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意見
巫族的推進緩慢而堅定，每日十里，隨著運河的前進而前進。
距離青冥九百里處已經形成了一座巨大的城市。海量物資源源不斷地順著河道而來，一個個小部落不斷抵達，每一天巫族都在開闢新的軍營。
此時衛淵面前的沙盤地圖上，能夠看到一條筆直的河流直刺青冥，前端距離界域已經不到八百里。
地圖上，七百里處出現了一個小湖，這是此前沒有的。
超過五十萬巫族苦力在同等數量大軍的護衛下前出此地，只用三四天時間就挖出了湖，然後還在不斷加深加闊。顯然，等運河延伸到這裡時，就會是另一個蓄水站。
此時如果從地圖上看，青冥就如一塊青翠乾淨的寶石，鑲嵌在大地上。它西面是淡淡的綠，然後逐漸過渡到墨綠。但是有一根細細的墨綠尖刺正不斷刺入淺綠，接近中心的那顆寶石。
雨之國此刻就像一座移動的山，緩慢而堅定，足以碾碎和摧毀前路上一切。
寶芸飛入主峰，走進衛淵居處，就見衛淵面前擺了副棋盤，正在自己和自己下棋，每下一步，他就在旁邊棋譜記錄下來。
寶芸自幼琴棋書畫都有不錯功底，因此就站在旁邊看了一會，結果沒看幾步就有些眩暈，腦力消耗過度。這一局棋變化實在太多，許多落子已經不是天馬行空了，而是壓根不知所云。
棋盤上黑白雙方撕咬在一起，彼此纏鬥，每一塊區域都在戰鬥，處處戰火，但是一個個小戰場彼此之前又有關聯，牽一髮而動全身，局勢之複雜，寶芸根本就沒在任何一本古譜中見過。
衛淵思索良久，又在棋盤上落下一子，這下將盤面最後一塊淨土徹底點燃。
衛淵長出一口氣，在棋譜上記下這一手，然後就準備收起棋譜。
「不下了？」寶芸忍不住問，她正看得入神。
「嗯，到此為止。」衛淵伸手向空中一指，一道混合著冰塊的水柱憑空出現，澆在自己頭上。水柱瞬間化為蒸汽，瀰漫全屋，幾乎看不清對面之人。
如是弄得滿屋都是水汽之後，衛淵體溫慢慢降低，才算好過了一些。他甚至熱得都想在腦袋上開個口，直接往裡面灌水。
這盤棋他動員了人間煙火幾乎全部能力，下了整整三個時辰，才搞到現在。
寶芸棋力其實也不算低，眼見這盤棋才下了不到兩百手，剛剛戰到最激烈處，前面已有萬千妙手，後續更是有無窮可能，怎麼突然就不下了？
見寶芸有疑問，衛淵一臉疲憊地道：「就下到這裡才好。天一亮，我就派人把棋譜給沉舟、秋月和你那幾個曾爺爺送去。不過七長老多半看不懂。你幫我想想，還有哪幾個大國手？至少要御景，最好能打的。」
寶芸一下就明白了衛淵的打算，道：「其實給沉舟和秋月加上七爺爺就足夠了。你這一局的質量和塗鴉篇相比怎麼樣？」
衛淵道：「棋力已經高出一個段位。」
「那就可以了，他們研究不出來，必然會發給其他國手，不用我們自己往上送，反而自降身份。不過，你什麼時候下棋這麼厲害了？」
衛淵道：「不是我厲害，是我的法相特殊，是它會下棋。說到這個，你的根基怎麼樣了，氣運積攢多少了？」
「現在定安城裡已經有七萬人，外加四萬駐軍。氣運很多基本上看到我的，都能給我增加些氣運，這就很奇怪……」
衛淵心說一點都不奇怪。寶大小姐要是不知道自己這張臉殺傷力有多強，那衛淵是打死都不信的。
這位大小姐無論臉蛋、身材、氣質、天賦、家世和才學都是頂尖的，完全沒有短板，或許唯一的缺點就是有時候喜歡戲精上身，但也不是誰都能看到她這一面。
再加上上一次巫族來襲，她是實實在在地擊退強敵，因此收穫氣運並不奇怪。她所修的功法也恰是需要氣運的。
寶芸對氣運的感知相對模糊，不像衛淵這樣可以直接在法相中數青氣紫氣和黑氣。但是現在她積蓄的氣運已經足夠多，基本上補全了道基的缺失。只是距離積滿而溢還差了最後一點，契機一到，就可以嘗試突破法相了。
寶芸對法相的要求自和崔聿不同，她要方方面面達到完美無缺方會突破，在這方面的要求一點不比張生和紀流離低。
衛淵已經發現，越是追求完美，好像越容易出問題。張生、紀流離和寶芸都是如此，反而是自己和崔聿這種不怎麼講究，隨遇而安的，突破法相十分容易。
只不過張生和寶芸都是被衛淵拖累了，這一點衛淵選擇性地忘了。
天色將明，正是巫族最疲憊的時間，衛淵飛出青冥，照例在巫域轉了一圈，看了眼進展。昨晚巫族和往日一樣掘進十里，無論軍隊還是苦力數量都有所增加。
衛淵看過之後，所見畫面即會在人間煙火中分析處理，清點畫面中看到的一切。最後衛淵視野範圍內的巫族已經有七百萬，雖然大部分都是平民和苦力，但光是清點出的戰士已經有一百二十萬。
能夠清點出軍糧大約夠吃十二日，不過這不是問題，只要有運河在，巫族前線大軍就不可能缺糧缺軍械。
剛剛返回青冥，衛淵忽然感覺到天地震動，仿佛世間萬物都在緩慢挪移，天地運行的道開始改變！
這是巫族的天地禁絕：槍！
剎那間，天地規則緩緩變換，各種槍之真意都在徐徐消散，最終只剩下原本的兩三成。衛淵從儲物法寶中取出一支備用的法器長槍。這是真正的長槍，原本衛淵是留著施展逆伐用的。
衛淵運轉道力，隨手一槍刺出，果然威力大減。他後退數里，出了界域，再運槍時發現沒有界域之力的保護，法器中的槍之真意幾乎全部消散，道力運轉十分艱難，就如同在用一根燒火棍一樣。
衛淵神色就有些古怪提升了自己氣運，隨意瞎猜了幾次，就忽然想到會不會跟自己的仙路黃昏有關？
他越想就越覺得有這種可能，應該是巫族的幽巫聖巫忌憚自己的仙路黃昏，所以才會封禁槍。畢竟諸修中就沒有用槍的，道基中槍也是極少數。
越是修煉到後來，晉升越是困難，壽元也就越為重要。許多高修天賦運氣都差了一點，就只能靠壽元一點點修煉積累，期待著偶爾的靈光乍現，契機到來，方有一線可能突破。
延壽藥物有多珍貴，那麼仙路黃昏就有多噁心，這一點岩心體會最深，只是一槍之下，就從初嘗肉味的青蔥小子變成不能人道的耄耋老朽。
衛淵也沒有想到，巫族居然會把寶貴的天地禁絕用在槍上，就只為了防備仙路黃昏。
至於火槍、飛劍槍、短管炮這些，儘管有些也叫槍，但都不受天地禁絕影響。飛劍槍發射的飛劍還有點劍意，火槍那些彈頭都是用火藥驅動的，裡面啥真意都沒有，非要說的話，大概有點鉛銅真意。
衛淵無奈地搖了搖頭，取出緋夜誅仙劍，裝在了殘暴上然後劍尖亮起一點昏黃光芒。見仙路黃昏能夠照常使用，衛淵就放心了。
正當此時，遠方巫域中突然有一道墨綠光華沖天而起！隨後大地開始湧出無邊綠氣，剛剛開挖的運河中綠氣更是濃密如牆！
巫域天地之力幾欲沸騰，以墨綠光柱為中心猛烈擴張，西北方向的青冥界域竟被壓得節節回退，一口氣退到了定安城下。
界域竟然被壓得回縮了四十里？！
衛淵具現法相，與青冥融為一體，好不容易才抵禦住巫域天地之力的侵蝕。他心下震驚，極目遠眺，那道墨綠氣柱的起處應該是在九百里外。那裡前幾天就已經在修建祭壇，現在看來是其中一座祭壇已經啟用，並進行了一次大規模的祭祀，強化了巫域天地之力。
青冥界域震動，立刻驚動了修士，無數修士都飛上天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衛淵即刻飛到定安城，找到寶芸，道：「改變計劃，現在護城大陣第一，先全力加強護城大陣。」
寶芸即刻召集城中一眾官吏將領，將任務布置下去。衛淵則是返回主峰，召集太初宮諸修商議對策。
巫族這一次的祭祀前所未見，居然能壓縮界域對於初立未久，溫養程度還不夠的青冥來說正中軟肋。如果再這麼來幾次，整個定安城都要暴露在界域外了。
等眾修到齊，衛淵就在地圖上畫了幾個圈，最內側的一個已經到了界石周圍百里。
此時人間煙火也在全力計算，衛淵加上自己的估算，就在前面三個圈上標註了一二五三個數字，然後道：「剛剛祭祀要是再來一次，界域會退到第一條線處。再來兩次，是第二道線。如果再有五次，那麼定安城就全在界域之外了。」
李治一直學習治國方略，對異族所知甚多，當下道：「這種祭祀耗費必然不少，以殺傷論還不如直接下血咒。我認為，巫族啟用這種祭祀，目標就是定安城。等到他們準備妥當，就會壓縮界域，讓整個定安城暴露出來，到時再配合血咒，就會大量殺傷城中守軍。所以我的意見是……
放棄定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