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 483·家與家人
在氤氳的白色霧氣之中，白川無法看清坪井一木的臉，但依舊感覺得到他柔和的目光。
白川的眼中充滿了驚訝，難道自己一直以來，都錯怪了坪井一木，還是受到了先入為主的錯誤導向，與真相擦身而過。
白川想起來曾經有一位老人，她說過，坪井一木是一個很溫柔的人，在她最無助的時候幫過她，當時白川只覺得這是坪井一木平日的偽裝，卻沒想到那才是他真正的狀態。
「之後呢？」
白川追問道。
「為了讓她安心養胎，我接受了記者採訪，承認了自己是Psycho-killer，因為記者寫的那本犯罪讀物，我被別人譽為了犯罪教父。
「我雖然進了監獄，但警方找不到那些死者的遺體和殺人的兇器，最後我被判處了終身監禁，卻沒有執行死刑，並不是我不願意提供線索，只是我也不知道那些死者都被她埋葬到了什麼地方。
「我在監獄裡思考了很久，逐漸把所有線索都串聯了起來。
「花了很多年的時間，才找到所有死者被殺的原因以及她埋屍的地點。
「因為在警視廳工作了多年，我也掌握了很多人的秘密，通過這些秘密，以及幫他們偶爾繼續偵破案件，我獲得了一些特權，例如可以繼續知道美佳的動向。
「我在監獄裡，知道了你已經出生的事實，我非常開心，也很擔心。
「真正的Psycho-killer是不會有感情的，我擔心你的未來，不得不開始為你謀劃。
「我想到了一個人，我朋友曾經收養的一個女孩，因為朋友的抑鬱症，我曾照顧過她一段時間，她是一個非常聰明的女孩，如果能讓她來照顧伱，你的未來應該也會有保障。」
「你說的是上尾美子嗎？」
白川問道。
坪井一木微微頷首，「是的，美子是一個很聰明的女孩，但她需要引導，因為她這樣的人很容易誤入歧途。
「我讓美子一直暗中觀察著你們，她搬到了你們家的隔壁，事實證明，愛佳是一個無法控制住內心殺戮欲望的女人，哪怕是她自己的孩子，她也會忍不住想要殺死你。
「美子以鄰居的方式，間接救了你兩次，這也引起了愛佳的懷疑，愛佳開始主動接觸美子，並對她進行錯誤的引導。
「她大概是猜到美子是我的學生，也是我為你準備的妻子，這令她不悅，她不喜歡我在監獄中，還試圖干預她的人生，你是她的孩子，她對你有著極強的占有欲。
「她發現了美子最致命的弱點，那就是對一切都充滿了好奇，而且天生感情淡薄。這一點和她非常像，憑藉這一點，她引導美子嫁了人，並生了孩子。
「雖然美子最後離婚了，但她也不可能再成為你的妻子。
「正因為這樣，我不得不用其他方式警告愛佳，讓她不要試圖操控你的人生。
「我向她傳遞了，如果不放你離開，就會揭發她殺害所有人的事實，於是，她才讓你考了東京的高校，離開了老家。
「我為你安排了住所，就住在美子所在的公寓。
「你是我和愛佳的孩子，我本來就不太正常，再加上愛佳是Psycho-killer，你很有可能遺傳了Psycho-killer的基因，為了驗證我的想法，我決定讓美子測試你。
「美子一步步引導，直到你成為警視廳的特別顧問，和我走上了同樣的道路。
「直到你揭露了三枝鴉福利院、揭露了春櫻島事件，你讓我確信，你沒有遺傳Psycho-killer的基因。」
「你的意思是你所有的安排，都是為了讓我擺脫母親？」
白川懷疑地看著坪井一木，「那你為什麼不從一開始就送我回高橋家？」
「高橋家雖然是落寞的貴族家庭，但他們有著根深蒂固的偏見，對私生子，向來是能不接受就不接受，我並不想你在那樣的壓抑的環境中長大，我也不相信他們。」
坪井一木說道。
「為什麼選定芽衣做我的未婚妻，她的家族不是同樣複雜嗎？」
白川追問。
坪井一木淡淡一笑，「你的未婚妻，其實不是我選的，而是美子選的，在她觀察了你身邊所有的女性之後，告訴我，那是最適合你的伴侶，當然，後來她無可救藥的愛上你之後，她也曾經後悔過，可惜，有些事是無法挽回的。」
白川沒有發現任何坪井一木說謊的痕跡，但他還是不敢相信，坪井一木竟然為了原身做了這麼多。
而上尾美子真的是看著原身長大的，甚至救過他兩次。
白川對他使用了高級鑑定術，這一次鑑定的結果證明，他說的都是真相。
少年突然低下了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抑。
因為閱讀了他的人生，讓少年仿佛也看到了黑與白交織的世界裡，唯有那一團炙熱的火焰，點亮了他的人生，也將他燃燒殆盡。
在這個故事裡，坪井一木是飛蛾，小橋愛佳是火焰。
「抱歉，即便你坦誠相待，我還是無法將你當做我的父親。」
白川淡淡說道。
雖然坪井一木已經算是幕後謀劃的高手了，但他還是低估了留夏公寓的複雜程度。
鈴目柰子姐妹的事，依舊讓原身失去了寶貴的生命。
現在的白川，已經完完全全是另一個人了。
「沒關係，這樣就很好，我很高興，你的感情沒有寄托在我和你母親任何一個人身上。」
坪井一木微笑地說道。
白川愣了愣，遺傳了坪井一木憂鬱的雙眸，當兩雙眼睛對視的時候，就像是在照鏡子。
「讓我猜猜你出來的真實目的，不是為了告訴我赤木千尋是我姐姐的事，而是你想殺死她，對嗎？」
這也解釋了為什么小橋愛佳眼裡的恐懼，與身體下意識的顫抖，她早就知道坪井一木的目的。
在一家人團聚後，坪井一木會殺死她。
坪井一木點頭，「在此之前，還想完成一個願望。」
「什麼願望？」
白川問道。
「我想和她舉辦一場婚禮，在很小的時候，她曾經說過，要嫁給我，我想讓她完成這個約定。」
坪井一木的眼中充滿了柔情，仿佛回到了那段陰暗卻美好的歲月。
那是一個只有小橋愛佳是彩色的世界。
「無論她是瘋狂的殺人魔，還是冷血的Psycho-killer，你都愛著她，對嗎？」
白川突然有些唏噓。
「是的，我依然愛著她，無論她變成什麼樣，她都是我眼中唯一的不同，大概是因為，我也不太正常的原因。」
坪井一木無奈地笑了笑。
「我會見證你們的婚禮。」
……
男士溫泉與女士溫泉只有一牆之隔。
千雪芽衣、上尾美子和小橋愛佳正在泡溫泉。
白色的霧氣圍繞在三人身邊。
小橋愛佳比起千雪芽衣、上尾美子來說，她的顏值並不出眾。
眼角的細紋更是讓她多出了歲月的痕跡。
但她擁有獨特的氣質，與眾不同的氣質。
「母親，喝茶。」
上尾美子溫柔地為小橋愛佳端上茶水，小橋愛佳接過茶杯，眼眸微抬，
「美子，你還在怪我吧？」
「沒有，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上尾美子笑著說道，「我喜歡父親，也喜歡母親，你們是兩種截然不同的人，你們都教會了我很多。」
千雪芽衣有些拘謹，無論是上尾太太，還是小橋愛佳，她都不熟悉。
但似乎這是兩個她不得不接觸的人。
她躲在角落，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好。
如果這時候，是小夜就好了。
小夜應該會知道怎麼面對吧？
小夜去哪裡了？
千雪芽衣有些害怕，但她還是鼓足了勇氣，游到了距離小橋愛佳更近的位置。
這已經是她做的極限，找話題尬聊什麼的，她真的不會。
「芽衣。」
小橋愛佳突然看向她，「你真的想好，要和白川在一起嗎？」
「阿姨，我想好了。」
千雪芽衣堅定地說道。
「上次白川來看我的時候，還帶著一個小姑娘，那時候，那個小姑娘也是信誓旦旦地說，要一直留在他身邊。」
小橋愛佳好似在回憶般說道。
上尾美子也微笑地看著千雪芽衣。
千雪芽衣愣了愣，鼓起勇氣說道，「我…我一定會努力，和白川醬走到最後的，我們已經決定要結婚了。」
「你不害怕他是個冷血的怪物嗎？也許你傾盡一切，付出所有，他始終無法感受到感情。」
小橋愛佳問道。
她至今也不明白，為什麼坪井一木會一直愛著自己。
就連她自己，也不覺得她值得這樣被愛著。
「白川醬不是的。」
千雪芽衣說道。
「可他是我的孩子啊，他身體裡流淌著的是我的血液。」
小橋愛佳很聰明，她已經知道了坪井一木到來的目的，也知道自己無處可逃。
她決定不再對家人隱瞞，隱瞞自己才是Psycho-killer的事實。
「像我們這樣可以面不改色殺人的人，或許天生就和別人不一樣。」
小橋愛佳坦白道，
「在白川3歲的時候，我就已經感覺到她和我的相似之處了，他不像別的孩子一樣，喜歡玩具，他喜歡看著我雙手沾滿鮮血的樣子，看到血，他就會發出咯吱咯吱的笑聲，你們沒有見過，那時候的他真的很可愛。」
「母親，您記錯了，那一次，笑的只有您自己，是您掐著他的脖子，逼迫他笑的，您一定很孤獨，希望這世上存在一個和您一模一樣的人，您之前一定也是企圖將父親改造成和您一樣的人，可是您失敗了，所以將目光投向了您的孩子。」
上尾美子緩緩解釋道。
千雪芽衣愣住了，她沒想到白川竟然還有這麼悲慘的童年。
而眼前這個看起來非常溫柔的母親，竟然有著不為人知的一面。
除了驚訝之外，就是憤怒。
不是因為一個母親竟然這麼對待自己的孩子而憤怒。
她的父親也曾經對她見死不救。
而是因為這個孩子是白川，是她的愛人，她為他感到難過。
「是嗎？原來是這樣。」
小橋愛佳沒有辯解，她喝了一口紅茶，感嘆道，「我其實也愛著一木呢，我也曾經試圖為了他改變，可惜我無法掙脫血脈中的詛咒。
「我的生父就是一位Psycho-killer，在我4歲那年，我親眼看到了他殺死我的母親，將母親的屍體肢解，後來他又娶了新的妻子，總是虐待繼母。
「繼母和隔壁大叔偷情，被他發現了，他殺死了他們，最後被警方發現。
「他被帶走的時候，我只有5歲。
「後來，我被送到了三枝鴉福利院。
「我在那裡遇到了你的父親，剛開始我只是利用他。利用他讓我順利離開那個地獄。
「但是當我真正離開之後，我發現哪裡都是地獄。
「我的繼父將我囚禁了起來，除了我，他還囚禁了兩個女孩。
「我的繼母因為無法生育，心理也變得扭曲，她嫉妒我們，總是辱罵我們。
「後來，那兩個女孩被折磨死了，而我殺死了我的繼母和繼父。
「再次遇到你的父親，也許是上天對我的救贖。
「我還記得那是一個下雨的夜晚，在雨里，那個少年英俊的臉龐，寬闊的肩膀，溫暖的懷抱，我就像是流浪狗終於找到了家。
「我想，我一定要為他生一個孩子，一定要全心全意地愛他，忘記過去。
「可是理想總是美好的，現實總是殘酷的。
「在看到他拿回來的案件信息，看到那些沾滿了血的照片之後，我內心的野獸被喚醒了。
「我渴望殺戮，渴望鮮血，渴望聽見慘叫聲和求救聲。
「沒有那些聲音，我無法入眠。
「我開始尋找獵物，從以前認識的福利院人員開始，從他們的家人開始，從那些弱小無助，完全沒有反抗力的孩子開始，
「從殺害第一個人開始，我就意識到我無法回頭了，因為那種喜悅，是一木無法帶給我的，或許我這樣的人，根本就不懂得什麼是愛，我是來自深淵的惡魔。」
千雪芽衣的雙眼已經濕潤了，她咬著嘴唇，抬起頭，看著表情平淡的小橋愛佳，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因為白川的是我的孩子，既然你決定和他在一起，我認為你有必要知道這些。」
小橋愛佳語氣淡漠地說道。
「不，您不配做一位母親，不配擁有白川這麼好的孩子，從今以後，我會代替您照顧他，不會再讓他受到一點委屈，他會和我一起，活在陽光下，我們會幸福快樂地生活。」
千雪芽衣握緊了拳頭，咬著牙齒，眼神堅定而倔強。
「母親，您該回去休息了，明天還要舉行婚禮。」
上尾美子微笑地勸說道。
小橋愛佳點了點頭，從溫泉中站了起來，緩緩穿上了浴袍，她回頭，看著千雪芽衣，
「芽衣，明天一定要來哦，我希望得到你的祝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