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什麼!」長公主掃了寶珠一眼,快步出了屋子。
蘇禾放下手裡的刻刀,飛奔了出來。
仰頭看,只見京城上空飄著一股淡青色的煙霧,竟似一條青蛇,在細雪裡盤旋遊走。
「怎麼會這樣!」長公主皺了皺眉,問道:「派人去看看,那是哪裡?」
「殿下,那是葉將軍府,」蘇禾輕聲道:「大人只怕有麻煩了。」
「這是何道理?」長公主盯著蘇禾,神情冷峻地問道。
「這煙霧是大人查找地洞的出口的法子,這煙如今從葉將軍府出來了。」蘇禾輕聲道。
後面的話她沒說出口,但她知道,長公主一定懂。
若是這煙霧從蘇府出來,蘇恆死就死吧,蘇禾已然出嫁,與蘇府沒關係。
可這煙霧從葉將軍府出來,那就難辦了。
葉家世代是良將,葉老將軍無論私德如何,但他是有赫赫戰功在身的。此煙一出,朝中文武大臣只怕又是一番互相撕咬,裴琰身處漩渦之中,那些明槍暗箭只怕都會朝他射過去。
「沒事了,你繼續做燈籠。」長公主收回視線,扶著徐蘭瓷手往外走,「嫦佳你留著,幫蘇姨娘打打下手,寫寫字,描描魚。」
徐蘭瓷埋著頭,溫馴恭敬地扶著長公主往外走。
「恭送殿下。」孫嫦佳猶豫了一下,怯生生地行了個禮,一直到長公主出去了,她這才直起腰來,一臉不安地看向蘇禾。她雖是正妻,但她也明白裴琰心中無她,只有蘇禾。不得寵的妻子是沒底氣的,更何況是她這種沒本事,又無娘家撐腰的女子,都不知道該如何在這府里立足。
「夫人快進去吧,外面風冷。」秋韻看了看蘇禾的臉色,見到蘇禾點頭了,這才過去給孫嫦佳行禮。
孫嫦佳攥著帕子,垂著頭跟著秋韻往屋裡走。
這屋裡比不得她的房間,一應器具都是姨娘用的標準,並未有半點逾矩之處。唯一能看得出裴琰寵愛她的地方,便是在屋裡的炭盆上。這炭全是無煙的上好銀炭,燒得旺,又不熏眼睛。
「夫人請坐。」秋韻在炭盆邊加了椅子,沏了茶過來。
「長公主讓我幫忙,也不知道我能做什麼。」孫嫦佳絞著帕子,小心翼翼地問道。
「看話本子嗎?我這裡有話本子。」蘇禾讓容玉拿了幾冊話本子過來給孫嫦佳看。都是些江湖遊俠,或者收服精怪的故事,可以打發時間。
「做燈籠,需要話本子嗎?是描上面的畫?」孫嫦佳半站起身子,雙手捧過話本,疑惑地問道。
「你看吧,可好看了。」蘇禾朝她笑笑,拿起刻刀繼續刻小魚。
頂多再一個時辰,她的小魚燈就能做好了。
七山躍魚燈她肯定是做不出來的,可是蘇禾小魚燈那絕對是頂頂好看的燈籠!
皇帝雖然冷血,可皇帝畢竟是人,只要是人,那耳朵就喜歡聽好話,她是打定主意把這馬屁拍到天上去,拍出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絕世好馬屁!
孫嫦佳一開始還不好意思翻話本子看,畢竟她以前只被允許看女德女則,從來就沒見過話本子。可翻了幾頁她便被吸引住了,一門心思地沉浸了進去。
她看了一會,羨慕地說道:「以前我家裡都不讓我看話本子。」
蘇禾眸子掀了掀,輕快地說道:「以後想看就看,理別人做什麼。你如今可是裴家主母,威風得很。」
「我也不算主母……」孫嫦佳怔了一下,難堪地說道。
「笨,你只要在這裡一日,你就是主母。」蘇禾拍拍她的胳膊,脆聲道:「該吃吃,該睡睡,該拿拿。都是你應得的!男人沒得到,錢財總要弄一些傍身才是,如此一遭才不虧。」
孫嫦佳目瞪口呆地看著蘇禾,好半天才猶豫著問道:「蘇姨娘,你是不是忘了……大人……他……」
大人他是喜歡你的啊!
你怎麼能讓我去弄大人的錢財!
「誰做主把你抬進來的,你就弄誰的。」蘇禾身子歪過去,俯到她耳邊說道:「機靈點,你瞧瞧徐蘭瓷和溫舒儀,每日把長公主哄得多開心。」
孫嫦佳眼神更直了。
怎麼會是這樣的蘇禾呢……
「你教點好的。」裴琰低醇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蘇禾飛快地轉過頭去,只見屏風一側正有一道高大的身影繞進來,這身上還纏著濃郁的煙火氣,聞著有些嗆鼻。抬眸看,一張俊臉上沾了烏漆漆污泥,應該是才從地洞裡鑽出來。
不會長公主府底下也有地洞吧……
蘇禾走過去,拉著他的袖子聞了聞,這氣味很濃,就是剛沾上的。
「大人。」孫嫦佳緊張地行了禮,連眼睛都不敢抬起來。
她是不敢喜歡裴琰的,裴琰看上去比下了十年的風雪還要冷,蘇禾怎麼會喜歡這樣冷的男人?她可是連看也不敢多看一眼。
「回去吧,天晚了。」裴琰淡淡地應了一聲。
孫嫦佳鬆了氣,慌忙往外走。
蘇禾看她出去了,拉著裴琰的袖子又聞了聞,問道:「洞在哪兒?」
「什麼洞?」裴琰抬起胳膊聞了聞,皺起了眉:「這煙霧的氣味竟這麼濃。」
「你從哪來的?」蘇禾又問。
「葉將軍府。」裴琰走到桌前,拿起茶壺倒了滿滿一盞茶喝了,這才扭頭看向蘇禾做的燈籠,「你費心做這麼好看,便宜他了。」
「閉嘴!」蘇禾趕緊捏住他的嘴皮子,小聲威脅道:「你是嫌脖子上的腦袋長得太鬆了,想讓他給你擰擰嗎?」
這是長公主教訓她的話,現在還在她兒子身上!
「我說過,隨便做做就成,不必費心。」裴琰拉開她的手,又倒了一盞茶。
「怎麼像牛飲水。」蘇禾趕緊從爐上拎來銅壺,往茶壺裡續上水。
「要進洞去,所以什麼都沒敢帶,身上還裹了防火的皮子,喝不了水。」裴琰接連喝了幾杯水,這才走到銅盆前去洗手。
蘇禾跟在他身後,小聲說道:「大人該把這些事交給手下去做。」
「此案是我負責,親眼看到了心中才有數。若全依賴手下人,這案子是查不清的。」裴琰接過秋韻遞的帕子,浸了水往臉上抹了兩把。
沾了污漬的俊臉重新顯露出來,臉頰上多了兩道暗紅的擦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