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該是苦盡甘來的千萬彩票!」
「卻引來了一輛被利益驅使的土方車!將我所有的希望都攔腰碾碎!」
「那個世界上的一切,都與我再無關係!」
「我死了!我死了!」
女子不甘的悲喊在廣袤的曠野中飄蕩!
褚時鈺心頭劇顫,如刀割般疼痛!直痛到他快無法呼吸!
對於柳如思是因死亡而來到這個世界,他有所預料……可胸腔窒息般的疼痛…他還是毫無抵抗之力!
就像之前滎州城外,聽聞阮清殉情時的心如刀絞!此時,甚至更甚幾分!那時或許是將柳如思代入成了阮清……
此時,親耳聽聞她的前世之死!褚時鈺只覺得,靈魂都好似被撕裂了一般,痛不欲生!
好在…
他的良藥,他唯一的生機,正時刻救治著他!
她的體溫透過胸口安撫著他的心痛!她的氣息嗅入肺腑緩解著他的窒息!
鮮活的,會動的,完好無損的她,正在自己的懷中!
死亡的陰影,無法消解,只在能在靜默中沉澱到心底…
在彼此的擁抱中,漸漸平緩…
平復了許久,柳如思第一次覺得,褚時鈺緊箍得她發疼的擁抱,竟然如此令人安心…
情緒平靜了幾分…她又毫無保留的,繼續宣洩著內心…
「其實一開始…直到十六歲的暑假之前…」
「我心中都暗暗希望著…他們看見我的優秀後會明悟,然後接我回家…」
「可在漫長的煎熬,一次次失望中,我逐漸認清現實,不願接受,但不得不接受。」
「後來我設想過…即便母親求我救她新生女兒的妄想無法完成…」
「我還是應該努力變得優秀,這條道路不會有錯。」
「當然,我不再是希望他們接我回家了!我希望的是,他們看到我功成名就,他們意識到自身的罪孽和不堪!我想看他們悔不當初的表情!」
「我幻想過很多次…當我站在掌聲雷鳴、鮮花簇擁的殿堂中,他們來了,試圖認我這個孩子,但遭到賓客們的唾棄和指責。」
「而我告訴他們,太晚了。」
「哈哈哈哈…很痛快,也很天真的幻想,對吧?」柳如思忍俊不禁的笑了,笑得涕淚交織。
水珠沿著臉頰顆顆滾落,證明這是一個失敗的自嘲。
「可是我死了…這些可笑的,但支撐著我前進的幻想、妄想,再也沒了實現的機會!」
柳如思看向自己的雙手,哭腔的聲音顫抖著:「我死在依然一無所有的時候!死在踏進輝煌未來的前夕!」
「如果我會有葬禮,如果他們會去…」
「看到的…還是那個卑微的我…」
褚時鈺心疼的無以復加,卻只能緊抱著她,喉嚨緊痛,找不到任何可以安撫她的話,死亡,是毀掉一切的結局。
「死真的恐怖…」
「但最恐怖的,不是死亡本身,而是所有的恨,所有的理想,所有的報復,都在那一刻終結了…」
「我一直認為我很頑強,沒有什麼能讓我屈服…」
「可那一刻,我被徹徹底底的打倒了…」
「再也沒有…站起來的機會…」
痛哭的抽搐使她再說不出話來,褚時鈺輕拍著她的背,溫柔的動作告訴她,可以肆意的痛哭。
柳如思感受到了,也不再壓抑自己…
她知道,她可以放肆的哭到淚盡…
…
天邊的月,不知何時被分走了光輝。
是太陽升起了,即便只是破曉的曙光,也讓明月顯得黯淡。
大地的寒意卻正值鼎盛,冬日的冷霜早就爬上了年輕男女的衣帽。
隨著稍遠處的人煙升起,柳如思已恢復平靜…若不看她紅腫的雙眼,神情可以稱得上恬淡灑脫…
她稍稍坐直了些,回頭去看,聽自己訴苦了整夜的男人…
「哈哈哈…我的鼻涕都凍成冰了…」
柳如思笑得紅腫的眼睛眯成了縫,伸手想拍掉男人身上的各種液體凝結的冰渣…
大手握住小手,制止了她拍打的動作,褚時鈺輕笑道:「別拍了,髒,等會兒換了就行。」
柳如思輕易放棄,站起身,但輕哼道:「都是我哭的,很髒嗎?」
「這可不是我的意思!」
褚時鈺連忙辯駁道,同時趕忙站起,把外披的大氅裹到她身上,接著又有些委屈的抱怨:「你怎麼什麼事兒,都總有兩套說辭?」
「嗯?」柳如思不解。
「我發燒的那個夢裡…你故意把鼻涕弄我身上,然後還嫌我髒…」褚時鈺裝著委屈,但也沒什麼底氣,被她嫌棄幾句能算什麼委屈?
而柳如思確實是不以為然:「肯定是你幹了什麼令我氣憤的事,我才會那樣說。」
聞言,褚時鈺卻是真實的低落了些許…夢裡發生的事他無法干涉,但卻是一面鏡子…
讓他看見了,沒有秦烈寄情引導的自己,連讓她溫和回望都做不到,更別提,令她坦言訴說前世…
柳如思不知道褚時鈺具體的想法,但她能看見褚時鈺的低落,柔聲安撫道:「不同的經歷,不同的關係,都會造成我態度、說法的變化…」
「那詞怎麼說來著?見風使舵~」柳如思調笑道。
褚時鈺想應和她的俏皮話,埋怨她兩句,但話到嘴邊,還是坦誠內心所想:「你怎麼對我都好,我都認…只要能讓你不受傷痛,不再哭泣,我什麼都願意。」
柳如思感受著真摯的濃情,嘴上無賴說:「那我就是愛哭,你又能怎麼辦?」
褚時鈺一頓,無可奈何的嘆道:「還能怎麼辦?給你擦眼淚,讓你蹭鼻涕唄…」
「哈哈哈哈…」
柳如思肆意笑著,抬起雙手朝向高大威武的男人,嬌聲道:「抱我回去,我不想走路了。」
「好!」
有力的雙臂應聲就將心上人打橫抱起!
這正是褚時鈺求之不得的!若不是她不願意,他恨不得時刻抱著她不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