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天晴幾天,這天夜裡,又下了一夜的雪。
天還沒亮,機器人就開始剷除積雪、清掃道路。
南城和月光之城的街里巷間,隨著繁忙的通勤時刻來臨,逐漸多了些熱鬧嘈雜的聲音,於是被大雪覆沒一夜的城市,又開始鮮活起來。
世界忙忙碌碌,總有事情令人心頭添堵。
也不知是誰傳的謠言,說ZY 和ZA的副作用具有成癮性和依賴性,患者一旦開始服用,將一生都不能停藥。
一傳十,十傳百,這條不脛而走的虛假消息,很快就成為一個覆蓋性的標籤,將ZY和ZA本身的不良反應掩沒。
早上八點,又一個新發的帖子衝上熱門。
#想要知道ZY和ZA有沒有成癮性和依賴性很簡單,月光之城禁區里關著那麼多罪犯,反正他們都該死,隨便找個犯人試試不就知道了?#
一時間,網友竟有些分不清這位題主是真菩薩還是活閻王,以及他該不該待在禁區里?
雲瑾面無表情地把虛擬屏幕遞到万俟馨面前,問她,「馨管家,你怎麼看?」
万俟馨草草瞄了一眼,只能說這種話題爭議巨大。
她能怎麼看?
當然是冷靜地看。
「犯人的罪行深淺,以及該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一切都有律法定奪。律法是人性的枷鎖,既無法保證人性絕對的善,就別讓律法形同虛設。」
而且這次的虛假輿論,一看就是有人故意帶節奏的。
最後,兩位系統主理人用了點非常手段,揪出造謠者的同時,又把一沉到底的澄清帖子撈到熱門,還順便將有關ZY和ZA的信息——淺到服用頻率和劑量,深到藥理藥動,都科普了一遍。
自此謠言被破,烏雲退散。
万俟馨的傷口一天天長好,現在已經結上一層血痂。
這時候,正是最難熬的。
傷處的皮膚組織和肉芽組織在生長、修復,致使傷口及周圍的皮膚會發癢。
一旦沒忍住,隨便抓撓幾下,就會引發新的傷口,說不定還會二次發炎,之後留下難看的疤痕。
所以,万俟馨開始用冷敷貼給正在癒合的傷口冷靜止癢。
但她的傷口在背後,想要自己貼估計費力不討好。
「蓮姨。」她趁蓮姨沒下班,就找她幫忙,「麻煩你幫個忙。」
蓮姨若有所思地瞧了眼坐沙發上的雲瑾,連忙應下,「哎,好!你說這話可就見外了。」
然後她挽著万俟馨的手進去房間,順手把門帶上,反鎖。
万俟馨或許沒發現,蓮姨渾身上下透露出來的微妙感,而雲瑾卻察覺到那其中的別有深意。
大概是一種怕自家白菜被豬拱的防備和敵意吧。
雲瑾搞不懂,明明上次是万俟馨摟的他,憑什麼認為是他先動的手?
万俟馨坐在床邊,纖長的手指解著扣子。
衣裳之下,是雪白的肌膚和猙獰的傷口。
蓮姨看得心頭一抖,「這......」
聽說的,還真是不如親眼所見。
儘管她已經事先知道万俟馨身上的傷口不小,這會兒見到了依然被嚇一跳。
五道長短深淺不一的傷口,突兀地斜在她的後背。
不管是鮮血淋漓,還是血痂凝結,都足以讓人頭皮發麻,心驚膽顫。
「馨管家,以後多注意安全,對自己好一些。」
蓮姨知道她的職責所在,也清楚她的不容易,但她幫不了什麼忙。
一句再普通不過的關心,卻藏著她滿滿的心疼。
她從來都是個感性的人。
「會的。」
了解万俟馨的人,都明白她的這句回應可信度不高。
和別的守護者一樣,她也是令親友醫護恨得咬牙切齒的失信人員。
敷好傷口,万俟馨聽見門外傳來細碎的話語聲。
是雲瑾在問蓮姨關於万俟馨傷口的恢復情況。
蓮姨情緒一上頭,講著講著就扯遠了。
「少爺,你是沒看到那傷口,要不是我膽子大,估計都要被嚇出冷汗了!」
「女孩子家家的,要是背後留個疤,以後穿露背裝都平添幾分野性,別人一看就知道她不好惹,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雲瑾確實沒見過,「要不蓮姨你下次拍張照片,我看看?」
「我呸!」話已經出口,蓮姨才反應過來失禮,淺淺心虛一秒,「少爺,男女授受不親!這不合適!」
「......只是拍傷口。」他不是變態。
「那我回頭問問她,她同意我就拍。」
「嗯。」雲瑾一直都愧疚著,每每想起當時她擋在身前的那一幕,都心如刀絞。
他想看一看那本該出現在他身上的傷口,究竟有多醜陋,然後記住它。
記住他欠下的債,好好還。
第二天,万俟馨和雲瑾又去了一趟月光之城。
不為別的,就為雲瑾。
雲瑾延後服藥時間的事,根本瞞不過她。
如今她的傷在好轉,也是時候讓某人乖乖聽話了。
但還是難免打一場嘴仗。
「馨管家,你的傷還沒好,我一睡就是兩天,怕你有應付不來的情況。」
「那你說說,有什麼情況是我應付不來的?」
「......」真要細說,雲瑾卻一時詞窮,道不出個所以然來。
「所以,你的擔心很大概率是子虛烏有,就別再拖延時間了。」
雲瑾才反應過來,「你早就知道是我要把時間延後的?」
「嗯。」万俟馨從 997捉弄雲瑾的那次就已經看出其中倪端了。
她之所以這麼多天都沒提出來,也是考慮到此事既是雲瑾提的,那他肯定也不聽勸,便沒把話點破。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我也不裝了,就等你傷好之後我能再吃藥。」
万俟馨微微蹙眉,「到底要怎樣,你才能改變主意?」
「不是說了?等你傷好之後。」
「換個條件。」
雲瑾盯著她眼睛,眸中的火熱如星光微閃。
他勾起唇角,臉上終於多些柔和,「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哦?」
「如果我今天把藥吃了,等我醒來,你就答應我一件事,可以嗎?」
「說來聽聽。」能讓雲瑾妥協的事,她也挺好奇的。
雲瑾卻賣起了關子,「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可是,我從來不簽空白條約。」
「馨管家,你放心,我說的事不是什麼壞事。」
這就有意思了。
一件事的好壞,有時候並不客觀,很大概率上是帶有主觀能動性的。
「你說這句話的前提,是站在你的角度上還是我的立場上判斷的?」
「於我而言是一場豪賭,一次機會,於你而言不過是一次選擇而已。」雲瑾說得鄭重,心撲通撲通地跳,腦海里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地跟他說不,不斷地要阻止他把話明說,但每個字都像個逆子,不聽話地往外蹦,最後都傳到万俟馨的耳朵里。
他實在害怕錯過,又堅定地補上一句,「馨管家,你不虧的,信我!」
万俟馨見他如此鄭重其事,也便答應了他。
「好,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