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瑾這一句話,當即給万俟馨嚇激靈了。
當她問清楚大概位置再趕過去,看見那蹲在路邊的一大一小時,悲涼感直擊天靈蓋。
真的,她活這麼多年,就沒這麼慘過。
她得一邊挨著餓,一邊徒著步,既要照顧不舒服的那位,又要把無家可歸的安頓好。
要問她為什麼不能直接把兩人都往家裡帶,那得謝謝破系統規矩多。
雲瑾有通行指紋,去她家問題不大。
但顧憐不僅沒有通行指紋,還是未成年那一掛的。
万俟馨要是敢試圖把這個毫無關係的小女孩帶回去,待系統一頓判定,她便有拐帶未成年的嫌疑,不出一刻鐘,她鐵定會被請去守護者風紀處喝茶。
她明明可以無事一身輕,所以她當初為什麼不交了罰款解約?
她到底圖什麼?
「小少爺,你怎麼樣?」別的事情她可以先放一放,而她家小少爺她不能不管。
雲瑾緊抿著唇,眉心的川字紋都已經被擰出來,實在很難違背自己身體的意願說沒事。
「難受。」這簡單二字,是他有效描述自己感受的概括,但並不能表達他萬分之一的痛苦和煎熬。
皮膚像是被萬蟻啃噬,刺痛如電流般傳遍每一寸經脈,他站在黑暗中有幸瞥見一絲光明,他伸手想要把它握在手心,幾經輾轉,指尖與光的距離永遠都差一毫,像是戲弄一場。
怎知越渴望,越執著。
越執著,越不甘。
理智在海面,沉淪是海底,他就卡在正中間,沉不下去,浮不上來,每一秒都窒息。
「馨管家,你不管管我?」
雲瑾的氣息逐漸紊亂,更準確來說是他忍耐多時,終於無法壓抑。
万俟馨朝他伸手,「管啊。」
她這手一伸,就被抱了個滿懷。
某個傢伙踉蹌著撲過來時,她還是大發慈悲地沒有推遠,就讓他依靠著。
「腿麻了?」
万俟馨淡漠著偏了偏頭,但彼此的距離這般親近,讓她的每一個呼吸都充滿冷調的香氛。
像是炎炎夏日時,冰爽檸檬水裡的薄荷一樣,讓人心曠神怡。
雲瑾小心翼翼地活動幾下酸麻的腿,發現還是有些使不上勁,「等我再緩緩。」
他心神恍惚,快要分不清虛實。
他方才說讓她管管自己,潛台詞是想讓她在乎自己。
說管,他尚有立場,但說在乎,他沒有身份。
於是最想說的話,就變成了潛在的台詞。
大概是因為不確定性因素的困擾,又或是內心不夠堅定,他其實更分不清自己的感情。
就像這個不清不楚的擁抱,糊塗時可以擁有得光明正大,清醒後只能避之如蛇蠍。
万俟馨倒是沒有他那麼多瞻前顧後的思慮,她邁出的每一步都清醒而堅定。
所謂小插曲,不過是生長在途中荒原之上的一草一木。
尋常,又不同尋常。
因為雲瑾實在不舒服,万俟馨便不帶著他到處去跑,索性呼叫了別的守護者安頓顧憐。
她把雲瑾帶去醫療區,嚴重溢時的半個鐘,將她忙碌一天後僅剩不多的精力消耗殆盡。
在雲瑾做檢查時,她匆匆解決了晚飯,又轉頭去守著雲瑾。
可能是他先前的體能消耗過大,這會兒正虛弱地躺屍著。
臉色蒼白得仿佛被抽乾身體裡的血液,看上去毫無生氣,如果不看他呼吸時起起伏伏的胸膛,恐怕真讓人以為他被死神勾了魂去沖業績。
997拿著幾份報告,一臉子嚴肅地走過來,「9295,他的情況不太好。」
「嗯,我想聽聽具體的。」万俟馨轉身,示意997出去再說。
即使入眠的人睡得很深沉,也儘量不去打擾他。
兩人來到對門的休息室,997便開始一頓瘋狂輸出。
「從檢查結果上看,ZX抑制劑在雲先生體內已經沒有殘留,但並不代表它的影響也完全消失。」
「ZX抑制劑留在他體內這段時間,顯然也給他的神經系統傳遞著一個迷惑性的信息,導致5羥色胺逐步停止分泌。」
「這跟一般的5羥色胺水平降低完全不一樣,所以治療方法也完全不同,會更難更複雜。」
「另外根據云先生這次一系列反應檢測分析到,他的情緒方面受影響最大,而且容易陷入抑鬱的心境,由於目前能觀察的不多,要持續跟進才能有進一步了解,所以暫時無法給出更多的判定。」
聽997這麼一說,万俟馨便有了疑問,「按照你的說法,他現在是受自己的神經系統影響更多一些,那麼,等ZX的解藥研製出來,豈不是也無解?」
「如果只是針對ZX抑制劑的解藥,作用應該不大。」
万俟馨沉默幾秒,看997的眼神逐漸有期待的光。
那光不言而喻。
997卻是被看得心一哆嗦,「9295,你別開玩笑了,我給他做檢查都得你申請開權限,這裡的一切都由系統把控著,怎麼可能在全方位無死角的監控下,偷偷研製解藥?你別害我,我作為一個醫生,不應該死在系統的條條框框裡!」
光,滅了。
万俟馨表示能理解,也不為難他,「行,你把檢查報告給我一份。」
拿到報告後,她立刻發給了萊特,並貼心地跟他說明雲瑾的情況。
這感動得萊特「病中垂死」也要一股腦兒地掀開被子坐起來,委婉地表示他不是機器,是個有血有肉需要休息的人。
[我的公主殿下,您老是不是忘記了,我還沒出院!]
他說一句話,連著打了三個哈欠,眼裡的淚差點就要流下來。
万俟馨也很意外,她只想著先把報告給萊特發過去,沒想讓他回復的。
[喲,這麼晚還沒睡?]
萊特很後悔睡覺前沒把消息提醒關掉.
[我本來睡著了,你信嗎?]
[嗯,晚安。]万俟馨關掉通訊戒,又回到病房裡看看雲瑾。
當她以為她可以去休息時,雲瑾慢吞吞地坐起身來,醒了。
万俟馨:「......」她本就少得可憐的休息時間,快被壓榨完了。
她打開燈,生無可戀般的邁步向前,每一步腳印都刻著睏倦。
「小少爺,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雲瑾搖頭,「沒有。」
他還是那麼憔悴,但看上去精神不錯。
「馨管家,我餓了。」他捂著肚子,看向她的眼裡蘊著期待。
「......」夜晚十點多,她上哪兒去給他找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