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認輸

  「菜品1有88票，菜品2一共37票，菜品1——獲勝！」

  宣布結果的是雲深居民，她愉快地掃了一圈，最後看向陳主廚：「陳叔，快告訴大家菜品1是誰做的。」

  明明是個問句，她的語氣卻一點疑惑都沒有，明顯認定了這是他的菜品。

  陳主廚腳步沉重地走上前，眼前都是熟悉的笑臉。

  這些人都是他的鄰居、老顧客，再不濟大家也都是雲深的居民。

  每一個得到雲深山莊居住權的人，都會鄭重承諾「守望互助」，讓「雲深的兄弟姐妹在末世也能安心生活」。

  一直以來他都是這麼做的，幫助了許多新人，他以此為豪，但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成為「被幫助」的對象。

  畢竟他是土生土長的雲深人，祖祠還在這裡呢。

  他更沒有想到，他們會用這種形式幫助他取得勝利。

  陳主廚迎著同鄉們期待的目光，耳邊卻好像聽到了祖父的聲音。

  「廚藝一道博大精深，勤學苦練固然占了六分，天賦也絕不可缺，你在勤奮一道上無可指責，但天賦……唉，三分而已，此生在廚藝之道上怕是難登頂峰，但九分的成績已經足以守住我們陳家家傳了，若是運氣好能遇上那麼一兩個天賦卓絕之輩，你需得記住……」

  「達者為師，千萬不要因為對方的年紀、身份等等外在因素而輕視，若能互相切磋學習，說不定能打通你那最後一竅。」

  末世之前他一直都牢牢記得祖父的話，無論御膳房開得多大，多受歡迎，他都謙遜有禮、和氣待人，確實從不少老饕那裡學到了秘訣。

  然而末世之後一切崩壞，就連廚子也不得不面臨各種妥協與改變。

  沒有調料，沒有熟悉的食材，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他也只好放棄了許多講究。

  而人們對吃的要求同樣越來越低，他這個一再妥協的廚子所經營的御膳房，居然依舊成為了雲深最好的飯店。

  倖存者們捧著他，恭維他，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他忘記了祖父的叮囑，反倒將某些「傳統」當作圭臬，終於踢到了江老闆這塊鐵板……

  想到江一飲，他便順勢看過來，卻見阿熊彎著腰，餘光覷著自己，嘴裡問：「他怎麼還不說話，又想搞什麼鬼？」

  是了，在他們眼裡自己一定是個手段下流的小人，陳主廚苦笑起來，突然大聲宣布：

  「今天這兩道踏雪尋熊都是江老闆的作品，無論菜品1還是菜品2勝出，都是江老闆獲勝。」

  現場突然鴉雀無聲，他看著目瞪口呆的同鄉們，整個人突然傴僂了幾分，疲倦地道：「若是幾十年前，我自信還有與江老闆爭一爭的本事，但末世到現在我懈怠了許多，過去九十分的廚藝可能就剩七十了，多謝各位鄉親的抬愛，但這場比賽是我輸了，我，認賭服輸。」

  他緩緩轉頭看向御膳房的招牌，嘴角囁嚅幾次，都沒能把後面的話說出來。

  當初豪邁的承諾輸了就關門，真到了此刻又哪會不心痛呢？

  江一飲能體會他此刻的心情，她也好像回到了那次，自己好容易穩住了御山海的局勢，沒想到師父的兒子，她的義弟和師弟卻聯合外人，出手暗算了她。

  她被迫在眾人面前發誓退出御山海酒樓，退出飲食界……那時感到的心痛卻不亞於陳主廚此刻。

  「我，願賭服輸，御山海從此……」

  陳主廚沙啞的聲音將她從回憶中喚回來，看著一字一句說得艱難的人，她忽然揚聲：「陳師傅，說好了三局兩勝的，明日還有一場，你就要這麼放棄了？」

  話音剛落，她便感到了各異的視線，有人感激，有人憤懣，也有人驚詫。

  陳主廚自然也看著她，但他的視線卻一片死寂，半晌後苦笑搖頭：「江老闆，我自認不如你，再比一場也只是自討苦吃。」

  她微微一笑：「廚藝上我當仁不讓，不會跟你客氣，不過我向來覺得廚藝一道不能固守自封，只有多與同行切磋學習才能不斷進步，所以這次能遇到你，我其實很高興，咱們不打不相識，廚藝比試可以停下，不過我留在雲深山莊這幾天，希望還能繼續與你互相學習。」

  一番話說得陳主廚眼睛亮了幾分，他喃喃問：「你真的高興嗎？」

  看來他真的很介意昨天那場不公平的比試，江一飲用力點頭：「當然，尤其是今日你所準備的一切，讓我覺得很是佩服，陳主廚，一時的失利並不要緊，重要的是我們平心持正，永遠不會停止對廚藝之道的追求。」

  她上前一步用力握住對方的手，感受到熟悉的老繭，她嫣然一笑：「這雙手上的繭子就是證明，而且我師父曾說過，食物能給人帶來幸福感，在這末世里，我相信御膳房的存在讓許多人感到過幸福，僅憑這一點，你就是一個好廚師。」

  顧淮廷也走了過來，順利結果陳主廚的手用力握了握，沉聲道：「她說得對，我們在雲深山莊聽到了不少關於你的事情，大家都很喜歡你，這已經說明了一切。」

  也不知怎麼回事，大家就突然跟陳主廚握起手來，每個人都情真意切地鼓勵他，向他表示感謝，場面越來越煽情，原本心如死灰的陳主廚那雙眼睛漸漸又靈動起來。

  江一飲和顧淮廷兩人反倒被人群擠到了一旁，她看著被人群包圍的人聳聳肩：「最後比了個寂寞。」

  「你剛剛可以不攔他的。」顧淮廷指出，「寂寞也是你樂意的。」

  她笑了：「是啊，所以高手寂寞如雪啊。」

  將雙手背在後台，她仰著頭故意做出高傲的樣子：「本姑娘的廚藝哪需要這樣來證明？我的回頭客就是最好的證明。」

  「是是是，」他溫柔地附和，「沒有你，我們都要吃不下睡不好了。」

  他的語氣莫名有些寵溺，她臉頰微紅，輕咳一下轉移話題：「這會看來沒我們什麼事了，先回去吧。」

  阿熊最是積極，他還等著再吃一次踏雪尋熊呢，還有一掌乾坤是什麼？想像不到但絕對很好吃。

  他流著哈喇子迅速收拾東西。

  但眾人準備走的時候，陳主廚突然擠出人群：「請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