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禾從他手裡接過帕子,踮著腳尖給他擦那兩道新傷。還好,沒有破皮,只是腫了一道痕跡。
「大人說的話怎麼和姑娘說得一樣。」容辭拎了一桶熱水進來,笑著說道。
「說什麼了?」裴琰大刀闊斧地坐下,彎腰脫靴。
容辭往木盆里倒上熱水,蹲下給他脫了白襪,笑道:「姑娘說,事情得自己做。」
他的靴子裡全是水,一雙腳全泡在冰涼的泥水裡,凍得一雙腳成了青白色。
洗了一遍,再端來用桂枝生薑、附子、肉桂、艾葉熬出來的水讓他泡腳,去去寒氣。
裴琰把雙腳放進木盆里,看著蘇禾,手往身邊的椅子上拍了拍,「來,坐這兒。」
蘇禾捏著鼻子坐下,嗡聲嗡氣地說道:「大人有事快說,你身上實在臭。」
「敢嫌我。」裴琰拉下她的手,沒好氣地說道:「坐好!」
蘇禾雙手放到膝上,乖巧地朝他點頭,「坐好了。」
「葉將軍府底下有好幾條地道,其中有一道地道通往……」裴琰看看她,壓低了聲音:「你娘親生前住的那間房,那洞就在床下。」
蘇禾嘴角笑容消失,盯著他的眼睛問道:「你是迷路了吧?」
「一條直直的地道,迷不了路。」裴琰沉吟一會,又道:「你小時候可曾看到葉老將軍出現過?」
「裴琰!你敢侮辱我娘親!」蘇禾臉色一下就漲紅了,一蹦三尺高。
她娘親是世間最溫柔最好的娘親!只是走了背運、倒霉被蘇恆給哄騙回來了而已,怎麼可能和葉老將軍那糟老頭子有牽扯!
「就知道你要生氣,所以趕回來問問清楚。」裴琰顧不上腳上有水,直接踩在地上,一把拉住了她,「若無此事,那我再去查就是。」
「蘇夫人一直視我娘親為眼中釘,若葉老將軍真的來與我娘親相會,她早就鬧起來了,還能把這種事瞞下來?」蘇禾氣得小臉通紅,不滿地說道:「你應該去問蘇恆,為什麼下面有條地道!是不是他以前從地道爬過去,和葉夫人私會。」
「嗯,有道理,晚點我就把他抓起來,好好審審。」裴琰一臉正色地點頭。
蘇禾先泄了氣。
蘇恆是個什麼貨色她太清楚了,葉夫人長得不好看,蘇恆是絕對看不上的。
「也有可能是娘住進來之前,這地道就有了。」裴琰沉吟片刻,又道:「好在我已經讓人把地道暫時封上,此事還無人知曉。」
蘇禾一向伶牙俐齒,可這時候卻不知道說什麼。悶悶地想了好一會,又道:「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崽子才打洞,我娘親是絕色美人!所以這洞一定是葉家人打的,他全家都丑。」
「葉朗倒是不醜……」裴琰沉吟道。
「你不嫌丑,你娶他去啊。」蘇禾冷笑。
裴琰:……
「嫌!」他果斷點頭。
曾經的青梅竹馬終於變成了醜八怪,他高興還來不及呢。
裴琰攬住她,手在她背上輕輕地撫挲著,低聲哄道:「放心,不管這地洞到底是誰打的,定不會是岳母大人。就算是,一定是另有隱情。退一萬步講,你夫君也不是不能栽贓陷害,反正到時候死別人,不死自家人。」
蘇禾被他逗笑了,小聲道:「不用你栽贓陷害,我娘親絕對不是那種人。你儘管去查,查個水落石出!」
「遵命,我的小夫人。」裴琰捏捏她的小鼻頭,啞聲道。
「什麼叫小夫人?你還有大夫人?」蘇禾又氣地往他身上撓了兩爪子。
「哪來的大夫人,只是說你小……」裴琰眉眼含笑,把臉湊近去:「養幾年就能養大了,才十七,還能長一點個兒。」
「你嫌我矮?」蘇禾又抓了個字眼。
裴琰笑著去親她的一張一合的唇:「不敢嫌,怕被撓死。」
「我什麼時候撓死你了?我就這麼凶……」蘇禾後面的話全被裴琰給親沒了。
……
蘇禾一晚上沒睡著。
在榻上像碾米一樣地翻來翻去,裴琰後半夜被她滾得實在難熬,扣著她的細腰不准她再亂翻。
「閉上眼睛,睡。」裴琰喉結滾動,啞聲哄道,溫熱的手掌在她纖薄的背上又撫又拍。
他實在困了。
蘇禾睜大了眼睛,看著從帳幔里透進來的燭火,小聲說道:「大人,那地道從哪一頭挖的,你可看清了?」
裴琰睜開眼睛,低低地說道:「是從葉府挖過去,陳年舊土,起碼有十年了。」
十年,這時間倒對得上。
娘親就算要見外面的情郎,也不可能是葉老將軍!他常年行軍打仗,長得實在太粗糙了,娘親難道是想仰仗他的權勢逃出蘇府?
「有句話,我怕我說了你會撓我。」裴琰沉吟一會,說道。
「那我先撓。」蘇禾的小手落到他的胸膛上,用力抓了一把。
「嗯~」裴琰悶哼一聲,無奈地吸了口氣:「不興這樣撓。」
蘇禾擰著眉,定定地看著他,等他下文。
「葉夫人那般不待見你……是不是因為……」
「啊呸!裴琰!我要休了你!」
蘇禾一下就聽懂了!
她就算去做屠夫家的女兒,也絕不當葉將軍府家的女兒!再說了,她娘也喜歡好看的男人啊!葉老將軍那麼丑,她娘是萬萬瞧不上的。
「撓,來撓了出氣……」裴琰掀開錦被,把裡衣也扯開,把結實的胸膛整個送到蘇禾面前。
休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
他只是想把所有的可能都想一遍,排除掉所有可能,才能找到正確的答案。
「大人,皇上剛下旨要抄葉家,召大人速去葉府拿人。」張酒陸的聲音從外面響了起來。
連夜抄家?
「我得出去了。」裴琰眸色沉了沉,立刻起身穿衣。
「大人,你自己要當心。」蘇禾也爬了起來,從柜子里拿了副做了一半的牛皮手套遞給他。
「這個是之前就做的,手套口子上還沒收針。你且戴著,把手護好,別又弄傷了手。」
「好。」裴琰把手套收進懷裡,摸了摸蘇禾的小臉,柔聲道:「你睡吧,不必送我。」
「要送。」蘇禾披上襖子,拉著他的袖角跟到了門口。別人家的公子哥兒,這時候都在熱被窩裡呆著呢,只有她家大人要出去辦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