嬸嬸帶著小叔回來,柳如思就不再理會渣爹了。
略微一解釋,小叔就和嬸嬸想的一樣,覺得是秦烈捨不得把母子倆放家裡,甚至小叔還打消了之前那點懷疑。
以秦烈對侄女的感情之深,怎麼可能為了求功名就把人扔家裡不管,那些粗活他原本一個手指頭都不願意讓她碰的,怎麼能明知道她會去勞累,還就那麼走了呢?
果然,秦烈之前應該是被侄女逼著出去的,但轉了一圈實在放心不下,就又回來了,急匆匆的要把母子倆一起帶走。
「牛和雞鴨我可以幫你養著,這麼多東西可不是小數目,不能直接就全給我了!」小叔嚴肅道。
柳如思柔和的笑著說:「我和皓皓這一去不知道多久才會來呢,別到時候雞鴨都壽終正寢咯。就都給小叔吧,萬一以後我們在外面過不下去了,回來還得小叔再給口飯吃。」
「絕不會!」褚時鈺很認真的表態,他不會讓她們有那種時候的!
小叔見狀嘿嘿一笑,他知道侄女婿是個有本事,出去一趟沒幾天就穿得像模像樣的回來了,也不再推辭了,他們以後想要回去的時候再還就好。
「那今天晚上一起到我家吃一頓吧,就當是給我們餞行。」柳如思真摯的看著小叔和嬸嬸,這沒有飛機汽車的時代,有時候一別就是一輩子,得好好告別。
又送了一趟把雞鴨牛都送完,柳如思往回走的時候看了眼彩雲,然後說:「去你家也說一聲?晚上也叫來一起吃一頓飯。」
彩雲說不出對家裡是個什麼感覺,娘雖然有了弟弟後幾乎滿心都是弟弟,但還是對她不錯的,所以她有一點不舍…至於爹,他沒有思姐姐的爹那麼壞,但也算不上是好,她不恨也不愛。
「嗯,好。」黃彩雲覺得以後也許再也見不到了,不管什麼感覺,離別前一起吃頓飯也好。
不過她沒想到,思姐姐不光是請吃一頓飯,她把田地里種著的莊稼和蔬菜給了黃家,以後要是種得過來,地也可以借給他們種。
從黃家走出來,彩雲小聲說:「為什麼要給我爹?一直是思姐姐對我爹有恩,他都沒有真的報答過你,我到思姐姐家,他也是得了十兩銀子的!」
「也不是給,那些莊稼蔬菜我自己是收不了了,小叔事太多忙不過來,讓你爹收了也不浪費…至於地借給他種,不種就是荒著,剛好請你爹幫我看一下秦家的屋子。」
柳如思自然是有考量的,家裡總有一些家當是搬不走的,黃家作為最近的鄰居能幫忙看著點,就不會被搬空了。而黃大石雖然內里短視且自私,但愛面子有點表面上的道德,答應她之後多少會履行一些的。
彩雲理解了點點頭,而一直跟著的褚時鈺再一次感嘆她的細緻,她總是能把一件件事在能力範圍內安排到最妥當。
兩家走完,柳如思就回家開始收拾家當和行李,不帶走的要收好放置好,要帶走的整理出來。
褚時鈺又一次只能站在旁邊乾瞪眼,他對這個家還是陌生的,想幫忙也難幫上,也就偶爾要搬某個木箱或重物的時候,才有一點存在感。
柳如思從一個箱子裡翻出三個大小不一的麻布雙肩背包,這是以前秦烈在的時候她做的,那時候她曾天真的以為古代沒有包之類的東西,認為是個商機。
後來才知道,其實這種不需要技術支持的東西早就有了。只不過應用受限了,比如富貴人家有僕役拿東西,不需要在自己身上掛個包。
而布料對平民百姓來說是珍貴的,所以不會特地用布料做個不常用的包,一塊布料直接打包變成包袱,包袱用完拆開還是一塊能做衣服的布料。
一般來說,會用包包的大都是小商販,經常遠足修行的和尚、道士,以及書生、大夫之類隨身物品較多的。
像柳如思做出這三個自用的包之後,除了她和秦烈試背的時候各背了一次,就一直壓箱底了…
從回憶里醒過來,她嘴角的笑意沒放下,她朝在自己房間糾結要帶什麼書的秦晧喊:「皓皓,過來這裡,娘以前給你做了個包,你還沒試過呢!」
小秦晧登登登的就跑過來了,看到雙肩包不由得奇怪道:「我怎麼沒見到娘做這個?」
「哈哈哈,你那時候才一歲半,你也不是從小就過目不忘的!」柳如思笑得揶揄。「來,你背背看,我是預計你七歲上學的時候背的,現在會有點大。」
小秦晧背上包,柳如思也把自己那個包背上試試,只是目光掠過那隻屬於秦烈的包,她的眼神就黯淡了下來。
一直在角落沒有存在感的褚時鈺早就在盯那個包了,這時看見柳如思的神色,心下一衝動,就出聲道:「我能不能試試那個包?」
柳如思抬眼看他,倒是沒有他害怕的厭惡之色,只是淡然的說:「你用不上。」
她說著把自己的包脫下來遞給裝聾作啞小彩雲,然後把秦烈的那個包背自己身上,笑著說:「也沒大太多。」
小秦晧很喜歡他的雙肩包,他可以把好多書都帶走了!
不過最後除了褚時鈺交待他帶上以後要學的武譜外,他就帶了之前看過的書。因為褚時鈺跟他說以後到京城,會再買沒有錯漏的書,把看過的帶去可以對比改正之前學錯的地方。
然而書他不糾結,有一樣東西小秦晧可糾結了,就是那個寫字的沙盤。
雖然褚時鈺說以後可以都用紙墨,但小秦晧發現他是更想用沙盤的,甚至他突然意識到,自己這麼喜歡讀書的一部分因素就是這個沙盤!
但是沙盤不好攜帶吧?在路上會不會壞掉?可小秦晧又實在無法決定放棄沙盤,他只好跑去問柳如思。
「娘,我想把沙盤帶走。」
柳如思轉頭看他,笑道:「那就帶上。」
「可是,沙盤裡是沙子,不好帶。另外沙盤在路上會不會碰壞了?而且,萬一帶走弄丟了怎麼辦…」小秦晧十分糾結。
柳如思走到他面前蹲下,認真看著他說:「我們這次走很久不會回來了,甚至有可能一輩子回不來,把沙盤留下就要做好再也沒有它的心理準備。」
「我要帶!娘,你幫我想想怎麼把沙子裝起來不會漏!」
小秦晧找到辦法立刻就登登登跑出去了。
而他一出去,褚時鈺就神情激動的走到柳如思跟前扶住她的雙肩,他的問題與沙盤何其相似,所以是不是說給她聽,她就能明白理解他的?
「我…我也和…」褚時鈺內心暗罵,平常能言善辯的自己怎麼連句話都說不清!
「我是人,我有自己的想法。」
褚時鈺激動的心情一下子被蕩平,原來柳如思不用他說也明白,只是她明白了也不理解不同意。
心裡不舒服,他有些強詞奪理般說:「人說萬物有靈,沙盤承過無數文字心神,你怎知它就不會有靈?不會有自己的想法?」
柳如思發現眼前的人比秦晧更像個熊孩子,她無奈開口:「沙盤若真有靈,想必也是願意跟我們走的。」
「你怎麼知道?」褚時鈺知道自己在無理取鬧,但他不想承認自己是明知柳如思不願意,還決定來要帶她走的。
柳如思沉默的看了他一會兒,才緩緩開口:「沙盤是秦烈做給我用的,後來秦晧喜歡就成他在用的了。」
誕生、往昔、現今都相伴著她們,沙盤有靈又怎麼不願意跟著呢。
褚時鈺默默鬆開她的肩頭,他又自取其辱了,他與柳如思和秦晧與沙盤的區別就在於,他不是一開始的人…
「我…我去外面等你。」褚時鈺感到難堪,落荒而逃。
柳如思輕嘆了一口氣,她不想傷害褚時鈺的。
畢竟他對她的不是惡意,畢竟他曾以相似的身形穿著他的衣服那麼久…即便是討厭他不由分說的要帶她們離開,但畢竟是對秦皓有利的事,捫心自問,也沒生過厭惡。
柳如思他們要帶走的不多,一人兩三套衣服,另外就是銀兩了。
那一百兩自她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就一直埋在那個房間的床底下,此時柳如思也不想去挖出來帶走,身上的二百多兩已經夠重了。
門窗關得嚴嚴實實,房間裡只有她和小秦晧,她拉著小秦晧趴在地上,她手裡拿根小杆子點著一塊根本看不出分別的地面。
她悄聲說:「皓皓記住位置!這下面埋了一百兩銀子,以後如果有什麼意外,你自己回來又沒有錢,就可以挖出來。」
「怎麼會有意外只有我自己回來呢?」小秦晧大眼睛充滿擔憂。
「意外就是意料之外,娘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也許永遠不會有,不過是以防萬一而已。」柳如思試圖讓兒子明白並沒有什麼可擔心的。
而小秦晧也不愧是基因突變兒童,立刻就理解了。「就是未雨綢繆是嗎?不過我覺得不應該設想我自己回來沒有錢,應該設想的是怎麼和娘一起回來!」
柳如思自然不會打擊他的孝心,於是點點頭說:「皓皓有道理,不過這些錢我們帶不走,埋地下也很安全。而你慢慢長大了,娘對你很放心,所以重要的事會開始告訴你。」
感受到柳如思的信任,小秦晧開心得眉不見眼,他頭歪到柳如思身上,小聲吃吃地笑著,悄聲說:「娘放心,皓皓不會告訴別人的。」
該收拾的收拾完,時間已臨近黃昏,要準備別離的晚餐了,嬸嬸和黃嫂子早早就過來幫忙,黃彩雲平日裡就會這些活,小秦晧也能幫點小忙,廚房人多活就少了。
不過褚時鈺又殺了回來,硬是搶下來削瓜切菜的活兒,反正他已經「強搶」了,也不差多「強搶」一些小事。
柳如思正要把預留的最後一隻雞殺了做菜,褚時鈺又湊過來搶走她手上的菜刀。「我來!」
「你會嗎?」柳如思懷疑的看著他。
褚時鈺拎著雞和菜刀停滯了片刻,有些尷尬的小聲說:「你教我?」
你學這個以後也用不上啊…不過柳如思也沒反對,多學些技能也沒壞處,於是她耐心指導著要怎麼下刀,怎麼放血…
然後是拔毛,清洗剖開取內臟,熱水燙著再除細毛,最後是斬成塊兒…
褚時鈺什麼都不會,但他就是不撒手,柳如思只好全程在旁邊教,只能說好在他不是笨的,即便是邊學邊做也動作夠快。
廚房裡的女人們都會心的互相笑,不管是不是知道他不是秦烈的,都覺得柳如思苦盡甘來了。
只有小秦晧在想,他要是快點長大就好了,娘不讓他十歲之前碰刀具,等長大就可以讓娘教他殺雞了~
柳如思不喝酒,即便是這樣的離別晚餐,桌上也沒有一壇酒。
不過黃大石還是吃得很盡興,除了殺了只鮮肥的雞,柳如思還把剩下的臘肉臘腸全做了,一桌子葷菜簡直不要太美。
就連這次聞訊趕來蹭飯的渣爹,柳如思都給他盛了一碗有肉有菜的飯,才把他趕出去吃。
但除了他們兩個外,其他人的情緒都有點低落,小叔拉著小秦晧的手看著柳如思,有些傷感的問:「明天早上就出發了?」
柳如思微瞥了一眼褚時鈺,見他低頭躲開視線,便瞭然回答小叔:「恩,早上就要走了。」
柳榮貴忍了忍眼中的淚意,啞聲說:「明早,叔再送送你。」
「好。」柳如思也不禁有些眼睛發酸。
【麻煩您動動手指,把本網站分享到Facebook臉書,這樣我們能堅持運營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