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打開的那一刻，原本聽不太真切的聲音更加清晰了。
她打開燈，目光落在床上。
雲瑾雙手緊抓著被子，整個人正蜷縮著發抖，額頭布滿細密的汗珠，嘴唇早已沒了血色，就連他最心愛的泰迪熊也被扔在一旁。
他正忍受著，似乎在與什麼較著勁。
「小少爺？你怎麼了？」
等万俟馨的手探上他的額頭，他才意識到她的靠近。
「你……走開！」雲瑾艱難地從個牙縫裡擠出三個字，那種仿佛身體裡有無數的蟲蟻在瘋狂啃噬、鑽動的感覺，讓他的靈魂都在顫抖。
他知道，此時的他很狼狽，連一句話都不能好好說，這一點都不像他。
所以他明明難受到要死，卻打心底里抗拒万俟馨的關心。
万俟馨皺著眉頭臉一沉，直接掀了雲瑾的被子，「我帶你去醫院。」
她彎腰想抱他，他卻是每一個細胞都在表達著不情願。
「你別...別碰我！」
雲瑾掙扎著想要離她遠一些，可他現在處於虛脫狀態，渾身軟綿綿的，坐起來都費老大勁，別人稍微一碰就倒，根本無力反抗。
「小少爺，這時候你就別嘴硬了，還是去醫院吧。」
万俟馨撈起雲瑾，抱著他轉身就走。
他雙手無力地搭在她肩膀，眼睜睜地看著房間離他越來越遠。
「馨管家，万俟馨！」雲瑾急得恨不得咬她一口以示不滿，「等天亮再去，等我緩一緩......」
保鏢早早地把車停在門口，万俟馨一出來就把他放到後車座，堅定地給他一票否決，「不可以。」
「開車，去醫院。」
她幫雲瑾調整座椅，讓他坐得舒服些。
一路上，小少爺都在躺平擺爛。
她給他擦汗，他不抗議；她給他探額溫，他沒給反應。
「小少爺，你感覺怎麼樣？」
雲瑾這次倒是很給面子地睜開眼看著她，然後淡淡地回她一句：「活著。」
「......」廢話！她不知道？
還有心思跟她槓，應該是好多了。
不多時，車子在醫院停車場停下。
天邊微露魚肚白，樹上的鳥兒聚眾嘰喳。
「怎麼樣，能走嗎？」万俟馨去解雲瑾身上的安全帶時，雲瑾手都懶得抬。
他閉著眼，大有一番賴在車上睡覺的作勢，「沒力氣，頭疼，困。」
但沒關係，万俟馨直接聯繫醫院的人幫忙，把雲瑾放轉運床上推走。
把他安置好後，万俟馨在外頭等了一個多小時，主治醫生秦嶼終於拿著一疊診斷結果出來。
「少爺的檢查結果顯示一切正常，與您描述的症狀明顯不符，我的建議是想辦法讓少爺到月光之城做一次檢測，那裡有最高級的醫療系統。」
換作別人，秦嶼可能沒辦法給出這樣的建議，但云瑾不同，他或許可以是個例外。
而這個例外是否能成，關鍵在於雲老爺子和万俟馨。
「明白，辛苦了。」万俟馨直覺這件事不會簡單，仔細想來，雲瑾唯一能被下黑手的機會是上次他住院的時候。
看來，她還得將顧青霄拎出來審一審才行。
她回到病房時，雲瑾正睡得安穩。她知道她有很多事要做，可以趁現在去完成，卻始終無法邁動腿，就像有一條無形的鐵鏈，將她禁錮於此。
日上三竿，一縷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不偏不倚地照在床上，也許是嫌這光亮瞎眼，雲瑾從被窩裡伸出手，粗魯地將被子一扯蒙頭蓋上，繼續睡。
万俟馨就在旁邊看著，沒打算叫他起來。
他的脾性她了解，清醒的時候是小少爺，被叫起床的時候是大爺。
她有幸領教過他那差到爆的起床氣，總結起來就是，煩躁地隨便抄起傢伙就砸，管你是誰。
再過半個小時，雲瑾才迷迷濛蒙地掀了被子坐起來，垂著腦袋眼睛都不帶睜的。
「醒了？」万俟馨輕飄飄的一句問候，趕走了他的瞌睡蟲。
他抬起頭望著她，「你還在這裡？我以為你早就走了。」
一如他上次住院，等他一覺醒來，病房裡只剩下他，有那麼一瞬間他是恍惚的，說不清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好像是病入膏肓無可救藥的悵惘。
又好像大病初癒重獲新生後，心如止水的平淡。
「吸取上次教訓，再多虧你的倒霉體質，我可不敢再把你交給別人。」万俟馨走到窗邊，將窗簾拉開些，讓陽光灑滿地板。
雲瑾懶洋洋地打個哈欠，眼裡朦朧著淚花看見她站在光里，連頭髮絲都柔和了許多的。
他眨了眨眼睛，讓視線恢復清晰，「馨管家，我想吃連理樓的蒸鳳爪。」
「行，辦了出院手續就帶你去。」
万俟馨剛想出門，突然意識到她不宜離他太遠，就給保鏢打了電話，讓保鏢給雲瑾辦出院手續。
她很慶幸，昨晚多帶一個人。
「出院？」雲瑾剛醒，還未了解過自己的情況，此時一臉迷茫，「我這是絕症？沒幾天活了？要回家享受幾天極樂然後到閻王殿報到？」
好精闢的三連問，對得起他的腦迴路。
但不建議這樣詛咒自己，否則以他這倒霉催的運氣，恐怕容易應了劫。
「小少爺，你見過哪個快要掛的病秧子有你這般精神？」
雲瑾又一聲長嘆，「原來我真是個得了絕症卻精神頭十足的病秧子，......」原來還是得先死一步。
後面的話他當然沒有機會說出來，因為万俟馨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雖然動作輕但還是把他拍懵了。
「別貧，吃完早餐帶你去月光之城，趕緊收拾下自己。」
「哦，為什麼？」
「沒檢查出什麼異常，醫生建議你去月光之城再查一遍，保險起見，我認為小少爺應該謹遵醫囑。」
雲瑾盯了她半天，「我好像沒有那個資格吧。」
「如果我說有呢？」
「因為我爺爺？」
万俟馨笑了笑，「算是吧。」
雲老爺子的申請被駁回後，一怒之下花重金讓万俟馨再次申請。
有万俟馨的功績加持，經過系統綜合評估，申請結果通過。
雖然她本就有意幫雲瑾一把，可沒有人會甘心白白錯過一個億。
吃過早餐後，万俟馨直接把人帶到月光之城。
雲瑾進入醫療區時，雲老爺子也正好匆匆而來。
「爺爺？你怎麼來了？」
雲老爺子見雲瑾精神不錯，便有了開玩笑的心情，「來看你有沒有被嚇破膽。」
万俟馨：「......」真是親的！
但老爺子恐怕眼神不好，沒看清那傢伙淡定自持的冷漠臉，仔細感受，他似乎有些不爽。
看樣子，這位小少爺莫不是還在怪她，吃早餐時沒讓他點蒸鳳爪？
「馨管家，我膽子要被嚇破了，你得陪我。」
万俟馨：「......」小少爺還是一如既往地能掰會扯。
但在扯之前，能否先摘下冷酷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