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瑾忍著身上的不適，快速用過晚餐，便進了浴室把自己泡在熱水裡。
訓練帶給他的一切勞累和痛楚，都在熱水澡的安撫下得到舒緩。
然而最折騰人的，還是給自己上藥這一步。
雲瑾一開浴室門，熱騰騰的水汽便瞬間從裡頭湧出來，填滿整個房間。
雲霧朦朧，迷了人眼。
他模模糊糊地看見一個人，坐在沙發上與他對望。
那是他最想見的人。
「馨馨？」他輕聲呼喚，怕是夢。
夢被驚醒， 美好也會消失。
所以，他的聲音才會如此小心翼翼。
「嗯。」
万俟馨似乎付馨馨這個稱呼從不抗拒，又似乎只是不抗拒從雲瑾的口中念出來。
她也沒聽別人這樣叫過她，感覺上挺新鮮。
「訓練第一天，感覺怎樣啊？小少爺。」
小少爺默默撇嘴，皺眉。
「感覺快要疼死，累死。」
這是真的。
他眼下還能站得住，必須得誇他一句堅強。
「那你去床上躺著，我幫你上藥。」
「哦。」等雲瑾整個人陷進一床的柔軟里，才後知後覺，他身上到處都是傷，有些地方可能不方便。
可能會尷尬。
果然他聽見万俟馨說：「睡衣脫了。」
雲瑾：「......」他想裝死，可以嗎？
「你懶得動手，想讓我來？」万俟馨盯著呆愣的人，半開玩笑，「還是說，你裡面什麼都沒穿？」
雲瑾臉一木，他怎麼可能不穿！
似是想起些什麼，他悄然勾唇，「要是沒穿，你想耍流氓？」
嘖，被反將一軍。
明明自己都羞澀難掩，還反過來揶揄她。
万俟馨從頭到尾掃他一眼，語氣淡淡，「沒興趣。」
傷害拉滿，侮辱性極強。
雲瑾瞬間來勁，忍著四肢酸痛一下子坐起來。
「馨馨是對耍流氓沒興趣，還是對我沒興趣？」
有的真心話，會披上玩笑的偽裝。
不知雲瑾的話幾分真，幾分假？
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万俟馨能聽得幾分。
現在的她，是真的冷漠。
好像原本熾熱的心被冰封，只剩無盡的寒風朔雪如刃，讓每一個靠近的人都因冷漠而退卻，每一個越界的人都遍體鱗傷。
而雲瑾正在越界。
「都沒興趣。」万俟馨紅唇輕啟，理性得像個看客。
都沒興趣？
包括雲瑾？
他的笑容僵在臉上，一縷悲傷在眸中流轉。
有和無，不過是五五開的概率。
也算是心裡有底的事。
怎麼她親口說的答案，比他心中的預想更有殺傷力？
大概又是他矯情了！
万俟馨一彈指落在他額頭，給他一個腦瓜崩。
「才第一天，就這麼沮喪？」
雲瑾揉著額頭，不滿寫一臉，「万俟馨真討厭！」
才第一天就這麼打擊他。
万俟馨擰開藥瓶蓋子，催促著，「少廢話，趕緊脫。」
時間已然不早，她也要回去休息的。
雲瑾猶豫地把手放在自己腰腹上，手指輕捻著腰帶，目光怯怯又半含幽怨地抬眼望她。
「不是說沒興趣嗎？」
万俟馨：「......」
他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戲精？
好好的演技，可惜沒用在正經事上。
「別騷！」她一巴掌輕拍在他後腦勺，他冷哼著解開系帶，退下睡衣，那萬分不情願的模樣，好像真被誰占了大便宜。
裸露的皮膚上，大大小小的淤青紅痕輕易奪去她的目光。
雲瑾只覺渾身涼意，極其不自在，他悄悄地伸手去拽被子。
万俟馨嫌被子礙事，一扯一丟，雲瑾就夠不著了。
「小少爺，你料定我會來？」
「沒有。」雲瑾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被子，想要。
「所以，你習慣多穿一條短褲睡覺？」
這麼沒有安全感？
「......」雲瑾垂眸，不想承認，也不想反駁。
万俟馨取了點藥在手心，「趴著吧。」
「哦。」
指尖與皮膚相觸碰的那一刻，除了疼痛，雲瑾還感覺到一絲冰涼。
他不自覺地輕顫身體，「你的手好冰！」
万俟馨過來時，外面的冷風將校場上的旌旗颳得獵獵作響，此刻待在屋裡，有暖氣的加持，她的手才沒那麼冰。
沒想到，還是凍到雲瑾了。
「忍一會兒就好。」
雲瑾還沒來得及回答，從傷處傳來的痛便讓他差點掉眼淚。
「嘶~馨馨，輕點兒！」他抱緊懷裡的枕頭，咬牙切齒地，臉都憋得通紅，「疼著呢！」
他感覺那不是上藥，是在上刑。
酷刑！
万俟馨一聽，重新取藥，又加重些力道。
「忍好了。」
下一秒，便聽見雲瑾一聲悶哼，疼得他臉都直接埋枕頭裡。
「万俟馨，你謀殺啊！」
他聲音沉悶著、顫抖著，在心裡偷偷給她記上一筆帳。
等他身上的傷好了，非要她給他再按摩一次不可。
万俟馨對他的抗議充耳不聞，「小少爺，現在疼只疼一時，不然明天你遭罪的可不止這會兒了。」
雲瑾被迫附議，也被迫承受著。
漸漸地，他感覺似乎沒有一開始那麼疼了，凡是抹過藥的地方，都輕鬆舒暢不少。
不知何時，雲瑾的眼皮開始打架，強撐無果，眼一合便睡過去。
万俟馨給他翻個面，繼續上藥。
睡著後的雲瑾，真的是隨便她搓扁揉圓，毫無反抗意識。
她都怕他哪天在睡夢中被人扛去賣了。
万俟馨剛想幫他蓋好被子，忽然瞥見那褲腳下若隱若現的瘀痕，又看了眼熟睡的雲瑾，一陣沉思後，還是決定幫他把那些沒上藥的地方也抹一遍。
應該沒問題吧？
有問題也得等他醒來再說！
她走之前，還貼心地幫雲瑾把鬧鐘調好，預防他明天早上起不來......
叮鈴——
早晨六點半，外面的天還沒亮，雲瑾就被這吵鬧的鈴聲震醒。
他皺起眉，從被窩裡伸出一隻手去關鬧鐘。
但他來回試探過好幾次，都沒摸清鬧鐘的位置，只好把被子一掀，打開床頭的檯燈。
借著暖黃的燈光，他才看清鬧鐘在哪裡。
「......」誰如此缺德？
竟然把鬧鐘放到窗台邊！
雲瑾下了床，渾身嗖嗖地冒著冷氣和怨氣，他把鬧鐘一關，就扔進垃圾桶。
但他不知道的是，那是万俟馨特地給他帶的。
他渾渾噩噩地回到床上，一低頭才發現，他的短褲上面沾染著好幾處藥漬，一隻褲腳還被捲起來！
呆愣片刻，他一把拉過被子給自己捂上，耳朵紅似滴血。
他知道万俟馨不會逾矩。
真正讓他羞恥的是，有一處傷在人魚線外側......
他打開星光戒，給万俟馨發去消息，打字的時候嘴角忍不住悄悄上揚。
[馨馨，你不是說對我沒興趣嗎？]
[我不管！你得對我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