偷挖了出來，想著趁哪天晚上他們看守不嚴的時候出去燒了。正好我們寺里一直都是生火做飯，存有汽油，柴火。只要火勢夠大，派出所肯定壓不下來。」
「呂絲雨的那輛車，怎麼會恰好出現在那。」程閔問。
「高葛有幾個手下是專門負責誘騙婦女帶著孩子深夜上山燒香，打著心誠則靈的幌子，實際卻是龍潭虎穴，逼迫他們成為運送毒品的容器，否則格殺勿論。」明優說：「那位女施主被抓後，主持看出她有孕在身，便極力相勸高葛手下留情。」
「高葛倒是挺痛快的答應了，條件是讓師父帶人去將她開來的車燒毀。」
「所以，你們便順水推舟，上了雙重保險。將屍體放在呂絲雨的車裡，一場莫名的山火，加上一具高度碳化的屍體，無論如何，當地派出所都要上報分局，甚至市局介入調查。」程閔瞬間明了。
「對，你們確實很快查到了寺里。」明優繼續點頭，「高葛頓感不妙，你們走後便打算趁著夜色轉移。一不做二不休，他們殺了師父，正想殺我的時候，你們到了。」
程閔臉色微變，半分鐘後緩緩道：「看來，我們還是晚了一些。」
明優看著程閔的眼，「不，警官。是你們讓師父看見了最後的希望，最終也沒讓他失望。
機場內高挑寬敞，燈光明亮。
周圍人來人往，各種語言的喧譁聲交織在一起，夕陽穿過機場大廳的落地窗，打在莫離的臉上。
「小阿離。」雲冉方丈往周圍看了一圈，「還是這麼引人注目。」
莫離小幅度的打量了這個穿著袈裟，卻滿臉促狹的老人幾秒，說：「你確定引人注目的是我？」
雲冉方丈突然大笑起來，眼裡泛著光：「哦？難道小阿離不是從15歲開始，就令人挪不開目光嗎？」
「阿離，你怎麼可以長得這麼好看，還這麼厲害的？」
「阿離，你一定是學校的門面擔當！」
「阿離，跟我去江雲吧，你肯定也是那顆閃眼的星星。」
莫離不自覺也跟著扯了扯嘴角，看著眼前這個掐住他軟肋不放的老狐狸。
雲冉方丈臉上的笑意更濃了：「讓我猜猜，小言丫頭回來了？」
「你好啊，小丫頭。我就是這裡的方丈。」
「方丈？那你是這裡最大的官嗎？你可以讓阿離跟我走嗎？」
「哦~你先告訴我，為什麼要讓阿離跟你走？」
「我喜歡阿離啊，好喜歡好喜歡阿離。」
「方丈，她走了，一句招呼沒打就走了，她不要我了。」
「方丈，她明明說，要我一輩子都跟著她，可她為什麼先走了。」
「小阿離，十年前我告訴你，跟著自己的心，如今，依舊跟著自己的心。」
看著雲冉方丈笑出一排大白牙，莫離舉手投降：「回來了。」
「那你怎麼不讓她來陪我玩會？」雲冉方丈佯裝不滿，挑了挑眉毛。
莫離哭笑不得。
隨心所欲的老頑童跟刁蠻任性的大小姐每次碰在一起，不把林山鬧個底朝天，誓不罷休。
「我知道了。」雲冉方丈微微眯著眼：「回來是回來了，人不愛搭理你，對吧。」
莫離含糊帶過：「我們昨天才見過。」
四目對接，雲冉方丈小聲嘆氣：「小阿離，人當初追你那會，可沒這麼扭捏。」
莫離站在陽光下，身姿頎長，頗有深意地「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