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一發現自己在做一個似曾相識的夢。或者說根本不是夢,如果沒有白突然出現,這就是他的人生。
被迫離開家族,失去妻兒,沒能殺死鬼舞辻無慘,導致未來無數人喪命,一個失敗的、一無是處之人的一生。
在人生的最後一刻,他向變成惡鬼的兄長揮出最後一刀,卻因為自己的軟弱,無法下定決心殺死兄長,就那樣死去了。
不可思議的是,緣一仍然還有意識,他感到自己的身體被腰斬。
原來,最敬愛的兄長一直都很討厭自己。
緣一陷入了一片黑暗。對,他已經死了,他什麼也做不到……
「緣一。」似乎有人在呼喚他的名字。
「緣一,快起來!」是誰?不認識聲音,又好像有些熟悉,是死後世界的人嗎?這樣連一絲光線都沒有的黑暗之中居然還有其他人,這個人也死掉了嗎。
「緣一,你是笨蛋嗎?」好像經常被這麼說。
嗯?記憶里沒有這樣的人,怎麼回事?似乎忘記了很重要的事情,是什麼呢?
怎麼能忘記呢,會讓■■難過的吧?
【緣一,睜開眼睛。】
緣一猛然睜開雙眼,被突然變亮的視野刺激的淚流不止。
白抬手遮住緣一眼前的光,「還記得自己的名字嗎?有沒有哪裡難受?」
緣一看著坐在身旁的人,又穿回了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那身衣服,只是曾經氣息全無的人,此刻散發著和那個鬼王無慘一樣的,暴虐的氣息。
「白……老師……」剛發出聲音,緣一才發現自己嗓子幹得快要冒煙了。
「別說話。」白慢慢給緣一餵了一杯水,又摸了摸他的額頭,「看來是沒事了,我去叫小詩,你好好躺著。」
旁邊的門扇被打開了一半,陽光灑在地板上,眼看白就要踏上去,緣一倏地起身,抓著被子就向白撲過去。
白聽見緣一起來的動靜很是驚訝,回頭說道:「不是讓你別……」
緣一猛然劇烈運動很是頭暈,眼前一陣發黑,帶著被子裹著的白趴在地板上。
白:……果然是燒傻了吧。
發現自己壓到了白,緣一迷迷糊糊的道歉,還不忘伸手關上旁邊的門,「對不起……老師。」
正打算從院子進來的小詩一臉驚恐:我好像看見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被裹著動彈不得的白生氣地喊道:「起不來就先從我身上滾一邊去!」
岩勝聽見動靜,從另一邊過來:「緣一醒了……這是在幹什麼?」
緣一趴在鼓起來的被子上,被子裡的人被裹的嚴嚴實實,從岩勝的角度只能隱約看見一雙腳。
「趕緊把緣一扔回床上!」白沉悶的聲音從被子裡傳來。
岩勝拉起緣一,將人扶回床上躺著。
感受到兄長已經變成鬼了,緣一聲音沙啞的說:「對不起,兄長。」
岩勝看著眼前緣一稱得上狼狽的模樣。基本上不曾流露感情的緣一正在悲傷的流淚,如同暮年將死之人,毫無生氣。
這不是緣一該有的模樣。
岩勝疑惑道:「為什麼要道歉?」
怎麼一個兩個都這樣,無法理解。
白已經從被子裡鑽出來了,拿著被子轉頭把緣一也卷了起來。
「您在幹什麼?」岩勝別開了臉,好幼稚……
小詩拉開門走進來,看見這副景象,激動的眼淚又憋了回去,「老師,不要玩緣一了。」
緣一被裹成了一條,一動不動。
岩勝看著長條被子,問道:「你不覺得呼吸難受嗎?」
「嗯……但是老師生氣了……」緣一瓮聲瓮氣的聲音從被子裡傳來,聽著可憐兮兮的。
白又解開了被子,「拿被子裹我幹什麼?」
「現在是白天,老師變成鬼了,很危險的……」
「我不是鬼!你們獵鬼人都是狗嗎?只會拿鼻子認人的。」白展開了無差別攻擊。
緣一忍不住往被子裡縮了縮:「我不是狗。」
拿氣息認人的岩勝:「我也不是狗。」
小詩:怎麼辦,雖然完全不合時宜,但是緣一這副樣子好可愛。
聽見聲音越來越嘈雜的珠世終於忍不住從地下室走上來,「幾位,先讓緣一先生好好休息吧,我去拿一些吃的。」
小詩也想去幫忙,被珠世攔下了,「小詩小姐留下來陪緣一先生吧,之前一直都在擔心。」
白不想看見這對傻狗兄弟,跟著珠世離開了。
岩勝也準備離開,被緣一叫住了。看著緣一又要起身,岩勝走過去按住他的肩膀,「你還是躺著吧。」
緣一卻堅持起來,離開床鋪,牽著小詩的手在岩勝面前坐下。
岩勝見狀也坐了下來。
緣一低下頭,語氣鄭重道:「兄長,這是小詩。離開家以後我和老師就住在小詩那裡,她是和我共度一生的重要之人。」
小詩也連忙低下頭,聽到緣一的話心跳得飛快,「我……我是小詩,一直以來受到了緣一很多關照,兄……長。」
怎麼辦啊!雖然經常聽緣一提起,看見臉的時候就知道是誰了,但是總感覺這個人有種很強的壓迫感,不敢靠近,再加上擔心緣一的身體,完全沒有好好打過招呼。兄長會不會覺得我很失禮啊?
「我知道了。」聽見岩勝的聲音,小詩小心翼翼的抬起頭,見到岩勝朝著自己微微低下頭,「緣一就拜託你了。」
小詩臉頰發燙,連忙擺手:「不……」
岩勝已經轉身離開了。
小詩剛緩了一口氣,緣一就緊緊抱住了自己。又在哭了……
「已經沒事了。」小詩挽著緣一,輕聲安撫。
小詩還活著,伸手就能觸碰到她溫熱的身體,感受到她跳動到心臟。兄長沒有變成那副恐怖的面貌,也沒有吃過人的氣息,還在擔心自己。
太好了。
再沒有比失而復得更令人喜悅的事了。
岩勝從沒見過緣一生病,更何況這樣悽慘的樣子,身後還隱約傳來緣一的哭泣聲和女人的安慰聲。
真是不成樣子。
……
「白先生,海苔是拿來包裹飯糰的,不是專門吃的。」珠世看著白拿起一片海苔就要往嘴裡送,無奈地說道。
明明身上充斥著和無慘一樣暴虐的氣息,還有一副貴氣又驚人的精緻樣貌,偏偏做著這樣孩子氣的事。
珠世遞給白一個飯糰,「請吃這個吧。」
「那不是給緣一準備的嘛,我只是嘗嘗味道而已。」白說完就咬了一口海苔,「這海苔嚼起來的聲音真不錯!」( ̄~ ̄)
「珠世小姐,這個可以拿來當零食嗎?」
珠世只好切了一些小塊海苔遞給他。
「飯糰可以給緣一拿過去了嗎?他好像都餓哭了。」
「誒?」珠世發出驚訝的聲音,連忙把飯糰和味增湯放在托盤上。
「不過珠世小姐應該不是很想過去吧。」白拿起托盤,「還是我去吧。」
畢竟還是大白天。
「那就麻煩您了。我做了兩人份,讓小詩也一起吃吧。」
「珠世小姐真是貼心。」白笑著說完,又換成認真的語氣,「這些話,也許告訴珠世小姐比較好。」
「是,我會好好聽的。」珠世放下手裡的盤,微微轉身正對著白。
「那兩個人並沒有責怪你,他們一直很擔心,希望你能早日得到解脫。還有,好好照顧自己,很抱歉,讓你這麼久一直一個人。」白說完就舉著托盤離開了。
珠世一下癱坐在地上,捂著嘴嗚咽起來,眼淚大顆大顆滑落,終於忍不住,像孩子一樣張著嘴大聲哭嚎起來。