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上了回程的馬車,盛淮安依舊是那幅生人勿近的氣場,江若蘅坐在車架上,卻也是憂心忡忡。
知道盛淮安心情不好,周安駕車速度也慢了下來,漸漸靠近了京都城,官道上竟也多了些行人。
只是數量實在是有些多了。
江若蘅注意力很快被他們轉移,每個人都一副神情疲憊,步履蹣跚的樣子,甚至幾乎四個人中,就有一個是被攙著走路的,看樣子倒不像累了,更像是病了。
走到城門口,已經是快下鑰的時候,再過一會兒,城門關閉,他們便進不來了。
只是此時此刻,也有不少人被攔在城門外頭。
因為人流變多,馬車行駛的速度也漸漸變得緩慢,快要進城的時候,幾個衣衫襤褸的流民被守門的侍衛攔下。
那侍衛一臉的不耐煩,一桿長槍直接擋在他們面前。
「別擠了別擠了,你們手上沒有文牒,是不可能放你們進京城的。瞧瞧你們的樣子,若是進了京,憑白污了哪家貴人的眼,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一邊還有路人竊竊私語的討論:
「聽說他們都是逃難來的京都,周邊好像幾座城池都有瘟疫,死了不少人呢!」
「啊?那他們身上會不會也不乾淨啊?可別把瘟疫帶進京都城了!」
「真是可憐。」
「可憐什麼啊,我們快走,可別真有瘟疫。」
周安的聽力不錯,把這些話悉數轉達給江若蘅的時候,語氣也陰沉了不少。
沒想到他們出一趟城,竟然還能有這樣的意外收穫。
簡單跟盛淮安匯報了一下剛才聽到的那些話,盛淮安正沉默著,守門的侍衛已經認出了他們的馬車。
「王爺,您回來了!」
直接撥開人群,給盛淮安的馬車開了一條路出來,那侍衛滿臉堆笑。
「您辛苦了,其實不用急的,小的知道您出城了,即使到了下鑰的時間,小的也會等著您,不會攔您。」
聽到他諂媚的聲音,周圍的流民也都反應過來,零零碎碎的討論四處響起。
「這是王爺,那是貴人啊。」
「是當官的吧?」
沒討論一會兒,便有反應快的流民已經撲了過來,扒住盛淮安馬車的窗戶。
「王爺,您府上還缺人嗎?我可以做苦力的,我什麼都可以做!」
有了一個開頭,更多的流民撲過來,開始拍打盛淮安的馬車。
「大人,求您帶我們進城吧,我們什麼都可以做的。」
「大人!救救我孩子吧,求您放我們進去吧!再不醫治他就要死了!」
「王爺」「大人」的叫喊聲此起彼落,就連周安和江若蘅都差點被拽下車。
侍衛見這樣的情況紛紛舉起手中的槍,對那些流民怒目而視。
「你們要造反不成?知道車裡的是誰嗎就敢攔?快走!都走走走!」
直到護衛把馬車團團護住,真的沒人再敢上前,那侍衛才擦了擦頭上的汗,走到車簾邊請罪,聲音細聽之下有些顫抖:「王爺,您可千萬別跟他們置氣,都是一些賤民,別怪罪,別怪罪。」
盛淮安聲音低沉:「嗯。」
侍衛大喜,還想再搭話,周安已經扯起了手裡的韁繩,直接駕車進了城中。
進城後才發現,不止被攔在城外的,京城中也進了不少同樣風格打扮的流民,只是不知他們是從何處拿到了通關文牒,被放了進來。
江若蘅看的心裡不是滋味,小心翼翼的看向身後的車簾。
「王爺,城中流民好像比往常多了許多。」
盛淮安也掀開窗簾,一雙純黑的眸子透過馬車的車窗看著這些絕望的流民。
過了這一段熱鬧的大街,盛淮安突然出聲:「周安,你派人去查查這背後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突然有這麼多的流民蜂擁而至。」
周安領命,直接傳了信出去,等他們回到王府,已經有人前往書房上報。
「王爺,京都周邊城鎮生了瘟疫,而且正在逐漸擴張。不少人前來京都尋醫問藥,但路上往往就已經被耗光了積蓄,或者乾脆被山匪劫去,京都流民增多,也是這個原因。」
「原來他們不是一開始就沒錢啊!」周安抱著手臂站在一邊,恍然大悟道。
盛淮安淡淡瞥了他一眼,他立刻站的端正,不敢再出聲。
江若蘅一開始便跟著他們回來,現在也在盛淮安的書房找了個角落站著,充當一個旁聽的身份。
只是聽著這人的匯報,江若蘅的心裡始終是有些難受,忍不住從陰影里站出來,江若蘅行禮,
「王爺,奴才有另外的事要請王爺裁決。」
自從江若蘅跟著盛淮安做事,還鮮少有這么正式的匯報。
盛淮安看得新鮮,勉強擱置了剛才的話題,轉而詢問江若蘅:「你說說看是什麼事。」
江若蘅站直,卻還是低著頭,不敢看盛淮安的眼睛。
「奴才以為,咱們攝政王府已經許久沒有翻新過了,王爺勤儉,但攝政王府也該符合王爺的身份,京都人口日益增多,若是攝政王府顯得老舊,恐怕會有損王爺形象。」
盛淮安眯起眼睛打量著江若蘅,沒有給出答覆。
周安見江若蘅被如此盯著,忍不住心裡發毛,伸出手指勾了勾江若蘅的衣服,小聲提醒:
「你這時候提什麼翻新宅子啊,王爺今天已經夠煩心的了。」
「你倒是說說看,你想怎麼翻新?」盛淮安只當周安沒有出聲,看著江若蘅的目光帶上兩分笑意。
江若蘅輕呼一口氣,把自己剛才的設想和盤托出:
「王爺,不如就請那些流民前來做工,我們按日發放薪酬,管一頓午飯,另早晚施粥,夜晚給他們搭個棚子休息就是。
那些流民多從外地過來,此時想要在京城紮根,必定會在王爺面前好好表現,不敢懈怠。這樣工錢也能省下大半,也算是節省王府開銷。王爺以為如何?」
盛淮安輕笑一聲,卻難得沒有開口嘲弄。
「江若松,你倒是心善,自己的父親在流放之地生死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