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馨......管家！你醒了？」
用了一夜的時間，雲瑾終於等到万俟馨再次醒來。
在看到她睜眼的瞬間，他表面的鎮定自如，最不能代表他內心的波瀾壯闊。
不知是不是因為他太過激動，以至於他想做些什麼，卻無從下手。
「嗯......」万俟馨應過一聲後，又皺著眉閉上眼。
她就試著動那麼一下，傷口處便傳來火辣辣的疼。
大義凜然的代價，果然不便宜。
如果再來一次，她應該還會選擇奮不顧身。
雲瑾看了万俟馨好一會兒，才憋出一句最適宜的話，「你要不要喝水？餓不餓？」
從昨天早上到今天早上，僅僅大約二十四小時的時間，她就變得憔悴許多。
他不是她，卻好像真的能感受到她的痛。
於是，心也跟著抽了幾下。
「給我杯水，有勞。」万俟馨的聲音有些沙啞低沉，還有些中氣不足，聽起來就是病懨懨的。
可是她本人不認為現在的自己有那麼差勁。
「好。」
雲瑾把倒好的水放在床頭柜上，侷促感忽然而生。
他知道他應該去扶她起來的，但怕她介意，便有些猶豫和糾結。
「小少爺，我現在怎麼說也是個病號，你是指望我能自己起來而不牽扯到傷口？」
万俟馨的話，讓雲瑾豁然開朗。
原來她是不介意的。
雖然是在這種迫不得已的情況下。
「抱歉，我沒照顧過別人。」
她算是第一個。
雲瑾把她扶起來，笨手笨腳又小心翼翼。
看在他一片好意的份上，万俟馨有些不忍心告訴他，其實他不用這麼費勁，只需要把床調整一下就行。
儘管雲瑾已經相當小心，但還是不可避免地碰到她的傷口。
就那一下，讓她有一種靈魂已經在孟婆那裡插著隊的既視感。
「嘶~~~」万俟馨疼得飆冷汗。
雲瑾慌裡慌張地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也是在這一刻，万俟馨才知曉，原來作為職場精英的總裁，不僅會哭紅眼眶、喜歡泰迪熊玩偶，還會笨拙地假裝淡定，道歉的速度也賊快。
既然是真心話，那麼這一聲道歉她收下了。
「下次不用扶我，你調一下床的角度就行，抽屜里應該有遙控器。」為她的小命著想，她還是選擇提醒他。
雲瑾愣著，像是被定住一般。
他確實不知道還有這操作，心頭的愧疚感和羞恥感一瞬間到達頂峰。
「抱歉，我......」
「沒怪你。」万俟馨截下他的話，「給我杯水，嗓子快冒煙了。」
「好。」雲瑾暗鬆一口氣，把水端到她面前，垂眸之下閃著期待的微光。
在她伸手去接的那一刻，他的期待悄無聲息地落空。
活了這麼多年，他從沒這麼恨過自己。
恨自己不夠勇敢。
明明很多時候，只要他踏出第一步，就會有更多可能。
「小少爺，我沒事，你好好休息一下。」昨天万俟馨匆匆醒來，寥寥幾眼就注意到他的疲態。
現在乍一看他精神頭不是很足，仔細一看，發現還不如乍一看。
雲瑾靜默片刻，才皺著眉說，「你嫌我笨要趕我走？我能照顧好你的！」
他不走。
万俟馨很想送他一句「大言不慚」的，但看在他誠心誠意的份上，就不便出言打擊他。
金枝玉葉的小少爺嬌生慣養，哪裡做得來伺候別人的活？
再說，他也確實需要休息。
「我的意思是，我捨命相救的你，應該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万俟馨指了指旁邊的床，「你可以多睡會兒，養足精神。」
雲瑾拒絕，「我剛睡醒沒多久，現在睡不著。」
万俟馨對此表示懷疑，畢竟他那麼大的兩個黑眼圈頂在眼下，一看就是沒休息好。
真心建議他下次撒謊前，先做足準備工作。
眼膜里的血絲先不管，好歹想辦法把眼下的烏青遮一遮。
「真的？」
「嗯。」下一秒，他就不合時宜地打了個哈欠，淚眼盈盈。
雲瑾：「......」就心虛得很突然。
万俟馨莞爾。
看吧，他的身體都在抗議，嘴巴還這麼不誠實。
這要是放在談判桌上，他能忽悠別人？
笑容會傳染，她一笑，雲瑾也不禁勾唇。
他的笑意卻不夠真切。
他也想一笑開懷，可眼前這張蒼白如紙的臉，只會讓他心疼不已。
想抱一抱她，但不敢。
「小少爺，你的藥拿到了嗎？」
他們付出諸多努力，等待半年之久，只為這一個好消息。
雲瑾摩挲兩下手指，面不改色，「沒有，可能997這兩天忙，還沒來得及配備。」
「嗯，那得催一催了。」
997：「......」他的出現似乎有些突兀。
但來都來了，心裡有鬼的又不是他，憑什麼要他躲躲藏藏？
「門沒關，我就直接進來了。」
雲瑾見他過來，下意識捻著手指，眼底里透露的意思不言而喻。
997頭一扭，對他使的眼色視而不見。
「9295，這幾天都是傷口修復期，要多注意些，尤其傷口不能碰水，飲食要清淡，作息要規律......」
他說的那一大堆注意事項，万俟馨都快倒背如流了。
等他念叨完，她也一如既往地敷衍幾句。
好在她也只是回話回得敷衍，一切都謹遵醫囑，從不讓人操心。
用她的話說便是，身體是自己的，自然得仔細著些，否則回頭報仇的時候，但凡表現得差一分，她心裡都不痛快。
「對了。」997不著痕跡地瞄雲瑾一眼，「ZY和ZA這兩種藥，我昨天就已經......」
「咳咳！」雲瑾突然乾咳兩聲，「不好意思，我喉嚨有點干，你繼續。」
他起身去接了杯溫水，一飲而盡後，又重新接一杯開水。
997看著站在自己身旁的雲瑾，危險感油然而生。
他有些懷疑，只要他敢揭穿雲瑾現在不想服藥一事，那杯熱水很大概率會潑在他身上。
這簡直是赤裸裸的威脅！
太猖狂了！
「我昨天找過雲先生了，也很明確地勸過他......」
雲瑾手一抖，水差點灑出來。
「而且從ZX對他的影響程度來看，用藥一事還是需要......」
「9醫生，你非得現在說？」雲瑾有些不淡定。
明明他可以光明正大地承認一切，卻偏偏膽怯。
「現在說最合適，我還是那句話，不同意。」他不想和雲瑾做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另外糾正一下，請別叫我9醫生，本人姓宋名風遙，謝謝！」
997就怕身上背負的鍋太重，繩子一旦斷開，誰知他是掉刀山上還是火海下？
他又向万俟馨告狀，「9295 ，你可聽好了，是他自己說不願意的，非要我趕緊把藥配備好給他，你說他都能等這麼久了，就不能再等上幾天？急什麼急？」
雲瑾：「......」
方才還沒感覺，現在他手上晾的開水有點蠢蠢欲動，是怎麼回事？
万俟馨勸他，「小少爺，997的建議你還是聽一下，別急。」
「......」雲瑾什麼都不敢說，只能硬著頭皮接鍋，「嗯，不急。」
997走後，雲瑾也跟著出去買早餐了。
這一程，他不敢離開太久，一來一回只用了幾分鐘的時間。
廊道的地板上，灑下冬日裡熹微的暖陽。
他透過病房門上的玻璃看裡面的人，微微出神。
「馨馨，我把你追回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