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病營里處處都是血腥地上的血水已經有些乾涸了,看起來好像並沒有人會特意打理。
盛淮樂隨著江若蘅行走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之中,她看著那些發出了痛苦聲音的人黑眸中划過一抹同情。
這些人的命運本不該是如此的。
一個年紀看著更小,仿佛只有十幾歲的少年坐在那裡,他眼中充斥著淡淡的絕望,腿腳已經被傷到了,就算能夠恢復下半輩子也只能做個殘廢了。
還有一些上了年歲的人,滄桑聲音傳了過來。
如果可以,他們只希望自己能做個普通的農民。
看到這些人的表現,盛淮樂眼底便划過一抹不忍。
「戰爭如此殘酷,他們明明在來之前都清楚自己無法再回來。」盛淮樂輕聲開口,拉著江若蘅的衣服,語氣里充斥著點點同情:「為什麼還要來呢?」
這大抵就是上位者的,何不食肉糜。
「他們大部分都是窮苦出身,這輩子都不會有選擇的機會。」江若蘅輕聲解釋著。
她望著這些人的可憐模樣,只是利索的拿起了旁邊的剪刀,將其中一人腿上包裹的染了血污的繃帶給剪開,露出了裡面血肉模糊的腿。
傷口之深,已經能看到森森白骨,還有濃郁的腥臭的味道溢了出來。
盛淮樂雖然過來陪江若蘅一起看著這些,但剛一受到這樣的衝擊,她忍不住吐出了聲。
如此的表現,讓那個病人緊張地縮了縮本就不便的腿腳,江若蘅卻按著他的腿,並不給這人多動的機會。
「公主並非嫌棄,她只是初次見到這些東西,無法接受罷了。」
「若她真的不願意,那就不會來這裡了。」
聽到江若蘅這番解釋的話語,病人的臉色微微緩和了一些,他雙手情不自禁的緊握成拳還有一點委屈。
江若蘅則是迅速的將銀針刺激了他的穴道之中,同時指揮著旁邊的人過來下手撒上藥物。
帶著一點刺激性的藥,讓男人痛苦的繃緊的身體,青筋鼓脹。
他發出了有些難以忍受的聲音。
「我記得有一些能夠替人止痛的藥物。」盛淮樂看著他難以支撐的模樣,連忙將自己想到的說了出來。
若是服用一些效果溫和一點的藥,那對這些人而言是不是也能減弱幾分痛苦呢?
「只有疼痛……才能讓他們意識到自己現在還是活著的。」江若蘅聽著盛淮樂好心的言語笑了一聲,輕聲解釋著。
她手下的動作更加利索了一些,每一根針都仿佛長了眼睛,精準的插進了讓人覺得難忍的地方。
藥物也慢慢的撒了過去,覆蓋了男人身上的血污的氣味。
等江若蘅抽回銀針的時候,旁邊上藥的人立即拿來了繃帶,一圈一圈的纏繞了起來。
「你的這雙腿還有拯救的可能,所以,這段時間千萬不要放棄,若有什麼三長兩短,那就第一時間派人來通知我。」
在叮囑完了他之後,江若蘅就帶著盛淮樂走向了其他地方。
一下午的時間,將傷兵營簡單的走了一遭,盛淮樂看著他們痛苦的樣子,眼眸中不由得多了一絲自責。
「如果我去和親,那就不會出現這樣的事了,江姐姐,你帶我來看這些是覺得我應該去了嗎?」
盛淮樂悶悶的將腦袋貼在了江若蘅的身上,這才輕聲詢問著。
裹挾著一句自責的話語,令的江若蘅笑出了聲,她身體顫抖著,就仿佛是遇到了極其有趣的事一般。
「所以……你只看到了他們的痛苦嗎?」等江若蘅笑的肚子痛,她捂著腹部,才看著盛淮樂,理所當然的詢問著。
戰爭之中,這些人的確是很慘,他們也的確活得痛苦,可是,難道不應該是主動攻擊他們的人嗎?
「他們是為了保護自己的愛人和親人,才會這麼勇敢。」
「自從淮王掌握軍權之後,我們幾乎沒有主動挑唆生事,但也絕不能夠讓那些人覺得咱們是好欺負的軟柿子,你明白嗎?」
江若蘅抓著盛淮樂的手,看著她略有些懵懂的表現,嘆息一聲。
國與國之間的交際,和女子在後宅之間的生存還是不一樣的,但核心卻是相同的。
「若是有人覺得他能肆意的輕賤你,那他日後是不是便會趾高氣揚的踩在你的頭上?」
「陛下也好,太子也好,所放縱的就是東方月他們的這種行為,若是沒有個人能在其中及時的撥亂反正,那事情就會不受我們掌控。」
「之後,他們但凡有所欠缺,只要來這攻打就好了,那我們不就成為他人的錢袋子嗎?這是盛國的國事。」
江若蘅握著盛淮樂的手。
她已經將話挑明到這般地步,盛淮樂當然知道了,她眼底划過點點流光,眼神似乎也複雜了一些。
所謂和親,是將兩個原本有可能產生摩擦的國度融為一體。
可是,鄰國幾次三番以這樣的姿態行事,又明顯是要上門強求,這種舉止與強盜無異。
「所以你無須去憂慮,我們是不是在你與黎民蒼生之間選擇了百姓,從一開始你便不是選擇的另一端。」
江若蘅看著盛淮樂的表情越來越放鬆,才笑著伸手,在她的肩膀上不輕不重的拍了兩下。
這句話,使得盛淮樂瞬間茅塞頓開,她眼中的憂慮與懷疑消失的無影無蹤,終於露出了笑顏:「我明白了,我不會再去考慮和親!」
如果真到了他為國犧牲的時候,她會義不容辭的承擔起本屬於自己的責任,可是,眼下明顯並不是。
「公主若是真覺得自己對不起百姓,那就經常來幫這些士兵換藥物吧。」江若蘅伸手揉了揉盛淮樂的頭髮,握著她的手,就帶著人一同回到了房間。
盛淮安帶著巡邏的隊伍正好從這裡走過,見到江若蘅的身影與盛淮樂匆匆的離去。
他本是想要說些什麼的,可又喟然嘆息著,站在了遠處,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太子鬼鬼祟祟的盯著他們,像是在打什麼壞主意。
「半夜三更,太子不回營帳之中休息,卻在這裡是想看到些什麼呢?」盛淮安走了過去,冷聲質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