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羈舟腦袋嗡嗡的，「你怎麼不早告訴我？」
「我以為你知道。」
江浮雪眼睛閃了閃，她本想告訴何羈舟，今天江家人，一個都來不了。想讓他幫忙向爺爺解釋。
可昨天的何羈舟，周身冷得讓人開不了口。
何羈舟手機響起。
電話那端傳來爺爺的聲音：「我和你姑姑的車都到門口了。這路七扭八扭的，小船兒，你到底住哪棟？」
掛斷電話，何羈舟：「我去接爺爺他們。」
他動作利落，江浮雪卻沒來由地有幾分緊張，纖細的手指攥緊裙擺，「這麼快……」
到底是見何羈舟的家人。這幾天，高晴沒少跟她分享婚後生活，說的都是婆婆公公為難，王耀祖又偏幫著他媽。高晴說，似乎是無論自己怎麼努力，都不會得到王家的認可。
媳婦，永遠是外人。
江浮雪深吸一口氣。就當是自己那份年薪五百萬的工作，迎來了甲方大領導的檢查。熬一熬就過去了。
已經出門的何羈舟又折返回來：「你還缺什麼東西？我順道買上來。」
江浮雪仔細想了想，「沒有。」
這頓飯她用心準備了很久，今天早上是拉著單子去買的菜。自覺沒有遺落。
何羈舟指著保鏢搬上來的那兩箱水，「我妹不喝這個，太甜了。我再買點別的上來。」
何羈舟快步下樓時，玉里小區側門門口已經停了兩輛豪車。
爺爺的專屬邁巴赫，和姑姑一家的賓利添越。
邁巴赫車門一開。
何爺爺對著何羈舟張開手臂，轉了一圈，「爺爺這身，還可以吧？」
何羈舟眉心抽動。
何爺爺不知從那裡搞來一身又老又舊的黑色毛呢中山裝和老布鞋，穿在身上徹底斂去了南城首富說一不二的氣勢。看上去就像一個最普通的慈和老人。
何爺爺樂呵呵的，等著大孫子的表揚。
何羈舟臉色稍緩。
可看到從添悅上下來的姑姑一家，男人徹底黑了臉。
姑父有事沒來，何姑姑和表哥穿著又一向低調，不細看還勉強說得過去。
可姑姑家的小表妹高稚月，這一身閃亮的香家高定，閃閃發光的鞋子，和新一季度的名牌包。就差把「有錢」、「嘚瑟」這兩個標籤直接寫在臉上了。
高稚月手裡還提著一隻大大的紙袋，上面印滿荷馬仕的LOGO。
剛滿二十歲的小姑娘一臉甜笑，提著紙袋興奮揮手，「哥，我給嫂子準備的禮物，還湊合吧？」
高稚月剛從國外回來，一門心思想學著何羈舟那般進娛樂圈。她倒沒多大野心，只是真心喜歡演戲，喜歡挑戰一個個角色，一種種不同的人生。
可自己的親媽捨不得，親哥不贊同，何羈舟這個表哥也死活不肯給她搭線，還在圈裡放了話，不許高家大小姐踏足。
高稚月沒辦法，只能沒事就留沖何羈舟撒嬌懇求，求表哥帶她一帶。
平時就纏得何羈舟腦袋疼。
「你怎麼穿成這樣？」何羈舟聲音有些冷。
高稚月被表哥一下子冷下來的臉嚇了一跳，「我、我這身搭配了大半天呢，怎麼了？不好看？」
何姑姑：「我就說，太高調了點，像只花孔雀。」
高稚月一下委屈了，看向自己的親大哥高湛，「哥……」
高湛一向話少，看了高稚月一眼，「好看。」
高稚月立刻仰起頭，「我哥都說好看。」
何羈舟的高湛年齡相仿，平日裡最不對付。
「呵，」何羈舟冷笑，「你大哥要是有審美，就不至於現在還單著。」
不等高湛再開口，何羈舟扯著高稚月的胳膊上車，「去換一身。」
「我不嗎！」高稚月跺著腳，身子扭動，「哥，我不去。」
何羈舟深深吸了一口氣，「在你嫂子眼裡，我就是個打工族。你覺得你穿成這樣，合適嗎？」
高稚月眼睛閃了閃，「哥，你倆都睡一個被窩了，你還不讓嫂子知道真相？有點過了吧？」
何羈舟差點閃了腰，「瞎說什麼？」他眸光一閃，「這可是磨鍊演技的好機會，你不配合？」
一聽演戲。
高稚月：「配合！百分之百配合！」
十分鐘後，高稚月被何羈舟拉到了距離玉里小區最近的——菜市場。
菜市場很大，除了早市夜市賣菜外，買日用雜活的商家也不少。其中就有幾戶賣服裝。
何羈舟沒化妝，只用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此刻也顧不上許多。反正這種平日裡都是大爺大媽來逛的菜市場，應該也沒人認得他。
把高稚月扯進看到的第一家服裝店，「快點，就在這挑。」
「就、就這……？」高稚月一張小臉皺著。
好不好看的先不說，這家店針對的客戶群體，應該是中老年人。滿屋都是大花連衣裙，配色頗為大膽。
高稚月真得下不了手。
小姑娘試探著：「哥，咱能換一家嗎？」
一旁，何羈舟正在手機上回復江浮雪信息：「爺爺他們先上去了，我帶我妹出來買瓶水。」
江浮雪沒回信息。何羈舟對高稚月有些沒耐心：「就這家，我看挺好。快點，你嫂子催了。」
高稚月一垮臉，「你看看，這一屋子有哪件我能穿嗎？！」
從一身香家高定，淪落到大爺大媽服裝攤。高稚月需要心理建設。
何羈舟把手機揣回褲兜：「你看，你現在要扮演的是一個打工族的妹妹。這個打工族，連那么小的房子都買不得，還得租。你覺得妹妹這個角色，她應該穿什麼衣服？」
高稚月看了看身周，「可是哥，打工族他妹可能只是窮，也不至於……」窮到穿睡衣上街吧？
何羈舟：「錯了。」
他一臉惋惜地看著高稚月，「如果你對人物的理解這樣膚淺，那你確實不適合進娛樂圈。」
高稚月：？？？
小姑娘低頭想了一會兒，咬著牙從身邊衣掛上摘了一件勉強能接受的藍色純色長裙，「哥，我想，這個角色或許在成長過程中遭遇過什麼，才穿成這樣。你覺得……」
「對！」何羈舟鼓掌，「就這件。結帳。」
回去一路上，高稚月都在尋思著自己的角色。都快走出菜市場了，才想起來：「我給嫂子帶的禮物！」
一個打工族的妹妹怎麼可能送得出荷馬仕？
可現在換禮物已經來不及了。
高稚月只能衝去水果攤，「老闆，賣我幾個塑膠袋。」
水果攤老闆大手一揮：「隨便拿。」
高稚月扔掉了荷馬仕的包裝，把漂亮的深綠色Birkin包潦草地塞進塑膠袋裡。
回到玉里小區，自己家樓棟口。
何羈舟疾走著的腳步一停。
一陣歡聲笑語，從樓道一旁的社區小花園裡傳來。
何姑姑的聲音極好辨認：「小雪，你這孩子，不能對婚姻這麼沒信心。你要是真跟小船兒過不下去，要不，你看我兒子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