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療檢測艙自動打開艙門，緩緩照進艙內的暖光讓万俟馨覺得刺目。
她合眼適應了一會兒，神思在這短暫的緩和中慢慢收攏。
腦子裡傳來的強烈痛感讓她無法忽略，簡直是像誰在裡面打過一架。
她利落撕下身上的電極片，站起來時有種虛無縹緲的眩暈感。
997看她狀態差，連忙過去扶她一把。
「9295，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活著。」万俟馨現在不想說話，怕多說一個字，腦子就要炸掉。
997選擇沉默，眼神蘊著一言難盡的意味。
他當然知道她還活著。
活著不易！
「今晚你先休息，明天再和你細說。」
兩人走到門口，就看見万俟延等在那裡，他似乎並沒有絲毫的不耐煩，反而是滿滿的擔憂。
「父親？」万俟馨不記得她有叫万俟延過來，「你怎麼在這裡？」
万俟延看見万俟馨的那一刻，原本再複雜的心情，便也只剩下心疼。
他的女兒，怎麼就這麼苦呢？
沒等万俟延開口，997先替他回答，「是我叫叔叔過來的，沒辦法，這次檢查意外太多。」
他把話說得隱晦，卻又誰都能理解。
万俟馨慢悠悠地轉頭去看他，眼裡沒有凌厲的警告意味，而是疲倦滿滿。
「所以，你是以為我要死了？」
997：「......」罪過！罪過！
万俟延：「......馨兒，很晚了，先回去休息吧。」
「嗯。」
万俟馨被万俟延帶回老宅，這是近幾年以來，父女二人第一次一同回到這裡。
万俟延把她送回房間後，給她一杯溫水和一顆藥。
「馨兒，藥是997給的，能止痛，你吃了早點歇下吧。」
「好，謝謝父親。」
這一夜，万俟延守著星光睜眼到天亮。
他等不到第二天，就找997要了万俟馨的檢查結果。
知道檢查結果後，他便越加揪心。
好好的一個人，會變得冰冷無情，會剔除一切記憶，會變得越來越陌生。
而先前診斷的所謂解離性遺忘症，不過是Lis晶片干擾的結果。
情感，尤其愛情與友情，是Lis 晶片所不能理解的東西，所以它最先剔除的便是關於雲瑾、萊特和997的記憶。
這種現象的出現是因為Lis晶片在自我保護。
如果沒有Lis晶片，......
可他當時也沒有辦法啊！
......
万俟馨這一覺睡得很安穩，直至中午才醒來。
她在床上賴了十幾分鐘，那種渾渾噩噩的感覺才完全消失。
她下樓時，万俟延還在。
見到她過來，他才把溫著的吃食揭蓋。
「馨兒，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昨晚，万俟馨剛從檢驗室出來時的虛弱模樣，他是知道的。
眼下即便是她休息了一晚，他還是免不了擔心。
「我沒事。」她只是有點餓。
「沒事就好。」
但万俟延心裡堵著的那口氣，卻怎麼也松不下來。
他真的太害怕她再出事了。
去找997之前，她先給雲瑾打電話，讓他也過來。
既然說好要告訴他，那就一起聽醫生的分析和結論。
去醫療區時，是万俟延送的她。
但万俟延僅僅送她到門口。
他知道檢查結果時，心都在顫抖，實在沒有多餘的勇氣再去接受一次內心的凌遲。
他應該去尋找解決問題的辦法。
「馨兒，那小子是個犟種，你別硬來。」他說的，是雲瑾。
他們之間的事，万俟馨從來沒想過要瞞著万俟延。
總歸是要知道的。
「知道。」万俟馨了解他——一個撞了南牆也不回頭的倔驢。
真讓人無奈呀！
万俟延前腳剛走，雲瑾就到。
他看見她的那一刻，便本能般地奔向她，擁抱她。
「馨馨，你一天沒理我，我以為我又被丟下了。」
他昨天有半天在試圖聯繫上她，也在尋找她，可怎麼也沒有消息。
直到後來997告訴他，她在做特檢，才打破被丟棄的念頭。
他大概以為，她已經在試著喜歡他了吧。
有些東西可以假裝，可感情騙不了人。
「抱歉，我昨天沒告訴你，是想等結束後再叫你過來。」
万俟馨輕輕撫過他的發，他順從地用腦袋蹭幾下她的掌心。
髮絲輕撓的瞬間，似有電流順著她手掌的經絡傳了半邊身子，微僵。
她細不可察地蹙眉，心裡有些說不上來的複雜感。
她想多抱他一會兒，想再揉揉他的腦袋，卻聆聽到另一個抗拒的聲音。
矛盾又詭異。
「走吧，去找997。」
雲瑾默默臭了臉，確定她真的不給抱又眼眶一紅，只覺萬分委屈。
而且，她沒有和他並排走，還不等他，讓他孤零零地落在後頭。
他真的好失落。
997見他們過來，乍一看，就感受到氣氛不對。
尤其是雲瑾，目光一直落在万俟馨身上，蒙著破碎感的眼神是那樣靈動。
他暗嘆著，當務之急，還是万俟馨本身要緊一些，感情什麼的他又幫不上忙。
「既然人都來了，我們就開始吧。」
997調出檢查結果，神情凝重。
「9295，我簡單和你說吧，你失去記憶不是因為解離性遺忘症，而是因為你腦中的Lis晶片在自我保護。」
万俟馨看著997一臉茫然。
雲瑾看著茫然的万俟馨一臉不可置信。
這場景讓997微微有些尷尬。
「Lis晶片有自我保護機制，受它干擾，你會忘記自己腦中有晶片這事算正常的。」
万俟馨何止是不記得，要不是她發現自己的不尋常，恐怕一輩子都不會知道自己腦殼裡有外來之物。
簡直細思極恐！
「為什麼要給我植入晶片？」她其實心裏面已經有猜測，但不確定。
997長嘆一聲，連看她的眼神都充滿悲憫和無奈。
「因為你當時快要死了，別無選擇的選擇。」
果真如此，万俟馨倒能理解。
畢竟就算她不省人事了，她父親也不會任由別人亂來。
只不過，命是撿回來了，她面臨的麻煩也是真讓人頭疼。
「是因為執行任務嗎？」他們寥寥幾語，雲瑾一知半解，卻忍不住心疼起万俟馨來。
「嗯。」
那一次的任務九死一生，她是抱著視死如歸的心態去執行的。
能活著回來復命已經是她最大的幸運。
雲瑾突然抓住她的雙肩，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他氣息很不穩，旁人能聽見那細細的、紊亂的呼吸聲。
他說：「你是因為這個才跟我分手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